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闪小说研讨会57】段宏波:扎根现实的空灵之花
扎根现实的空灵之花
文/段宏波
朵拉的二十篇闪小说,从素材看,全部来自我们日常的生活经验,熟得不能再熟,以至于熟视无睹。一个普通的写手,谁会触碰这样的题材,很容易写成白开水,但这些素材在朵拉的笔下呈现出异彩。
《不在》写的是人际相遇,一方错认了另一方,这样的生活经验几乎人人经历过,朵拉从中提炼出生活的况味:要碰到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并非易事。《旅人》更具普遍意义,首先我们每个人都是人生旅途的旅人,生活中,绝大多数人都有旅行的经验,小说描写的对象是“我”在机场遇到一个老人,“我”是人生中途的过客,老人则即将到达人生旅途的终点,这样两个人的凝视,是现在和未来或者过去与现在的对话,有限的生命在无涯的时间里是多么寂寞的存在,最后“我”看到,“寂寞像一层雾,静静地笼罩着他”。这里面有一种大悲悯。《害怕的自由》写一位女人在丈夫死后的心理状态,多病的丈夫生前是她的累赘,她也极力想摆脱那种生活,当丈夫死去,大家以为她可以轻松和自由了,她却哭出来:“我好怕,怕一个人,怕死了也没人知道。”《进来》写一个女人的情感纠葛,她怀念从前的一个恋人,从文本隐约可以知道,他们之间停留在精神爱恋的层面。精神恋爱比婚外情的发生更普遍,也更隐蔽,很多情况下只是存在于心底,不为外人所知。文章最后写到:真想下楼去门口看一看,也许苏家明还没有走远,这大概是我们共同的隐痛。《等待的晚餐》写的是常见的婚外恋,小说没有正面去写,也没有同类素材那种冲突的情节,却以具有象征意义的晚餐为道具,洞察了女主人那种深深的无奈。
朵拉的写作手法也是独特的,带有深刻的个人烙印,整体来看,是一种写意的空灵的风格。我们可以看到,她的做法和我们流行的做法完全相反,她从不让故事情节占了上风,她甚至果敢地把故事挖空,只让小说的血脉显露出来。《选择的桌子》里,女人借着咖啡馆的一角,在想心事,究竟想什么,小说没交代。小说暗示,她想明白了,那张提供思考场所的桌子也便有了不同的意义。之所以不交代她想什么,是因为它可以是事件A,也可以是事件B,总之它一个面临的困境。《青山依旧在》也没有故事情节,人物也模糊的,只是说两人偶然相会,相见恨晚,却因“人生无常”未能再见。简略的叙述,增大了小说所指的可能性。最后以“青山依旧在”来衬托人生无常。《美丽的异木棉》写了一个简单的故事,“我”对于异木棉的误会,在这个故事之下还覆盖着另外一个故事,那个故事虽然未说,但却能猜到。这样的写法,含蓄朦胧,回味绵长。《年轻的明信片》写两个人有美好的相遇和默契,但“如此深情,最后也走到云消烟散”,为什么会这样,按通常的阅读经验,这部分才会是小说的重点,但朵拉的小说不以满足猎奇为目的,她只告诉你,有分开这回事,故事最后,女主人寄了最后的明信片,从此把美好藏在心里。
闪小说的写作要从源头梳理,首先要验明正身,它是小说的一种,要符合小说的特征,然后再考虑篇幅的问题。也有人把闪小说理解成某种风格的小说,那样就失之千里了。巴尔扎克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确实,小说最有能力揭示生活的真相。阎连科说,小说必须叩问现实,而不是简单描摹。朵拉的闪小说都是对现实生活的映射,但又不是完全照搬生活,她经过对现实生活的深刻思考,上升到精神,从而才能写得空灵。她的闪小说是虚与实的完美结合,是扎根现实土壤的空灵之花。反观我们的写作,始终存在两个极端的误区。一是完全照搬生活,没有思考没有叩问。二是脱离现实,天马行空,自说自话。特别是后一种,很容易被一些人误认为是闪小说的正途。
读朵拉的闪小说,最大的感受是,她写得和我们迥然不同。我们或许在某种环境中浸淫已久,患有相同的病症却集体失语。幸运的是,朵拉的闪小说为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我们可以正正衣冠了。
作者简介:段宏波,男,1973年生,高级机械工程师。2015年开始写作,2016年开始写闪小说,获得“首届云冈杯”和第二届“潇湘文化杯”全国闪小说赛优胜奖,获“二十四节气”全国闪小说赛铜奖。四篇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微小说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