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赛小小说034号【“德阿杯”全国文学作品有奖征文】梦想（石建希）

四十之上

　　梦想
　　文/石建希
　　
　　骆小弟跳上车，章明闻见一股烟味，味道大，有些冲人。
　　客车猛地往前一锉，蹦蹦蹦地就开动了。
　　车厢里8个学生娃娃嘻嘻哈哈地说话，像拉了一车麻雀。
　　骆小弟坐在最后面，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章明。
　　章明循着余光看过去，两道余光碰在了一起。
　　班上36个娃娃，就有8个留守儿童。从绵竹来支教点的第二天，章明就把骆小弟的座位调在了自己的讲台前。
　　骆小弟只安分了半天，章明发火也不管用。骆小弟就像坐在一笼皂角刺上，或者一堆炭火上。
　　作文课安排的题目是，我的梦想。要求最少写200字。
　　骆小弟的作文只有2个字，摸鱼。
　　山里人摸鱼打鸟是经常的事，要是有能让这些10来岁孩子更有兴趣的事情就好了。
　　星期天，章明带留守儿童进城，一是让娃娃去看看就近打工的父母，也顺便到绵竹城里去找一找自己的新梦想。
　　骆小弟他们在筹划进城后，究竟是去游乐园坐碰碰车，还是吃冰激凌火锅，最好再去电影院看一场《哪吒》。
　　没有读过书的山里人进城务工不容易，好在地震后，结对帮扶单位把愿意打工的人都组织了出来，基本上都在对口帮扶的德阳-阿坝生态经济产业园区打工，离家也不是很远，收入也比较稳定。
　　穿过绵远河上的彩虹桥，车子来到园区里一处很大的建设工地上。
　　工地管事听说是星期天老师带娃娃来看爸爸，望着章明晒得通红的脸颊，张了几下嘴，转身走了。
　　章明使劲招呼着娃娃们不能乱跑，这时骆小弟很安静，工地那边响声震天，几个男人把罐车里面的水泥浆料放进模具，再拉着粗大的震动棒在水泥里面拖动，一上一下，原本凹凸不平的浆料就平滑下来，变成水样的平面，泛光。
　　水泥罐车换位，工地上静了下来。有个男人噗嗤噗嗤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从雨靴里倒出来一滩水。对着阳光张开泛白的脚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抬起头对骆小弟说，你杂种是不是又惹事了？
　　章明赶紧说，没有，我们今天是组织的活动课，游学。
　　游？男人一甩头，游山玩水游手好闲？就是耍嘛。
　　骆小弟看看章明，说，婆婆说，这个月十八割谷子。喊你早点回来。
　　男人不说话。罐车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男人把脚套进去雨靴，噗嗤噗嗤，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说，老师，这杂种皮得很，不听话，你尽管捶，我谢谢你。小弟，你莫惹老师生气，下次回来我给你买蛋糕，蜜甜。
　　男人捞起陷在水泥地里的震动棒，顷刻间震耳欲聋的呜呜声，朝着站在工地外围的娃娃们扑来，就连说话也听不见，只看得见嘴巴不停开合。
　　骆小弟跑到工地边上，递铁铲递灰桶递瓦刀，就连那个长长的钢铁滚筒，他也去拉了，直到身体几个踉跄，那东西还是一动不动。
　　路过锂业公司，不远处是旺福食品，在珠峰金泉航空科技有限公司里面，一架在天空盘旋的无人机让娃娃们目瞪口呆，无人机悄无声息地爬升、俯冲、前进、倒退、悬停，在门口的大红标语上掀起阵阵波浪。
　　到城里坐了碰碰车，吃过冰激凌，回程车上的娃娃们没有了来时的兴奋。车慢吞吞地摇晃，章明很快也有些迷迷糊糊了，在漫天橘黄的光晕里，他看见骆小弟挥舞着高考录取通知书朝他跑来。笑容在他的眉间弥散开来。
　　这一刻，骆小弟正在梦乡里迎风奔跑，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骨骼咔咔作响，全身的力气顺着肌肉块从头跑到脚，无人机把水泥一股脑吐在地上，他手指轻轻一勾，拽着滚筒一拖一收，做好的水泥地面比镜子还亮，把控制无人机的章明老师吓得差点跌进刚做好的水泥地，他急忙伸手扶住他。
　　迷糊中的章明突然一惊，猛地睁开眼，车子还在山间公路上盘桓。
　　章明看看窗外，问司机，车到哪里了？
　　司机呵呵一笑，离寨子还远呢，不过说是远点，上山，下山，过几个弯，也就到了。
　　章明感到手指被骆小弟使劲握了一下，然后放开来，他又合上了眼，全身连同四周的一切，包括在山路上埋头前行的车，都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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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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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建希

谢谢各位老师鼓励，最近两天杂务繁多，现在才回复，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