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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疫事闪小说三题
文/飘尘
小 志
小志把女朋友带回家那天,正好赶上封村。
小村有个传统,凡带女朋友回村,村里的年轻人都会各自买来鞭炮,前往他家的院坝里点上,在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祝贺他脱单。主人则略备烟酒饭菜,答谢大家的祝福。这一番庆祝,往往至深夜放散。
小志卡在了不合时宜的时间点上。
封了村,各家各户不得相互串门,不得宴请聚餐,对不住你了。德高望重的刀伯戴着口罩,登门向小志解释。小志头发一甩,对刀伯说,知道知道,疫情防控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大家在村里微信群已经祝福过我们了。
小志也赶上了一个占据天时的时间点。
恰好年关,家家户户都备有鞭炮。晚上八点,村东的阿飞用传统母语(小村是少数民族村落)高声唱了句“今天村里有大喜事”,然后将鞭炮点燃。鞭炮声落,阿飞的邻居德强接唱了句“小志带了婆娘回到家”,也将鞭炮点燃。再之后,村里各家各户按自东向西的顺序,用歌声以接力赛的方式唱出对小志的祝福,用鞭炮点燃对村里喜事的庆祝。
这个类似于快闪的筹划,小志并不知情,是阿飞另建了一个群,在群里与小伙伴们“密谋”的结果。
每一句抑扬顿挫的高声吟唱,都同时以小视频发到村里的大群里。小志一一将视频点开,将歌词翻译给女朋友听。这对年轻的恋人,被小村此起彼伏的歌声和鞭炮声紧紧围绕。
阿 飞
阿飞的车技,在村里如果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即使放到镇上、县上、市上去比,阿飞也不怯谁。
再怎么说,阿飞也是参加过CRRC中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的骑士,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这较为偏僻的西南小山村,是一件可以吹牛吹很久的荣耀之事。
村里组建摩托车疫情防控宣传队,阿飞毫无悬念地成为其中的一员。
正月初八那天下起了小雨,阿飞照例带上大喇叭,骑上他比赛用的专业摩托,在村里流动宣传新型冠状病毒的防控知识。在来到小志家附近时,村主任打来电话,焦急地说有辆小轿车不接受防疫检查,直接闯关开进村来,让阿飞赶紧拦截。
听清车牌号后,阿飞一个神龙摆尾,一改温和的骑车速度,马达轰鸣之声立即响彻村庄。阿飞又成了挑战极限摩托运动的选手,把农村小道当成赛道行驶,偶尔还抄近路从田埂上飞越一个个障碍。一头在地里啃草的大黄牛,突然受了刺激,埋着头向阿飞迎面奔袭而来。阿飞速度不减,在即将撞上时,车头微侧,与大黄牛帅气地擦身而过。
当阿飞像大黄牛一样气势汹汹地迎面挡在小轿车对面时,轰鸣的马达,高台的前轮,锐利的眼神,直接逼停了小轿车。
此时,警笛响起,派出所民警赶到,将疫情期间疯狂作案的盗窃团伙抓获。
刀 伯
刀伯已老,尚能每顿吃上三大碗。
刀伯不仅能吃,还能睡。刀伯睡觉,既像马,可站着睡;又像鱼,可睁开眼睡。
当刀伯提出志愿在村口设立的疫情防控检查点值夜班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同意。有刀伯在,往那一站,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谁也不知道他是睡是醒,没人敢随意出入。
也有人担心刀伯的身体,毕竟七十岁的人了,熬更守夜会不会吃不消?此时,刀伯便将一把长约三十五厘米的劈竹刀在手中玩得虎虎生风。这位年轻时曾刀劈野猪脚踢豹子手掰牛角的老人,以年轻人自叹弗如的实力打消了好心者的疑虑。
一天深夜,一个像狗像猪像豹像猫又像大鸟的黑影直窜而来,刀伯呵斥无效,随即刀光一闪,劈竹刀劈向黑影。然而,刀仿佛砍在了黑暗里,除了砍下黑暗本身,什么也没留下。
次日,白班的人来接班的时候,发现刀伯手握劈竹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拉手,手指僵硬;探鼻息,气息全无。
刀伯死了,在连续执勤的第二十二个夜晚,站立着睁眼而死。
刀伯身旁,是被刀斩断的毛发:有鸟羽,有野猪毛,有狗毛,甚至还有穿山甲的鳞片和果子狸的尾巴。
刀伯以刀成名,年轻时在山里杀了不少生呐。有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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