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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吴宏鹏 于 2024-7-29 08:47 编辑

23年11月以来推送过的作品整理如下:
1.  鼻鉴
  文/程思良
  大师失明后,不再作画,但仍为徒弟们鉴画。大师还立下规矩:徒弟们的画作,未经他鉴定,不得面世。
  大师目不能视,焉能鉴画?原来他有独门绝技——鼻鉴。
  徒弟们送来画作,大师以鼻嗅之,即可判定画之优劣。凡被判为劣作,就会当即撕毁。
  那天,两个徒弟请大师鉴画,同来的还有一位画商。凡被大师称赞之作,画商就会放心收购。
  大师嗅过大徒弟之作后,一边撕画,一边斥道:“满纸铜臭!”
  大徒弟画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是一位大富翁重金订购的。
  图片
  大师嗅过二徒弟之作后,面带微笑地说:“清气袭人!”
  二徒弟画的是一支亭亭玉立的清荷。
  画商收下了二徒弟之画后,望着大师,试探地问道:“大师,不知能否为我鉴定一幅画?”
  大师微微颔首。
  画商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幅画。大师细细嗅之,突然面露异色,拿起画作,准备撕画。
  “大师,这画难道不是您的真迹?!”画商惊叫道。
  大师沉吟片刻,长叹一声道:“画是真画,只是此画乃年轻气盛时与人争名斗胜而作,充满‘名利气’!与其留在世间污人眼睛,不如毁之!”
  “大师,这是我在拍卖行高价拍来的,还请您手下留情。”画商忙道。
  “甭担心,我再送你一幅没有缺憾之作。”大师幽幽地说。
  (原载《小说月刊》2021年第9期)


 2. 忠诚
  文/迟占勇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峰水山北坡上,杨秀章静静地坐着,抽着旱烟。他望着渐渐苏醒的大地,想起当年烽火岁月,百感交集。想起组织关系一直找不到,虽说特殊年代,特殊情况造成的,可以理解,但杨秀章还是有些郁闷。
  “老杨,快回家去!有人找你!”山下有人喊他。
  杨秀章推开大门,见到这个找他的人,呆住了!
  “还认识我不?”来人微微笑着问。七十来岁的年纪,满头白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杨秀章仔细地看着来人:振东?
  “对啊,我就是王振东!”
  “振东!”杨秀章大喊一声,猛地扑到来人怀里,放声大哭!
  自从1945年马站城子战斗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35年了!
  “这些年,你们好吗?”王振东问。
  “好,好。就是……”
  图片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王振东是从国家化工部退下来的干部,他对陪同前来的县、公社、大队领导讲述了他当年带领武工队于1943年10月至1944年10月坚持以峰水山为中心,在宁城中、东部地区开展抗日斗争的李立成,讲述了发现、培养、介绍杨秀章、任中善、金宝善三人入党和建立宁城第一支党支部的经过。杨秀章听着,眼泪又流下来,他也向在场的领导讲述了多年寻找组织关系的事。在场领导都表示,一定帮助老杨确定组织关系。他们问老杨,你有啥要求尽管提,你们这样的老革命、老党员,我们一定照顾好。
  老杨说,我没啥要求,就想能不能为没有通电的五队和八队通上电,大队小学危房进行改造,就这两件事解决了就好了。老杨说完,拿出21元钱,说,这是我1946年以来35年的党费,请组织收下。
  (发表于《嘉文学》2023年第五期)


3.  父亲
  文/杨希珍
  那年,我大学毕业后去西南贫困地区支教,学校安排我教一年级的课程。
  上课的第一天,面对几十个孩子的目光,我突然觉得很不自在。自我调整了半天,才进入角色。正当我讲得神采飞扬时,一抬头,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我。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讲课顿时有了颤音。我想:一定是家长不放心把孩子交给我这个黄毛丫头,亲自来听我讲课的水平吧?想到这里,我清了清嗓子,非常卖力地讲了起来。
  第二天上课时,我有意识地抬头向窗外瞥了一眼,那个人又站在那里。这回我的心态好多了。后来一连几天,他天天如此。我觉得情况不对,便在心里暗暗地骂道:真色,没见过东北的美女吗?
  一天,我提前讲完了课,便溜出教室,悄悄地向他走去。我想问问他为什么天天都来监视我。谁知他看我出来了,转身就向山坡上走去。山坡上有一群羊儿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一个学期,他就像个影子似的,只要我一上课,他就会准时地出现在窗外。期末考试那天,他突然站在了班级的门口,并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他有些腼腆地说:“老师,能不能把考试卷给我一份?”
  我疑惑地看着他,还没等我说话,他又赶紧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七岁的儿子,瘫痪在床,他很想读书……我识字又不多,所以,我借着放羊的机会,跟您学习,回家后再教给儿子……
  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我二话没说,急忙拿出一份试卷,双手递给了那位父亲……
  (本文发表于2011年2月21日《红山晚报》;2012年11月16泰国《中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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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3 16:31:42 | 显示全部楼层
4.  工嫂进城
  文/王平中
  李二娃的老婆桃花来到工地时,天还没黑。
  工棚里工友见了桃花,一个个冲着李二娃做个怪相,相继走了出去。
  李二娃与桃花快半年没有亲热了,一把将桃花抱在怀里。
  桃花挣脱出来,说:猴急个啥?外面有人哩!
  李二娃的热情便骤然冷却。
  桃花见状,对李二娃说:我们去旅馆歇吧。
  李二娃说:歇旅馆要一二十元钱哩!
  桃花说:不歇旅馆,总不能就在工棚里……
  李二娃明白桃花的意思,就一咬牙说:走,去歇个旅馆!
  李二娃和桃花来到一家旅馆,服务员说:你俩想住一间屋,有结婚证吗?
  李二娃说:我们出来打工,带结婚证干啥?
  服务员说:那你们只有各住一间屋!警察查得严呢!
  李二娃看着桃花。
  各住一间屋要四十块钱哩!桃花说:要不,我们换一家旅馆吧!
  李二娃点了点头。
  走了几家旅馆,终于在晚上十点过,在他们的再三恳求下,有一家旅馆才答应他们住在一起。
  李二娃很激动,关了门,就……
  就在这时,门咚咚地敲响了。李二娃老大不愿地穿起衣裳,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两个警察闯了进来。
  桃花还没来得及穿衣裳,忙用被子裹住身子。
  警察严厉地说:你们在干啥?
  李二娃嗫嚅地说:我们是两口子!
  两口子?有结婚证吗?警察说,没有,把衣裳穿起,跟我们走一趟。
  天蒙蒙亮时,警察终于弄清了他俩的身份,放出了派出所。
  李二娃和桃花兴趣索然,垂丧着脸,走回工棚时,看到工友们披着衣裳坐在工棚外,问道:你们在外面干啥呢?
  张三说:昨晚我们都在外面露宿,将工棚让给你们哩!
  李二娃听了,猛地掴了自己一耳光。
  (发表于《北京青年报》2010年9月29日,2010年5月获“志建杯”全国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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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夜游
  文/张红静
  新婚后。她说,我有夜游症。他说,正好,我失眠,你夜游时我跟在你后面。
  半夜里醒来,他发现她睡在另一个卧室的小床上。他悄悄把她抱回去,她很轻很轻,像个孩子。
  第二天清晨,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了夜游症,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空间。
  她问,我可以单独拥有那张小床吗,真的与分居无关。
  他说我明白,你也有完全的自由,就像你给我的自由一样。
  她又可以拥有睡觉前的那种安静了。如果她想他了,会在任何醒来的时候像夜的幽灵钻进那个大大的卧室。他醒来后发现身边有个软软滑滑的身体,他们就会变成一对水蛭。对,就像夏日池塘里那些很快活的水蛭。
  他从不失眠,尽管他也谎称自己有失眠症。可是自从结婚后,他常常在半夜里醒来。他想她时就到她的卧室里悄悄把她抱过来。第二天他就会说,你的夜游症又重了,怎么又过来了呢?两人就笑着滚在了一起。
  现在,她感到自己的夜游越来越严重了。有时从大床上会跑到小床上,有时又从小床跑到大床上。只是大床仅剩下了一只水蛭。
  他出差后就永远没有再回来过,那是一场意外。
  (发表于《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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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昙花
  文/谢林涛
  已是午夜。她终于下班了。
  匆匆经过公司大门时,那位当值的25岁的保安队长大哥面向她,啪地一声,立正,敬礼。
  她扑哧一声,捂嘴回眸微笑。
  “路上小心!”
  “好嘞!”
  她的微笑有多甜?保安队长大哥久久地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咂咂嘴巴,兴奋地连打了几个响指。
  大路亮如白昼。她脚步轻快,心中哼着歌儿。
  拐进城中村的小巷,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坏了的那盏路灯,几天了还没人来修。
  一个松脱了盖的污水井,做了兼职的杀手。
  午夜,静悄悄。两百米外,她的房东养在院子里的那株昙花静悄悄地开了。
  美丽、洁白得令人心疼的昙花,苦苦等待她三个小时后,到底还是谢了。
  第二天,亲人在她的手机上看到一段微信对话:
  亲爱的,做我的宝贝好吗?
  想得美!……不过呢,如果今晚我看到了昙花盛开,心情好了,或许会答应你……
  参与处理她的后事,那位25岁的保安队长大哥眼睛红红的。他的手机里,相同的话成了永恒:
  亲爱的,做我的宝贝好吗?
  想得美!……不过呢,如果今晚我看到了昙花盛开,心情好了,或许会答应你……
  (刊《江苏工人报》)

7.  和尚桥
  文/程思良
  回龙镇清溪河畔有两户隔河相望的人家。一家姓张,在河东;一家姓李,在河西。河畔只有这两户人家,按说该和睦相处。可是,两家却为了河西岸边的一棵大榉树,争斗了几十年。张家说树是祖上栽种的,应归张家;李家说树在自家地盘上,应归李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有几回,骂着骂着,还动了手,幸亏都只是些皮外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年秋天,有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来回龙镇化缘,听说了张李两家相斗之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当即动身,要去化解两家的怨仇。
  三天后,清溪河上张李两家之间出现了一座独木桥。那独木,正是那棵大榉树。
  乡亲们无不称奇。有好事者私下询问老和尚:“大师,您用了什么妙法,让张李两家心甘情愿地伐树架桥的?”
  老和尚双手合什,幽幽地说:“老衲对他们说,那棵大榉树是妖树,不吉祥,会破坏两家的风水,轻则破财,重则有血光之灾。唯有将其捐出来架桥,供千人踩、万人踏,方可化解灾祸!”
  “那棵大榉树真是妖树吗?”那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阿弥陀佛!若非妖树,怎么会让张李两家为其争斗几十年?”老和尚反问道。
  那人不由点了点头。
  自从架起了那座独木桥后,附近的乡亲们再也不用多绕几里路过河了。当他们从独木桥上走过时,看一眼桥东头的张家,又看一眼桥西头的李家,都纷纷称赞两家的功德。
  张李两家的关系也日渐好起来,后来还结成了儿女亲家。
  为了感念那位老和尚,两家商议后,一致同意将独木桥称为“和尚桥”。
  (原载《故事会(校园版)》202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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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4 15: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8.  邻里张连元
  文/魏立国
  张连元过日子与妻子思想滿拧,这在邻里中引起一片热议。
  开始连元帮助邻里接送孩子和帮助物业清扫冬雪和院落,他妻子看了说,哪都有你,人家没人管孩子能生下他们吗?再说了,人家物业少了你就完不成任务啦?我看你就像吃饱饭撑的!张连元说,你看咱夜班,能帮街坊邻居干点啥就干点啥,也省得凝住心血不是?妻子一跺脚,走了。
  张连元不但愿做这类事,他还乐善好施。那回小区来了乞讨人。他给了几元钱后还说,我家有包子,跟我上楼去吃。待乞讨人走了,妻子下班回来一掀笼屉,见空空如也,问包子呢?他说我给乞讨人了。妻子气得拎包就走。
  这还不算,更有甚者,张连元做出了这样出格的事,妻子知晓恨不得跟他上民政局。
  是有一阶段,小区里连续丢了五辆自行车。一天夜晚快9点了,他突然跟妻子说,今天下班着忙忘把工具交给下一班人了,我得马上去单位给人拿出来。妻子听了说你快去快回。
  他下楼就窝进自行车棚旁边的耳房里了。大约在半夜时分,他听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人站在车棚前,就开始掐锁链。张连元沉不住气,呐喊一声,贼你哪里跑!?他刚窜出,贼听天兵天将,撒腿就跑。他飞步就追。当他欲抓到贼,贼返身给了他一大铁钳,这一大铁钳打得他肩胛骨疼痛难忍,但是他也坚持猛跑上前把贼抱住,一边嘴里喊着,抓贼呀!这会恰好巡逻保安赶到,两人迅疾将賊制服了,扭送到派出所。之后他才去医院检查伤情。结果是肩胛骨骨折了。这会他把电话打给妻子。妻子闻听此信,不但没去医院看望他,反而收拾包裹回娘家了。回娘家之后,给他留下话说,咱们哪天上民政局吧。
  张连元出院后一天,县政府召开了全县大型学雷锋树新风,表彰先进模范人物奖励大会。会上,县委书记亲自给张连元授奖表彰。这一盛况,正好被张连元妻子在娘家看到了电视转播节目。她不禁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也看电视的妈说,妈,我得回家了,不然连元和儿子总吃方便面,怎么行呢?
  张连元岳母说,我看你早就应该回去了,干脆都不应该来!
  张连元回到家,见妻子在家,把红证书递给她说,这军功章归你!
  本篇原载《澳洲讯报》微型小说专辑第108期。

9.  重游
  文/贾淑玲
  母亲失踪了,父亲低着头抽闷烟,他说母亲一定在火车站。
  我在车站找到了母亲,她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回老家,她说她是孤儿,故乡没有一个亲人。在我的追问下,母亲说要去看一棵树。
  看着她头发上泛起的霜花,我含泪轻轻拥抱母亲,说:我陪你去。
  我们坐了两天火车才到母亲的故乡。那是一棵老树。母亲围着老树转了两圈,用那双粗糙的手在树干上抚摸,然后慢慢蹲下。母亲颤抖着手往树根下掏,我这时才看到那个隐秘的树洞。
  母亲的脸由紧张变成兴奋——在掏出一堆杂物后,她掏到了一个瓶子,瓶子的口是密封的。
  “这是什么?”
  “一个人留下的,他说回来如果找不到我,会用这种方式向我报平安,他果然没有死……”
  “他是谁?”
  “当年,他们两个一起走的,后来,你爸回来说他已经死了,我等了他五年才嫁给你爸。”
  我们的沉默中,秋风不停地吹。
  母亲打开瓶子,里面折叠的纸上写着一段话:我回来过,但我不是归人,我只是过客,我在那边有了家室,故地重游,只因为必须给你报平安。
  “闺女,我们回家,你爸还在等我们呢!”母亲的眼睛泪汪汪的。
  秋风不停,母亲的脚步有些凌乱,我用同样凌乱的脚步陪她向前。身旁,落叶纷纷……
  ——发表于《天池小小说》2011年5期,《微型小说选刊》2011年13期、《小小说月刊》2011年8期、《感悟》2011年12期、《大南方小小说》总第6期等杂志转载。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经超值典珍藏书系.感恩篇.冰淇淋的眼泪》、《小故事大道理》、《2011年中国手机小说精选》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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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4 15: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嫁女儿
  文/红月亮
  李婶家挂满喜字,为女儿雪莲精心准备的嫁妆堆满了房间。她为女儿找到幸福而高兴,同时也因不舍而悄悄抹泪。
  雪莲本来就如出水芙蓉,出嫁之日,精致的妆容,洁白的婚纱,俨然国色天香的娇公主,幸福挂在脸上。
  雪莲上了婚车即将离开的时候,李婶上前透过车窗拉住女儿的手:“雪莲,卡里的钱我没动,你拿上。”
  雪莲的泪砸在李婶手上,哽咽着说“妈,我不要,您留着养老。”
  李婶硬往雪莲手里塞,转身偷偷擦拭眼角的泪花,满满的不舍。
  帅气的新郎身着绿军装,俊朗飒爽,见状急忙下车,微笑着说:“妈您放心,我会呵护她、宠爱她,让她永远幸福。”
  李婶点头,不住擦眼泪,一旁的亲朋好友也深受感动,泪眼婆娑。
  婚车缓缓开动,女儿出嫁离去,噼里啪啦一场热闹,唯留空荡荡的屋子,不善言辞的李婶,倍感落寞,她从不轻易表达情感,此刻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失声痛哭。
  李婶给儿子上了一炷香,念叨着:儿啊,五年前我热热闹闹娶回儿媳雪莲,五年后我风风光光当女儿嫁出去。部队给的抚恤金,我全部当嫁妆让雪莲带走了。她还年轻,路还长着……
  “妈,卡您留着。婚礼办完,我就来接您。您一个人生活,我实在放不下。”门口,返回的雪莲,跪脏了婚纱,哭花了妆容。


  注:此篇荣获“中原鹤尹杯”2021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发表于《小小说月刊》2022年01期,《博爱》,《江苏工人报》,《欧洲华文文学》2022年08月第三期,《东莞日报》等海内外刊物。


11.  鞋
  文/迟占勇
  我太需要一双鞋啦!
  当我们部队急行军途中住在一老百姓家,看到房东大娘正在纳鞋底时,我就想,这要是给我做的多好啊。
  我的鞋子,今天早晨在行军路上被山石磨掉了最后那块鞋底儿,彻底不能穿了!现在,我的脚肿胀火辣辣疼,几处被石头磨破的伤口还在出血。
  房东大娘看见我走路一拐一拐的,低头看了下我的脚,叫了起来:都出血啦!你的鞋呢?
  我说,磨烂了。
  “你们这些孩子,太不容易啦!你们干这个,为了啥啊,多可怜!”
  “为了把鬼子赶出去,我们过好日子啊,大娘!”
  “可也是,哎呀,这可咋办?现在这时候,买鞋也不好买啊,做鞋都缺布料!小日本可坏呢,对布实行配给,老百姓买不到,如果存棉花、布,就成了经济犯!”
  大娘说,看你这孩子太可怜,这样吧,你的脚和我小儿子差不多,给你穿吧。大娘手里做着的,就是,马上就做好了。
  我好高兴,连忙说,大娘,多少钱?我给您钱。
  大娘说,要啥钱啊,你们也是为了打鬼子!
  我说,我们连长的鞋子也不行了,大娘您看……说完我的脸红了。
  大娘犹豫了下,扭头瞅她的大儿媳:要不把老大的鞋给他们吧。
  媳妇脸也红了,小声说,他的鞋就剩一双了。
  我再给他做!给他们吧,他们不容易!打鬼子,不能光着脚打啊。
  我们走时,还是偷偷地放了鞋钱……
  这双鞋,我至今还保留着,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这双鞋的旁边,是重孙子那一排排崭新的各式各样的新鞋子,重孙子是鞋子收藏爱好者。各种叫不出的品牌,昂贵的价格……现在这些孩子,可是生活在蜜罐子里了……
  (发表于《红山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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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山魅
  文/笑龙阳
  黑云山有个黑云洞,传说五百年前有个女子为爱殉情,进洞再沒出来。
  近日深夜洞内魅影飘忽,哀歌惊魂,迷信者二先生说:那女子怨屈未报重现世间。
  这夜月光皎皎,但见洞中女子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疑是嫦娥下凡,突然舞姿劲爆,双臂前伸,像是要将月亮揽入怀抱。
  对面山上庄户人家都看到了,二先生说:大伙快回家关闭门窗,这是山魅,山中精怪,会伤人!
  这时天上黑云遮住月亮,洞中一片黢黑。
  又个月黑夜,洞中火光闪闪,这女子一边跳舞一边在烧什么?那婀娜多姿腰身,那银铃般歌声,像在上演活生生的皮影戏。但见她在脱衣服,衣裤脱个净光,连鞋袜也脱下,一件件扔进火堆,忽而她拆开一捆捆东西,哗啦啦洒向夜空。
  这晚只有一帮胆大的后生窥看,哈喇子乱飞,二先生说:后生家,小心山魅勾走魂!
  二日天亮,人们看到满山红漫漫一片,都是真真亮亮的票票!这帮胆大的后生攀进山洞一探究竟,洞中空空如也,一后生用树枝从灰烬中挑出个绿色的镯子……
  山后道上走来个穿着一袭白装的女子,一脸坦然,脚步坚定,向着山下通往都市的大道走去。
  这女子是身价千万的公司经理,她送男友出国深造,这男友再没回来。她万般痛苦,攀上黑云洞步五百年前那女子后尘殉情,几经挣扎反思,幡然醒悟,烧尽身外之物,跳入洞中水池洗净身子,换一袭白装,决心在一张白纸上再绘日月……
  (新西兰《澳州讯报》微型小说专版2023年114期)----------------------------------------------------------------------------------------------------------------------------------------------------------------------

13.  赎碗
  文/唐端
  京城古巷,吴氏典当行内,掌柜正闭目养神,闪身进来一灰袍男人,喊道:掌柜的,赎典!
  掌柜睁眼,神情突变,说,你终于来了。
  嗯,家传之物,不敢典卖的。当年要不是……
  掌柜表情复杂,取出一个包裹,打开,露出几块碎碗片。
  碗呢?来人急问。
  碎了。
  莫不是掌柜的想赖?
  啥话!吴氏典当行享誉京师百载……
  莫扯远了,我只赎碗!
  掌柜眼内闪过一丝愧疚,说,对不住呀,兄弟,开个价吧。
  来人沉声说,别说啥对不住,白玉金龙碗无价无市。今天,我是来赎典的。
  掌柜长叹,唉,只怪犬子好奇心重,听我说过此碗注入清水后,碗内金龙腾飞,活灵活现,便趁我不在时取出观赏。
  碗是不小心打碎了?
  不是。掌柜接着说,谁知被闯进当铺来的日军龟田大佐瞧见。龟田索要此碗,并许诺犬子商务会长头衔。犬子不肯,龟田恼怒之下强夺。犬子知道,此碗是国宝,乃你家祖上御赐之物,万不能被鬼子抢了去。
  情急之下,犬子把碗往地下一砸。白玉金龙碗瞬间碎成了几片。龟田大怒,拔出刀来把犬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来人说道,忽地拍案而起,砸得好!
  平静了一会,掌柜又说,你开个价吧。老朽就是贷了典当行,也得赔。
  来人摇头说,不,我赎碗。来人小心翼翼地把碎片一块一块包起来。
  可是碗……?掌柜不解地看着来人。
  这是赎金。来人掏出两根金条。没待掌柜回过神来,急急离去。
  多年后,国家博物馆内出现了一件修复后的国宝——白玉金龙碗。碗旁边还有楷体字迹的“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国宝档案。
  此文获“庄子道酒业杯”2018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发表情况:《达州日报》2019年2月1日;《吴地文化闪小说》2019年1期;《川东文学》2019春季号;《双月湖》2019年1期;《巴山文艺》2019年3期,《蜀道》2019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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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压岁
  文/剑言一白
  “劈哩叭啦”……鞭炮声挤窄了小城的空间。
  星移斗转,四季更替。年夜饭前,三代单传的王家总要给斌压岁。
  满头银丝的奶奶似乎注入了力量,拄着拐杖,拿着一个红包,颤颤巍巍地来到斌的面前,先是眯缝着眼看着墙上那些奖状、立功喜报,然后猛地丢掉拐杖,一手扶着桌子,一手轻轻地抚摸着斌的头和脸:乖孙子,长高了、出息了,奶奶保佑你……
  憨厚的父亲,背更加驼了。他看着桌上那一叠红包,动了动嘴:娘,斌都30多岁了,您就不要再……
  奶奶瞪了一眼显得苍老的儿子,目光如电:我们家只有他这宝贝……说完转过头,继续对孙子说:乖,收下奶奶的心意!说完,她一下子跌坐在藤椅上。
  斌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垂暮的奶奶……
  孩子……小时候你想要一支玩具枪,因为家里穷……父亲咳了几声,喉头滚动,欲言又止。
  静静的,斌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母亲的眼圈红了:孩子,妈给你织了新毛衣。天冷了,站岗时别忘了穿上……母亲哽咽了,脸上浮现出望眼欲穿的神态。
  沉默,相视。
  父亲按下DVD,一曲激越、悲壮的《热血颂》在社区里回荡:
  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
  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
  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
  思念你的何止是亲爹亲娘……
  桌上,红包旁那张泛黄的老照片镶着黑框:战壕,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坐在弹药箱上的斌,枪靠在身上,干裂的嘴唇微张,正读着一封家书,黑黝黝的脸上稚气未脱,流溢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原载2018年第4期《厦门文艺》,入选2020年9月《当代闪小说精选·点评本》)

15.  梦
  文/廖玉群
  叶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床。
  天啊!这哪里是床,简直是个小舞台!它不是一般的床那种四四方方的样子,它是半圆形的,就像一架钢琴。不,它比钢琴要大得多了。
  叶子按照女主人的吩咐,给床铺上了金色的天鹅绒床罩,床霎时变得金碧辉煌。女主人的整个卧室,本来就像电视里的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在这样的床上躺着的,只有高贵的主人了。叶子忽然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也能在这样的床上安然入眠,然后,做一个青春女孩的梦。叶子轻轻地躺下去了,床,软绵绵的,像梦一样的柔软。叶子索性脱下鞋子,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多么舒服啊,这个来自乡下的女孩干完了活儿还得偷偷看书,常常忙得衣服没脱就睡着,她似乎从没好好地睡上一觉呢。钢琴一般的大床上,响起了叶子均匀的呼噜声……
  书啪嗒掉地上,叶子醒来,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叶子一激灵跳下床,走出房间,迎面看到了女主人!
  那个时候,叶子羞愧得想死的心都有……
  多年后,叶子有了自己的公司,叶子也给自己买了这样的一张床。
  叶子常常被生意场上的事缠身,但她只要安躺在钢琴一样的床上,一下就进入梦乡。
  不管有多忙,叶子每周都会去看看那位已白发苍苍的女主人。是她,资助这个卑怯的姑娘完成了读书的梦想,完成了人生的美丽蜕变。这位温文尔雅的女主人当时轻轻的一句话,叶子至今不忘,她说:小姑娘,我没惊扰了你的梦吧?
  发表于《梅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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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14 15: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借道
  文/许国江
  汛期。一渔翁在棠河入江处,布了一张拦河大网,独自坚守岸上,密切注视水面鱼情,适时扳罾起网,收获颇多。
  一日中午,渔翁正在河边的草庐中吃午饭,突然有一位红胡须老者来访。
  老者向渔翁打躬说,有一事相求。
  渔翁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问相求何事?
  老者说:请求将拦河大网扳起,暂时让开河道。
  渔翁问其缘故。
  老者不语,只求借道片刻。
  渔翁不从。
  须臾,老者再次登门请求渔翁网开一面,并且赠送了一件礼品——一颗熠熠发光的珍珠。
  渔翁接过珍珠,看了一眼,竟不屑一顾地说:凭这小小的珠子,就让我让道于你?哼哼!
  说罢递回珠子,不予应允。
  老者再三请求,渔翁执意不从。
  渔翁有眼无珠,老者失望离去。
  渔翁吃罢午饭,来到罾边,不禁大吃一惊。他的拦河大网,被撕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缺口,水面上飘浮着洇红洇红的鲜血。
  原来,就在渔翁午饭时刻,有一入江鱼群,被大网拦阻,进退不得,其首领变成一红胡老者向渔翁借道,无功而返,箭在弦上,情况紧迫,首领无可奈何,遂使劲全力,豁出性命,一头将拦河大网撞破。
  原载《金江》

17.  远方
  文/李德霞
  老大抱着脑袋,哼哼唧唧不起床。
  媳妇问,怎么啦?老大说,头疼。媳妇急了,起来,上医院!老大躺着没动,说再等等。
  八点钟一到,老大的头痛加剧,就像有人拿刀割他的头皮,撬他的头骨。媳妇急了,赶忙把他送到医院。
  一路检查下来,老大的脑袋没毛病。
  这时,老大靠在媳妇的肩膀上说,我想睡会儿。
  媳妇见候诊的长椅上没几个人,就说,睡吧,就一会儿啊。
  就像做手术打了麻药,很快,老大就睡着了。其间,媳妇叫一回,他不醒;再叫,还不醒。眼看都中午十二点了,媳妇正要喊医生,老大醒了。
  老大一脸诧异,我咋在这里?
  媳妇说,你不是头疼吗?检查没毛病,偏要睡觉……
  老大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给二弟。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老大再拨,接电话的是弟媳。
  老大说,我弟呢,咋不接电话?
  弟媳支支吾吾,你弟他……
  老大喊,他怎么啦?说呀!
  弟媳嗫嚅道,你弟脑子里长个瘤,刚做了切除手术。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手术很成功……
  老大问,我弟……八点做的手术,对不?
  弟媳答,对。
  十二点下的手术台,对不?
  对。
  弟媳惊诧,哥,谁告诉你的?
  老大的眼里突然盈满泪水——
  老大和在远方的二弟,是双胞胎……
  原载《小小说选刊》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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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0 16:37:11 | 显示全部楼层
18.  琴声悠扬
  文/洪虹
  山路逶迤,松风习习。他心跳加快地往上走。拐过几道弯,江水撞击岩石的响声传进耳朵。他不禁停下脚步,抬头向前望去,悬崖上的望风亭一下子扑进眼帘。
  他按捺住兴奋的心跳,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警觉地等待传进耳朵的琴声。操琴者和所弹曲目,决定他是否继续向前进。
  师傅的《关山月》是告诉他有重要情报,《阳关三叠》通知他改日再来;无事平安,他的师妹,他的心上人儿玉琴,会用《长相思》和《凤求凰》迎接他。
  望风亭越来越近,江水拍岸声不停地传进耳朵,但琴声寂寂。玉琴一定是知道今夜无事,故意屏声静气地等他。他嘴角上扬,微笑地快步往前跑。
  近了,望风亭更近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又仿佛闻到玉琴的呼吸。突然,《凤求凰》琴声响起,并且一下跳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至此就陡然停止。紧接着“嘣”的一声弦断,他看到了一条弧线飘向悬崖前……
  “玉……”他张开一半的嘴被人死死捂住,随即被拽到路旁的树从里。
  原来,师傅取情报回来,发现望风亭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就赶紧出来找他。师傅忍住悲痛把情报塞进他手里,严厉地说:“情况紧急,事关数百同志生死,速走!”
  从此,他再弹《凤求凰》,总是在玉琴断弦处嘎然而止,泪流满面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今夜,古琴声声。他微闭双眼,《凤求凰》在耳边回响。这是剧团为他送别特地排练的。他安静地听着,露出安详的笑容,身子随着琴声,化成一条弧线,飘向望风亭的悬崖前,与另一条弧线紧紧缠绕。
  (596字)
  原载《吴地文化闪小说》2019年第4期(总第15期)


19.  没举手的人
  文/麻坚
  从前,有个神仙,化装成一个富翁,来人间收购良心。
  收购地点在一个大礼堂举行,来的人很多,黑压压坐了一大片。
  良心一百铜板一颗!富翁边走边抛着手中的钱袋说,有卖的请举手?
  说什么呢?有人愤怒地吼了起来。并有很多不明飞行物砸到了台上。
  富翁也不恼,把铜板加到了一千。
  这时候,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哥,卖了吧,一千个铜板呢,够我们打好几年的鱼了。好!于是兄弟俩走到台上,把良心换成了铜板,走了。
  见有人带头,很多人都举了手,礼堂里一下走了不少人。
  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一胖一瘦,瘦的看了胖的一眼,怯怯地叫了一声;老爷!胖的狠狠地瞪了瘦的一眼,说道;你知道刚才走的那些人为什么穷吗?因为良心本来就值一千个铜板,他们只卖了原价。
  富翁见没人举手了,又把铜板加到了一千二。
  这时候又走了不少人,都是街上摆摊的。老爷!瘦的又怯怯地叫了一声。你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富不起来吗?胖的说,因为他们只要有点小利,就挺不住了。
  最后礼堂里只剩下三个人,一胖一瘦,还有一坐在后排上,穿一件破烂衣服,看样子是个乞丐。
  富翁把铜板加到了一万,瘦的和胖的见好就收,把良心卖了走了,只有乞丐坐着没动。
  先生!富翁很激动,走到乞丐身边喊了起来:两万,三万......十万!
  乞丐始终坐着没动,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先生!富翁大声喊道,你究竟要多少钱啊?
  你大点声儿!乞丐站起来说,我耳朵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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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0 16:39:27 | 显示全部楼层
20  箱底的月亮
  文/何景瑞
  纸匠死了,灵棚前挂着幡幛,棺材头上帖着白寿字,看上去都是精湛的剪纸臻品,营子的人纷纷前来悼孝,议论着“这回缺手了,这手艺失传了。”
  高小鬼跪在后爹的棺材前,拿着一把钥匙,烧香磕头,哭成泪人,动情地说:“在我记事时,被妈妈抱到这个房子里,山羊羔子咩咩叫,叫得我饿得慌,每当帖上【连年有余】的窗花时,吃上大鱼大肉炖鸡和年饺子,我那剪纸花灯,全营子数我的最好。”
  纸匠姓高,只知道随师傅从剪纸之乡到北方耍手艺,多年以后,师傅去世,继承了纸张铺子,还有一个箱子,铁将军把着,藏着什么秘密,曾嘱咐“传男不传女”。后来和西营子一个寡妇结婚,带来一个犊子,有一次家里无人,小孩子人小鬼大,把箱子砸开,把金剪刀当铜耍钱输了,纸匠大骂:“你个王八犊子,好个高小鬼!”
  从此,高小鬼不务正业,蹲过三次大狱,狐朋狗友一大帮,喝大酒耍大钱,混成“溜光锤”。
  一天碰到老校长,“你小子挺头竖脑,一点不傻,也不笨,这社会搞乌七八黑的没有前途,手艺在身袖手吞金,你可别瞧不起那祖传的剪纸手艺。”一句话把高小鬼说愣住了,马上点头作捐:“你说的对,剪纸就是金饭碗。”
  浪子回头金不换,一晃办起了剪纸厂,风生水起,申遗成功,高小鬼成了剪纸传承人。
  新冠害死了纸匠,当用钥匙打开箱子,满满的古代纸样子板板正正,金剪刀还在,又多了一把金刻刀,一封信写到:小翠,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次你帮我赶做纸活,有了小鬼,这就是心中的月亮。
  此文被新西兰《澳洲讯报》刊用,入选《2023中国精短小说年选》


21  偏方
  文/寇建斌
  提起汪先生,方圆数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汪先生人好,医术也好。整天细声细语,不急不躁,一副菩萨相。随叫随到,风雨无阻,深夜不辞。断症精准,药到病除,被视为一方神圣。至于诊费多少,茶饭如何,从不计较。对贫困人家,犹擅用偏方,常常仨俩钱就能了事。尤其对病入膏肓之人,往往只用偏方。偏方离奇,极难寻。比如,一母双生龙凤水,并蒂经霜牡丹花,冬生米虫和清露,春出蝉蛹桃汁杀。非历尽千辛万苦不能得。有时,即便历尽千辛万苦也不能得。但逝者安然,其家人也坦然。
  其徒不解。那些难寻之物,虽千奇百怪,若论药性,却无从谈起。也与君臣佐使辨证论治不相关联。譬如,一母双生龙风水,即龙凤胎孩子的尿。牡丹花开初春,怎会经霜?冬天不会孳生米虫,更何谈清露。蝉蛹春天不会出来,此时桃花始开,焉有桃子。这些偏方,药性遑论,也缪于常理。每问先生,先生只笑不答。及至先生病卧在床,诸药不济之时,百般问询偏方,要效仿他人历尽艰难而寻药时,先生淡然一笑,说:不必,不必,这些偏方对为师不灵验。为师为人出此偏方,无非是让病家家人尽些心意,也让病人留些念想,延宕些时日罢了。
  其徒恍然,无声落泪。

  冷清秋点评:
  所谓“医者仁心”,一位好的医生不只要是丹青圣手,更是要洞明事理人心。毕竟头疼脑热乃世间小事,生死才是人伦大礼。只不过是因为爱,心中总摆脱不了那一方执念,以至于有时候心病反而大于身病。汪先生医术高明,更明了世俗人心。所以那些凡是需要偏方医治者,其实最缺的药引反而是“希望”二字。汪先生以这二字借用偏方的名义入药,幸运者徒生信念后竟得好还,不幸者在大限来临之前终归未曾绝望凄苦。汪先生实乃能医者,善医者。

  此篇荣获2015年庄逢时海内外微文学奖微小说一等奖(仅1名),入选《2016中国闪小说佳作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闪小说精选·点评本》等选本,被《小小说选刊》2022年4期、《民间故事选刊》2023年3期(上)等多家报刊转载,入选多地小学九年级语文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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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0 17:07:25 | 显示全部楼层
22.  活着
  文/米俊清
  我饿的浑身疲软,感觉就要死了。
  真奇怪,上班路上,怎么没有一个人?马路出奇得宽,路旁的树出奇得高,还挂着脸盆一样的果子,这是什么树?我要去上班呀!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我急的满头是汗,可不管我怎样努力,也使不上劲儿,我精疲力竭。
  怎么回事?我开一辆跑车,开啊开,像飞一样,忽忽悠悠,油门儿简直不够踩。我跑了好一段了,居然没有看到红绿灯?我看到满眼的绿色,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回头一看,是一头牛,它站在一块很好看的弧形草垫上,远远看去,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我看到远处有一团血一样红而奇高的巨浪向我这边移动,像印度洋海啸,我惊慌,没命地跑。
  跑着跑着,看到前面有个包子铺,眼看就要到了,可就是到不了跟前。我急了,大喊,我要吃包子,可没有一点声音。
  我站在高高的楼顶上了。往下看,黑压压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一样的红色衣服,一样的行色匆匆。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要干什么?不管他们,我要上班,我还没吃早点呢。
  我从高空掉了下来,像空中跳伞,极速下降。
  睁开眼,地上干干净净,屁股有点痛,看一眼床上的老婆,她还在睡。
  整个城市还没有醒,我却醒了。打开冰箱找吃的,我狼吞虎咽了起来。
  《微型小说月报》2020第七期


23.  母亲
  文/杨希珍
  从我记事那天起,就觉得妈妈特别偏心。哥哥比我大三岁,可妈妈总是护着他。好吃的留给他,好玩的让给他,出门时还总是拉着他的手。我很嫉妒。
  直到我上学时才明白,哥哥是个傻子!
  哥哥由于智力障碍不能上学,妈妈就让我把每天学的字词教给他,好为人师的我感到很自豪。可是,一天下来我就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笨啊?一个字都教你十几遍了,还记不住!”妈妈听见我的吼声,就警告我:“不许这样对待你哥!”我索性不再理他。以后,妈妈总是忙中偷闲,不厌其烦地教哥哥学字。
  哥哥18岁那年,正赶上市里一家制衣厂招工,妈妈去找了厂长,回来后高兴地对哥哥说:“聪儿,妈妈给你找到工作了,我们明天就去上班。”从此,妈妈每天都陪着哥哥一起去上班,还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操作。经过二十多天的陪练,哥哥终于能够自己去上班了。
  一个月后,哥哥拿着300元钱的工资,手舞足蹈地交给了妈妈。妈妈的眼里顿时溢出了幸福的泪花儿。
  后来,我发现妈妈常往制衣厂跑,尤其是快发工资的时候。我有些纳闷。
  一天晚上,妈妈又出门了,我偷偷地尾随着她想看个究竟。谁知她竟进了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隔着门缝看见妈妈拿出了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厂长说:“麻烦厂长,让您费心了……”
  厂长笑呵呵地摆摆手说:“这个月你不用给聪儿开资了,我给他开!他已经完全能够胜任那项工作了……”
  注:闪小说《母亲》刊登在2012.7.27《江苏工人报》上;2014年2月24日转载在泰国《中华日报》上;2014.3.17转载在《溧阳时报》上;入选中泰闪小说合集《黄河湄南河上的星光》一书中;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超值经典珍藏书系·亲情篇》丛书中;2016年入选《中国闪小说佳作选》一书中;2017年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一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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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0 17: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24.  蜻蜓·我
  文/臧世翮
  “我早就说,你不是做买卖的料,嘴皮子都磨薄啦,可你总是不听,咋样?又赔了吧?”妻子在厨房里一边抹泪,一边往桌子上摆饭菜,“行啦、行啦,别再跟自己怄气啦,吃点儿饭吧!”
  我虽然早饭都没吃,但一点儿也没觉得饿。心里憋得难受,头上的火腾腾地直往上窜。
  一起做买卖,别人都赚了钱,可偏偏自己……唉!我极力控制自己烦躁苦恼的情绪,缓缓地坐到沙发上,点着一支烟吸着,定睛望着天花板。
  倏地,一只蜻蜓映入我的眼帘。啥时飞进来的?
  那蜻蜓张开两片翅膀,仿佛一架小直升飞机,反复盘旋于天花板的四角。
  这小东西,外面的世界大着呢,怎么困在屋里啦?我站起身,伸长了臂膀挥舞着,想把蜻蜓从气窗口赶到大自然中去。蜻蜓飞速加快了,而且还时时在天花板上猛烈撞击。
  大概是气窗口太小吧,蜻蜓看不着。我索性将大窗户全打开。这回,不用赶,蜻蜓一定会自己飞出去的,可是,我的判断错了。过了一段时间,蜻蜓依然贴着天花板飞行。
  我急了,找来一把笤帚,继续追赶着蜻蜓。
  蜻蜓见状,拼命地撞击天花板,发出"啪啪"的响声。一会儿,它实在飞不动了,便无力地从天花板掉了下来。
  我赶忙过去,发现它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将蜻蜓放在外面的窗台上,想让它飞走。蜻蜓费力地爬着,爬得极慢。爬着爬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我立即探出头去,瞧着这只可怜的蜻蜓,心猛地一颤:唉!我,不也是傻傻地这样做的吗?!
  (发表于1995年第4期《小小说选刊》)


25  口令
  文/段国圣
  时局变得越来越紧张。不时有流弹划破天空落在逃难的人群中。几支部队已经开始撤离。
  四娃子还在这座城市里坚守,炮声渐浓,每个人的脸上惊恐万分。四娃子差不多几次死里逃生。一次一颗飞弹从他的耳边擦过,那一刻如果他转一下头会当即毙命。
  司令部不时更换口令。今晚的口令是:车前子——何首乌
  四娃子惊魂甫定,正躲在墙的一隅读一封信,那是正在坐月子虚弱不堪的妻子写给他的,信里反复提到一个词,当归,那是一味中草药,妻子要他想办法搞到。
  天黑下来的时候四娃子去找药店,他钻进一条巷弄,刚刚走近一家药铺店,突然前面有个黑影,端着枪,厉声问:口令!
  四娃子一个激灵,答道:当归!
  当他意识到回答错误正准备纠正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四娃子应声倒地,那颗子弹从他胸前穿过,放在胸口写了当归的那张纸片被血慢慢地浸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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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后娘
 文/顿先海
  方光八岁那年,娘骑自行车进城卖菜,遭遇车祸,撒手人寰。直到三年后的春暖花开,爹才通过媒婆的介绍,领着一个顶着花头巾,挎个小包袱的女人进了家门。这就是爹的新媳妇,他的后娘。
  后娘模样还算周正,人也干净利索,家里的事,地里的活都是把好手。尤其是发现他和爹被人欺负了,就像母牛护犊似的冲上去,直到把那人骂的狗血喷头,打得屁滚尿流才罢休。因此,后娘在村里得了个“惹不起”的外号。
  夏天,方光逃学。后娘获知后,拽住他指着一棵歪脖子树说:“今天我要不修理你,你就会像它一样成不了材。”随后脱下自己的粗布鞋,朝他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三鞋底。方光愤怒,恨后娘,便离家出走,结果落入人贩子手中。人贩子带着他辗转几个地方,半个月后才找到了买主。晚上,双方谈妥价格,就一起喝酒吃肉庆贺,他趁机逃了出来。
  漆黑夜,坎坷路,方光像只迷途的羔羊不停地奔跑。黎明时分,他到了火车站,已是精疲力尽。忽然看见车站广场上坐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胸前挂着一块牌子:“方光儿,你在哪?”
  “娘啊!”他泪如泉涌,一下子昏倒在后娘的怀中。
  后娘牵着他的手,一路乞讨回到家中。一场劫难,方光醒悟,发奋读书,考上大学。毕业后,他在城里娶妻生子,后娘跟着当起了不拿工资的保姆。
  深秋时节,树叶飘零,后娘惦记老家的爹,回去看老伴。谁知到家的第二天就因心脏病突发离世。后娘有个心爱的小木盒,爹拿出交给方光。
  方光打开,里面是后娘当年参加高考的《准考证》,完好无损。
  (原载2023年2月3日新西兰《澳洲讯报》71期)


27.  卖艺
  文/王平中
  李二娃这几天没事做,就拿起从老家带来那把二胡,到街上去卖艺。
  李二娃二胡拉得不好,因此,他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在城市的一些小食店,为食客喝酒助兴。
  他每每走到客人的桌前,总是先鞠一躬:先生,我为你们拉曲二胡好吗?但大多数被人拒绝,遇上态度好的,答声我们在谈事,遇上态度不好的,叱道:走开,没看到老子正忙吗?
  这天,李二娃连被几桌食客拒绝了,心里就有些急,便伫立在一张桌前不肯走,嘴里一个劲地央求:“听一曲吧!”一脸上被酒精染得血红的食客发了怒,瞪圆双眼,一拍桌子:滚,再来缠老子,给你不客气了!
  旁边桌上一老者见状,忙向他招手,叫他过去,解了他的围。老者对他说:你给我们拉几曲吧。
  老者身旁一人脸上有些诧异,刚对他说了一个“你……”字,便被老者打断了,对李二娃说:拉吧!
  拉什么哩?
  你会拉阿炳的作品吗?
  李二娃忙点头:行!其实,他对阿炳的作品并不是很熟,只知道阿炳的名曲有《听松》、《二泉映月》、《寒春风曲》。他是怕老者拒绝他啊!于是,他急忙拉起了《二泉映月》,却将开始的平静深沉拉得像鬼哭狼嚎,将后面的高亢激昂拉得像一潭深水。汗水便从他脸上流了出来。
  老者却二目微闭,脑壳摇动,听得如痴如醉。李二娃暗自庆幸:幸好这个老头不懂!
  李二娃一连拉了几曲,老者才叫打住。老者付了款,走出食店。李二娃听到那个脸上被酒精染得血红的食客说:这老头是国家一级琴师,却来听他拉什么破琴!
  李二娃闻言,“噗——”地一声跪在地上……
  (选自《李二娃系列》,发表于《资阳日报》2010年5月29日、入选《小小说选刊》2020年3期、微型小说选刊选编《中国当代闪小说超值经典珍藏书系·美德篇》2011年10月百花洲文艺出版社、《我乐个趣——闪小说驾到》中国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13年3月出版、《当代中国闪小说精华选粹之传奇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13年8月、《中国闪小说年度佳作2016》山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出版、《2020我们都爱短故事年选》漓江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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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男浴室里来了个母老虎
  文/李剑
  我一丝不挂地躺在躺椅上,点烟,深吸,慢吐。这是我每次出浴池后的必须,舒坦。
  我旁边的男人穿好衣服坐在那儿,不走。我感觉他在关注我。我下意识地用内衣盖住身体,继续腾云驾雾。我的烟快完了,身体也凉了,刚好穿衣。男人对我说话了,局促地,师傅,能不能给根烟抽。我看了他一眼,指着床头柜上的烟盒说,自己拿。男人连声感谢,拿了一根,我顺手给他点燃。他象小孩馋嘴样,慌了,弄得一阵猛咳。更衣室的其他男人都扭头瞅他。一男人冲他发话,你胆大了,躲澡堂抽烟。他憨笑,一根烟有什么啊。那人又说,待会跟你老婆说,看你怎么办。我心想,毛病不轻,妻管严啊。
  我正穿衣服。门口一女大声,洗好了没有,比女人还慢呢。男人一惊,说,来了,在穿衣呢。先前的男人笑,你怕了吧,赶紧漱口去,不然你老婆闻到了,你可就有好瞧的了。我心想,这么厉害呀,不会吧。女人在外又嚷了,你不会在抽烟吧,想找死啊你。男人慌了,怎么可能呢,马上就穿好。男人坐那还在贪婪地吸。女人又说话了,你肯定在抽烟,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更衣室里笑翻了……。男人对着门口大声,你本事大,你进来……。话没完,呼啦一声,布门帘被人拉开,他老婆居然闯了进来,我一惊,乱套了,真个母老虎,个别男人也尖叫了。这下,男人慌了,扔了烟,爬起来绕着圈跑出去了。
  女人进来后不知怎么了,居然捂着脸蹲下哭诉起来了,这个没良心的,不要命的,医生的话可以不听,难道两个孩子和一双老人也不顾了吗,你死了轻巧,我可怎么办呀。
  原载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中国闪小说年度佳作》,《新故事》2013第一期,《小小说月刊》2013第五期,2014《民间故事选刊》,2013第18期《小品文选刊》


29.  只有一阵风
  文/张红静
  女人和男人一起在路上走,男人忽然没了气息,死了。
  女人大恸,不知道自己和孩子将来怎么生活。更不知道,他的离去,竟然让她痛彻心扉。所幸不久,男人竟回来了。
  女人问,你没死?
  死了!男人说,回来的是鬼魂。
  那你到底是因何而死呢,太突然了!女人有一百个疑问。
  我们的儿子,他咬了我一口。男人回答,但丝毫没有怨恨。
  女人不再问,因为男人开始干活,干那些女人和孩子都不能做的活。男人回去的时候,女人抱住他,不让他走。男人说,时间长了,她会生气的。
  她是谁?女人问。
  是阴间里的妻子。在那里,也结了婚。男人告诉她。可是他还是忘不了这里的一切,他就在阴阳两界辗转,非常辛苦。
  你就不能只娶一个妻子吗?无论在阳世还是在阴间?女人责备他。忽然听见敲门声,才发觉是梦。女人在里面反锁了门。已是午夜时分,那个该死的,终于回来了!
  女人问,你不是死到外边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男人说,开门吧,好老婆!有你和儿子在,我还能去哪儿?
  女人开了门,却只有一阵风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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