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许国江闪小说的创作特色
新、奇、闪
——浅谈许国江闪小说的创作特色
文/程思良
闪小说名家许国江先生在转攻闪小说之前,便早已是微型小说名家,曾被《微型小说选刊》评介为“当代百家”。他的多篇作品入选《中国微型小说年度作品集》、《大学语文》、《微型小说鉴赏辞典》、《中国新文学大系》、《文学基础理论与作品赏析》、《中国微型小说名家名作百年经典》等数十种权威性选本及大学教材,连续11次获中国微型小说年度评选奖。“北有许行,南有许国江”,微型小说界的“二许现象”为人所津津乐道。
几年前,许先生接触到闪小说,对这种顺应快节奏时代碎片化阅读风尚的小说家族新样式大加激赏,创作重心迅速从微型小说转移到闪小说。因为有丰富的微型小说创作经验,加之有着丰厚的社会阅历,短短几年间,便创作出一批脍炙人口的闪小说佳作,并结集出版闪小说集《感觉什么是什么》。鉴于许先生在闪小说创作上取得的突出成绩,2013年1月,扬州市作家协会特举办“许国江闪小说集《感觉什么是什么》研讨会”。来自常州、南通、宝应、江都、扬州的作家及文友共计70余人参加了这次会议。我也应邀参加了这次研讨会,本拟在会上谈读许先生闪小说的心得体会,因会议安排我主讲中国闪小说发展概况,故仅有寥寥数语论及许先生创作。借这次由中国闪小说学会举办的《许国江闪小说作品网络研讨会》之际,谈一谈读许先生闪小说的一点体会。
许先生在谈论闪小说的特点时,拈出4个字来概括:“小、新、奇、闪。‘小’就是总字数在600字以内,‘新’即题材内容要新颖,‘奇’指要让人看后出人意表,‘闪’就是要如电闪雷鸣,震撼读者的心灵。”纵观许先生的闪小说作品,充分体现了他在“新、奇、闪”这三个方面的努力与追求。
许先生的闪小说题材极其广泛,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生活固然是创作的富矿,然而,并非所有的素材都能进入创作视野。许先生深谙此理,因此,他于广阔生活中撷取那些新颖的素材,予以艺术化的加工提炼。故其作品,题材内容来得新颖。试看《上与下》:
张部服刑期间,认识了同时服刑的小马。
张部的身份、社会背景、年龄和犯罪事实等,虽与小马不同,但两人同病相怜。在一起时间长了,遂结成了忘年交。
小马的刑期满了,即将离开张部,走掉了一位好朋友,张部似有所失,心里很不是滋味。小马虽将获得自由,但他真舍不得与张部告别,产生了一种依依惜别之感。
张部对小马说:出去以后,如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
小马疑惑地看着张部说:你真的还能帮助我吗?
张部说:当然可以。
小马说:出去以后,会遭人白眼,想找个比较好的工作,恐怕不那么容易。
张部说:找个好工作还不简单,我写一张便条给你,你去找人事局钱局长,他会按照你的要求,给你安排一个好岗位。
小马将信将疑地说:现在他还会听你的吗?
张部轻蔑地一笑。张部说:他敢不听我的!当初我在外面,我想让他上,他就上;现在我在里面,我想让他下,他不下也得下。我张部什么时候找他办事,他都不敢不办。
这篇闪小说所写内容便让人耳目一新。官员在位,给人安排好工作并不新奇,而在监狱中服刑的“张部”却仍能操纵人事安排,不免让人拍案惊奇。“张部”何以有此能量?小说最后一语道破天机:“他敢不听我的!当初我在外面,我想让他上,他就上;现在我在里面,我想让他下,他不下也得下。我张部什么时候找他办事,他都不敢不办。”原来如此!小说不独内容新颖,而且具有批判锋芒,所揭示的这一极不正常的现象,发人深省。
一篇闪小说,如果看了开头,读者便想到结尾,便了无阅读兴趣。因此,作家往往在情节营构上下功夫。许先生的作品在这方面颇为着力,或设置悬念,或层层推进,或情节突转,务求达到出人意表之效果。譬如《遗传因子》:
婚后不久,小艾怀孕了。唐诗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他精心照料、呵护小艾,希望她生一个可爱的胖小子。
小艾分娩了,虽是女婴,但唐诗依然高兴,他希望女孩长成一个美丽的小天使。然而,时间一长,他的掌上明珠却一天天黯然失色,成了一只丑小鸭。
唐诗很失望。这女孩怎么啦?既不像爸,也不像妈,难道……唐诗的心里写满了问号。
唐诗的情感变化,小艾有口难言,内心痛苦万分。最后,终于同意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女孩确系唐艾爱情的结晶。尽管如此,仍不能消除唐诗内心的隐痛。女孩身上为什么没有他和她的遗传因子?经过仔细观察,他终于在小艾身上找到了破绽。在唐诗再三追问下,小艾终于向他吐露了自己的隐私。
小艾原来长得很丑,后来花了几十万元做了紧肤、漂唇、纹眉、丰乳、隆胸等手术,将自己彻底改造了一番,最终打造成一位扬州美女。
唐诗很痛苦,他也曾试图克服自己心理障碍,然而,他无法抹去心头阴影,他不能与一个人造美女长期厮守下去,他向小艾提出了分手。
小说的开头,作者不动声色地推进着情节,好像一切都顺水顺风。倘一直沿此路径走下去,则不过是古典小说中“才子佳人”模式的现代版而已,了无新意。作家显然不会这么写,果然,他适时设下悬疑:“时间一长,他的掌上明珠却一天天黯然失色,成了一只丑小鸭。唐诗很失望。这女孩怎么啦?既不像爸,也不像妈,难道……唐诗的心里写满了问号。”风云突变,波澜乍起,撩起读者的浓厚兴趣。接着,亲子鉴定又兴一波,但依然未能解疑。最后,抖开谜底,原来女主人公小艾这位扬州美女大赛一等奖获得者,竟然是人造美女!让人大跌眼镜。小说不独故事奇,亦有讽刺在焉。
好的闪小说,仅有“新”与“奇”是不够的,还必须有“闪”。如果以电闪雷鸣为喻,“新”与“奇”只是闪电那眩目的外在之光,还应在读者心灵中引发“雷鸣”,震撼读者的心灵。试看许先生的《来生再做母女》:
母亲身患绝症,女儿守候在她的身边。
弥留之际,母亲的神志仍很清楚。女儿注视着母亲苍白灰暗的面庞,见她眼珠稍稍转了一下,嘴唇在微微的蠕动。女儿俯下身子对母亲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母亲干枯的眼眶里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假如……还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女。
尽管声音极其微弱,但女儿听得十分真切。她取出手帕,拭干了母亲的眼泪,贴在她的耳边,哽咽着说:妈妈,假如还有来生,我们一定再做母女。不过,妈妈你得答应我,到时我俩得换个位置,我做母亲,你做女儿。
说罢,泪雨滂沱……
这篇闪小说,作家在平凡生活中发掘闪光点,虽然仅二百余字,却简而不陋,以小见大,意蕴丰赡。“妈妈,假如还有来生,我们一定再做母女。不过,妈妈你得答应我,到时我俩得换个位置,我做母亲,你做女儿。”女儿朴实无华的寥寥数语,胜万语千言。如电闪雷鸣,撼人心魂。
许先生的闪小说特出之处尚多,譬如语言的精炼、表现手法的多样、寓讽刺于幽默等,兹不赘述。
许先生年近八旬,仍在闪小说之路上奋力前行,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2015年1月30日
(刊《闪小说》杂志2015年增刊《许国江闪小说作品研讨会专辑》,收入北京教育出版社2018年出版的程思良评论专著《前行中的闪小说》。)
程思良:汉语闪小说倡导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主任,曾任第八届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在数百家中外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寓言、文艺评论等近2000篇。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中国微型小说精选》《百年百篇中国儿童文学精选》等数十种文学精选集。有作品被译成英文、日文、泰文、菲文介绍到国外。出版《迷宫》《仕在人为》《梅花对心锁》《梦里梦外》《前行中的闪小说》《走向世界的闪小说》等10余部文集。获“金江寓言文学奖”“2015中国小小说十大热点人物”“2018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十大致敬人物”等奖项与荣誉称号。曾应中国国家图书馆与泰国华文作家协会之邀,赴北京与曼谷主讲闪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