【杨世英闪小说研讨会42】王小米: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是情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是情!——我读杨世英《那年月的一只鸡》
文/王小米
“那年,根的儿子在外村处了个对象,准亲家大成说这天要过来看看,根就宰了家里唯一的那只大公鸡。”开头第一自然段干净利落地交待了《那年月一只鸡》闪亮登场的缘起,根的亲家要登门拜访,那年月贵客登门杀鸡那就是最高的礼遇了,因为人在那年月能吃一顿饱饭都是问题,何况再养一只鸡——根宰了家里唯一的大公鸡。
接着就写根和莲杀鸡时,公社干部老罗来了,这个老罗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世故,圆滑,聪明,善于说话,他自画自说根两口子知道他要来杀鸡,其实他是为自己来得好不如来的巧自圆其说。
根是老实人,可是老实人自有老实人的心思。作者写根“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
作者写根就写到此,让人好奇他有了什么主意?
作者在此放下写根的笔墨,写根的媳妇莲写她剁鸡炖鸡,我们且看看她如何的说法与做法——她把鸡内脏、鸡头、脖子、翅膀和脚爪子放到一旁,说是等儿子水磨房换油回来再爆炒。鸡身连着鸡腿大卸四块,放进锅里清炖。水呼噜翻滚后,放进了那两只白嫩嫩的鸡睾子。
看到这里,我笑了觉得莲就是根的演员,根就是那幕后导演,你会说也没看到根和他媳妇说话的文字,还用说吗?长期用一个锅吃饭的夫妻,因为饮食结构相同,没有夫妻相的慢慢地都会有夫妻相,何况此时是大敌当前同仇敌忾的时候呢——这鸡是要招待亲家大成的,可是来了公社干部老罗,还必须得炖,不能得罪他是其一,其二是不能让老罗看出小家子气,这是面子问题。可是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这的确让人头疼。可是我们闪小说里的主人公之一莲却没有头疼,她有她的主意和对策。
把好炖的容易熟的鸡杂碎放在一边,说等儿子回来换油吃,把鸡身连着鸡大腿一起下锅炖了。
看看我们朴实农民是多么的“厚道”,把鸡最好的部分都给老罗炖上了。让老罗看看我们的主人公是多么的慷慨大气啊。
接着写老罗爱喝酒,写根两口子给老罗劝酒,于是一顿饭下来,酒没少喝,结果就吃了一个鸡睾子,肉一口没吃到。老罗最后装醉离去。
其实作者可以写老罗真醉离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作者偏偏写了装醉。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年月家家生活不好,就连工作干部也吃不好穿不好,一只鸡在老罗心里是有数的,说他聪明就在这里,知道人家有人家的难处,装醉离去。觉得这里写得好,写出了那年月一只鸡的珍贵。
接着写根的亲家大成来了,根两口子这次实心实意玩炖鸡招待大成,顺便自己家人也解解馋。可是谁想大成说他不吃鸡,于是这顿饭改成了瓜菜。
贵客要走,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相送,只有这只鸡了,所以给大成打包。
接着写这只鸡的遭遇,它被打包到了大成家,大成媳妇说了一句公道话:这年月养一只鸡不容易。这里与开篇大成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鸡相呼应。
全篇的浓墨重彩却在最后一段画上“正在大嚼鸡脑壳的大成,看着狼吞虎咽的四个儿女,咧嘴一笑:养大一个女娃更不容易啊!
”
这段话让我们如梦方醒:这个大成不是不吃鸡,而是他有他的小算盘,把整个鸡带回来给他的全家人解解馋。这里我们不禁感叹大成的“狠”,把一只鸡都打包回来,可是他也有他的作为父亲的人生观:养大一个女娃更不容易啊!他为他的作为找到了美丽的借口和托词。
结尾幽默诙谐,而这种幽默诙谐让人哑然失笑中涌上心头的却是同情与辛酸,因为什么?因为那年月的一只鸡,把人性里各种潜能——小聪明,算计等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前几天看到苏童写什么是乡土作家?在今天这个加速乡村城镇化的过程中,乡土离我们也远了,它可能是永远钙化在我们心头的一抹乡愁,我想这是相对于远离故土在大城市定居的人而言,也是对我这种农村概念很薄城市边上长大的而言,可是对于杨世英这类仍在乡土上生活的写字者,如果你不懂乡土概念,你就读读他们的作品,这里面有我们作为外地人不了解的很多的乡土文化,那是一个我们不了解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同样生活着热爱生活的人,他们有他们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那年月的一只鸡》就是乡土文化里的众多视角之一,回忆每个人都有,可是这篇闪带我们走进的却是一个让我们既辛酸又无比眷恋的时代,因为有了它们做底子,我们才会知道今天我们生活的奢华,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是情!(字数:1500)
附上作者原文:
15、那年月的一只鸡
那年,根的儿子在外村处了个对象,准亲家大成说这天要过来看看,根就宰了家里唯一的那只大公鸡。
屋外边,根和老婆莲在修鸡拔毛,公社干部老罗来了。
老罗哈哈一笑,修鸡呀,这个好!咦,你们知道我今天来?
根怔住了。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有了主意。
火铺上,莲麻利地砍鸡,她把鸡内脏、鸡头、脖子、翅膀和脚爪子放到一旁,说是等儿子水磨房换油回来再爆炒。鸡身连着鸡腿大卸四块,放进锅里清炖。水呼噜翻滚后,放进了那两只白嫩嫩的鸡睾子。
莲从房间搬出土酒坛,倒上两大碗红薯酒。
老罗有名的爱喝酒,主动说,喝酒,喝酒!睾子熟了,再煮就要炸开了。
根就陪着老罗干。
两位爷碗底朝天,各自吃了一只鸡睾子。
莲又倒上了两大碗,说,这一碗应该还能喝吧?
老罗想,鸡肉没熟透吧,劝得这么勤,莫非有意让我醉……老罗说,咋不能喝?!兄弟,干了!
老罗捧着酒碗闭眼“咕噜”时,莲悄悄地舀来一碗水,调换了根的那碗酒。
老罗装成很醉的样子,一步三摇地回公社去了。
儿子换油回来,莲这才正式炒鸡肉,大块鸡肉也改成了小块。
太阳快落山时,大成来了。架起火锅准备吃饭,大成说,我不吃鸡肉啊。
根和莲大眼瞪小眼。
准亲家不吃,谁也不好意思吃,大家一起吃瓜菜。
第二天,大成回去,莲把这一锅鸡肉打包让他带走了。
大成的老婆说,怎么都拿来了?这年头,人都吃的粗粮瓜菜,养大一只鸡,多不容易。
正在大嚼鸡脑壳的大成,看着狼吞虎咽的四个儿女,咧嘴一笑:养大一个女娃更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