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十年:星火如何才能燎原?
文/谢端平
对于闪小说爱好者来说,2017年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闪小说“泊来”已经整整十周年。在这一年中,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牵头或指导举办了十多次大型征文比赛;在四川安岳、安徽六安、福建厦门、安徽蒙城、河南洛阳等地举办闪小说高端论坛、创作研讨会、新书发布会、笔会采风等活动。这一年,闪小说进一步得到文学界的认可,有一批报刊开设闪小说栏目,庆祝闪小说崛起十周年的《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名篇佳作荟萃,由闪小说改编拍摄的多部微电影在国内与国际微电影大赛中夺得大奖,以闪小说作家论坛为代表的闪小说专门网站十分活跃。
最高规格的闪小说征文当数历时一年,由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与《小小说月刊》杂志社联合主办的“小小说月刊杯”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竞逐异常激烈,逐月打分评选出各月的冠军、亚军、季军,共有49篇作品入围年度决赛。年度冠军为《菊殇》,在加上标点符号也才500余字的篇幅里,小说用诗一般的语言讲述了一个悲壮的爱情故事。在月色溶溶的第一个场景里,秋满堂舍小家为大家赴国难。在战马嘶鸣的第二个场景里,被当成人质的兰儿一头撞向刀锋,秋满堂大败敌军。结尾:“秋风起,秋草黄。菊花香里,一抔黄土,一壶浊酒。”“笛声残,琴已断。只有相思落满地。”以景物和动作描写烘托出献身国家的爱情之伟大。获得亚军的作品《围墙上的小岛》也非常精致,正如“闪友”点评:“小说文学性很强,题旨沉重,外延巨大,读后令人如鲠在喉,沉吟再三。此小说有卡夫卡的味道,形式荒诞而理不失真。”而在季军《疑冢》中,“疑冢”即“义冢”之讹传,柳进士生前一心为家乡父老解危济困,做了不少好事,死后众人自发置十座义冢以方便拜祭。小说结尾再次升华,盗墓者受到感染,要将义冢恢复原样再走。
不管是从作者总数,还是作品数量,乃至作品质量来看,闪小说都已经由少数人的倡导上升为大众性认可,并且取得一定的成绩。然而,闪小说的气候总体来说还是“小”的,外在表现是文坛较少关注,迄今没有几家纯文学评论或理论刊物发表过关于闪小说的研究论文。究其原因,可分为内因与外因两大部分。
最主要的内因是闪小说并未发展壮大,作者队伍的素质参差不齐,甚至相当一部分作者在经过多年实践后产生迷茫而走入歧途。时下的闪小说较多琢磨故事,而忽视自己的“声音”(特色),在形式和语言方面缺乏执着的追求。通常的说法是,闪小说要撷取生活中的一朵小浪花,摄取一个小镜头,或者是抓住生活中某一“闪光点”做文章,这说法本没有错,但如果一味追求“闪光点”,创作就可能程式化、造作化,甚至流于编段子。事实上,很多作者也将段子当成闪小说,从而矮化了闪小说的文学性。
“闪小说”难成气候的外因是专家学者,偶尔关注也只是蜻蜓点水,这是不在场和不接地气的表现。闪小说作者在艰难困苦中摸索,自生自灭,为了解决发表问题而左冲右突。很多作者起点并不高,喜欢用传统的“起承转合”的手法来写,把事件交代得清清楚楚,因而用了过多的文字去叙述,反而把“闪”的意涵给掩盖了。相比十年前,某些作者的作品并未见明显的长进,即是因为缺乏引导。闪小说创作经验急需积累,理论急需构建。为了弥补研究的短板,很多闪小说作者客串评论,但往往陷入文本不顾全局,泛泛而谈,只作率性的印象批评。这样的评论对创作不仅可能毫无裨益,而且可能产生误导。
闪小说作者常常念叨,闪小说既是文学范畴的、具有小说的特质,又是大众的,具有信息时代多渠道传播的特色。也就是说,闪小说具有微型小说的基本特征,但又有其卓然独立的特点。可是,至今没有哪个专家学者进行过深入的学术分析,指出两者差异何在,闪小说成为一种文体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何在。强烈建议学界密切关注民间文学、大众文化,打通学术充当“镜子”和“良药”的“最后一公里”,进行审美引导和市场引导。果能这样,善莫大矣。目前“闪小说”的内涵并不清晰,外延自然混乱,“自立门户”缺乏理论支持。其实,发轫于1987年,美国的55个字的“fiction大赛”的闪小说,本来就是一个众说纷纭的概念。闪小说的特质被一厢情愿地定义为:既有诗歌的内在节奏,也有散文的浓缩意象,还有杂文的俏皮幽默,更有多时空错乱、多维度展现、欧·亨利笔法等技术技巧。正如老鼠开会决定给猫系上铃铛容易,但在猫脖子上挂铃铛却难;用精美的词汇描绘闪小说容易,坚持不懈创作出精品闪小说却难。陶醉于闪小说十年的作者们,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原载《文学报》2018年3月29日)
作者简介:谢端平,作家、文学评论家,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特邀评论家。迄今在《文学报》、《北京文学》、《湖南文学》、《文学界》、《文艺论坛》、《创作与评论》、《文学自由谈》等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两百余万字、文艺评论百余篇,出版专著《村上春树现象批判》和小说集两部,作品多次获奖并收入多种选刊或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