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明】家
有蝉鸣鼓噪的夜晚闷热难耐,五爷刚躺下,就听到咚咚咚有人激烈地敲门。
五爷说:“我也料想会有这么一天,由着他去吧,纸里包不住火。”
五爷的话没着地,大嫂就埋下头哽咽。
看着大嫂哭了一阵儿,五爷说:“嫂子,不管咋说,你有功,就是老了他不管你,还有国家呢,你养大了东生,就当积德行善。”
五爷摇摇头,示意东生坐下。
那一年,日本人抓我去给他们修路。到了后半夜,几声枪响过后,从鬼子大队长藤田的住处抬出一男一女。原来藤田回家时发现他的副官正在和自己的女人亲热。我住的工棚和藤田二百多米,那天夜里,游击队和藤田交火,奔跑时我听见藤田的住处传来婴儿哭,我来回跑了几步,思来想去还是去看看那个地方,一看八个月大的婴儿哭得嘴唇青紫。抱回家的孩子饿得哇哇哭。我没有女人,孩子只好吃邻居大嫂的奶水,第二天一早,大嫂突然从这孩子身上发现了一张照片,她气呼呼把孩子递给我,冲我发火:“藤田,就是他烧死了俺爹,我不养活这个孽种!”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又来抓我去修路,离开时我生生把这孩子塞给了大嫂。
“娘!'
跪下去的东生慢慢抬起头:“娘,其实,多少年前,我就看见了那张照片。”
“找到家啦?”五爷沙哑的嗓音拖得老长。
东生抓紧娘的手说:
“我这次去,只想告诉首相:你们杀了他们的父母,他们却养活了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