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
他卷缩在郊外廉价棚屋里，模模糊糊睡着了。夜半下起了雨。雨点劈劈拍拍地敲打着屋瓦和门窗。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他脸上，他一个激灵起身，环顾这一逼仄的空间，猛然发现，房屋四处滴滴答答地漏雨！床头边放衣服的纸箱也淋湿了，床头中央也有一滴漏，他慌忙接上脸盆，又在纸箱上放上一个搪瓷碗，那漏当当地打在盆碗底，溅落到四处。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屋子里湿漉漉的，没一块干地落脚，他用抹布垫在盆里，以免水花四溅。处理过后，他的眼皮打架，又想磕上了。他将身子疲惫地挪到屋里仅有的一张破椅子上，睡梦里工地上十几栋以“蚂蚁工房”冠名的高楼时隐时现，那是专供城市单身白领盖的商品房，每层，几十间，每间三十几平米，细数下来，房价少也要五六十万一间，那是个他一辈子无望企及的天文数字。他是这工地的模范农民工，工友们都叫他“大力神”，他只知拼命干活，搬沙运砖，累得骨头散架。从那山沟沟里走出那天，他就想做城里人。梦想在城里落户安家。可现实中“梦想”只能用“晚上做梦，白天不敢想”来解说。“送给你，大力神兄弟！”竣工庆祝典礼上，地产老板揺晃着手中的钥匙，笑眯眯地对他说：“这套房是给你几年来在工地卖命的额外犒赏！”他激动地跳上台接着钥匙，高兴蹦得老高，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一个趔趄跌倒在泥淖里，周围湿漉漉的，冷冰冰的，他没力气爬起来。他渐觉身子变得软软的，黏糊糊的，本neng地缩进了一间小暖房......
——梦中，他变成了一只幸福的蜗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