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赛散文组025号【“德阿杯”全国散文有奖征文】窗（罗贤慧）

四十之上

　　窗
　　作者：罗贤慧

　　醒来。天还没亮。
　　外面街上的路灯光透过窗户爬进来，静静地。看着那扇窗，听着枕边人香甜安稳的呼吸，心底不觉漫上一层融融的感动。
　　我对于窗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偏爱。记忆里最早的窗，其实很是寒碜。儿时的小青瓦房，采光多半靠房顶上一种透明的瓦；至于透气——这对于冬天哪儿哪儿都钻风的小青瓦房来说，简直最是多余；而防盗却是每家每户必须考虑的问题——尽管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那时候的房子似乎极少有窗。我家的三间瓦房，便只有奶奶的卧室开着一扇窄窄的窗——之所以会开那扇窗，也是因为那间卧房上面还搭了一层柴楼，不开窗的话，整间屋子怕是大白天也要伸手不见五指了。那是一扇木格楞的窗，位置开得很高，连父亲也要举起手才能摸到窗口。窗棱似乎是土灰色——也或许不是，因为厚厚的积尘早已遮住了它本来的颜色——上面挂着些破絮般的蛛网，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的。窗户只有木格楞，没有玻璃，黑洞洞的窗口便在夏天往里漏太阳冬天往里灌风，惹来奶奶不住声的抱怨。可即便是那样破陋的一扇窗吧，也曾带给儿时的我许多欣喜呢！那些有阳光的下午，我总是喜欢静静地躲在窗下，看无数细小的尘埃们在阳光里快乐地舞蹈。从窗户里漏进的阳光，像是一盏盏聚光灯，闪烁着，追逐着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们，而我是这场华美演出唯一的观众。多好！有时候，我不甘于只是观众，也会加入他们的游戏，举起双手，用阳光投影，地面上便现出凶猛的大灰狼、翱翔的老鹰、还有翘着尾巴的小猫。我是那样乐此不疲，直到太阳斜下去，一束束聚光灯都熄灭了，游戏才算结束。
　　参加工作后要自己租房，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卧室一定要有大大的窗！还记得，那时租住的第一间房，窗户下面正好是一个菜市场。每天清晨，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靠在窗口，看楼下菜摊上那些带着露水的辣椒蘑菇白菜黄瓜，红红白白黄黄绿绿的，一排排整整齐齐，井然有序，清新又可爱的样子。看够了，人也清醒不少，这才伸着懒腰回去洗漱。后来开始恋爱，和现在的老公。那些夏日里的黄昏，我总喜欢坐在窗台上张望，等待那个少年远远地向我走来。楼下的菜市场下午过半就静悄下来了，晚风轻轻撩起我刚洗过的头发，有一点颤巍巍的痒，让我想起他在耳边悄悄说过的情话。夕阳带着金色的余晖，远山是淡淡的青灰色的一脉，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静静地淌过，一切都是那样怡然。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安心并且喜欢这样宁静的时光……我一直觉得，那是我记忆里最美的一扇窗，因为那扇窗里安放着自己最美好的青葱岁月。
　　还有一扇窗，是我永不能忘的。我和老公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笔巨债，终于在学校的教师宿舍楼买下一间小小的三居室。简单装修之后，那里就成了我们俩的第一个小窝。宿舍楼和教学楼平行，家里厨房和客厅的窗户就正好对着办公室。于是，每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我在办公室一边备课一边陪学生上自习，一抬头，总是能看见他在厨房里煎炒烹炸。有时候，我们的目光会不期然地相遇，他笑着扬扬手里的铲子，我便向他晃晃手中的钢笔。而冬日的深夜里，我督促所有学生都安静睡下之后，从山上的学生宿舍楼下来，远远地望见那扇窗里透出橘黄色的光，想起那个温暖的小窝里还有个人在等我，心情便忍不住雀跃，脚下也像生了风。直到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那些清贫的岁月，想起那扇小小的窗，我依然会忍不住微笑，然后感念上苍赐予了我一个那么好的人和一段那么好的时光。
　　有些窗，我并没有在现实中见到，然而这并不影响它们在我记忆中的位置，那些是文字里的窗。最早记得的是杜甫那句“窗含西岭千秋雪”——还记得老师说，西岭之雪固然美，然而更高妙的却是那一扇窗，它给散漫的风光装上了一道精美的边框，否则再美的山光雪色，也不过是造物主寥寥绘就的一幅草图而已。后来喜欢琼瑶的小说，最先爱上的，也是那本《窗外》。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多半也和江雁容一样，喜欢望着窗外遐想，编织了不知多少不着边际却又绮丽非凡的梦境！再后来，看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在窗口互诉衷曲——要是没有窗，世间会有多少相恋的人儿欲诉无门啊！所以，就连民歌里小伙子追求心爱的姑娘，也要唱着“请你把那纱窗快打开”呢。而最近一次看到关于窗的文字，只有一句话：“我站在窗边，窗外落叶正匆匆地穿过秋色。”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却分明看到：窗内，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他的眉宇是远山般俊朗，眼睛是秋潭般深邃，面容有淡淡的萧疏落寞，他的指间夹着一支烟，却并不吸，只让它静静地燃，时间、空间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而窗外，天空是琉璃般纯净的蓝，几棵高大的银杏枝桠舒展，那些黄色的叶子像片片金箔，微风一起，便纷纷扬扬翩然落下……窗内是中国水墨的清新雅致，窗外却是油画般的浓烈绚丽，而这些竟然都只在一句话里面。
　　岁月更迭。眼前这扇窗打开了我的记忆，并终将和记忆里那些窗一样，刻进我生命的年轮。而未来，又会有哪些窗会为我打开，窗里的灯光会为我亮起？
　　闹钟响了。天，已经亮起。
　　
　　【作者简介】罗贤慧，80后，四川遂宁人，现就职于某文联机关。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诗词在《诗刊》《中华辞赋》《中华诗词》《湖南文学》《时代文学》《四川文学》等刊物发表，部分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散文选刊》转载，多篇入选各种年度选本，著有散文集《挂在睫毛上的月光》、小说集《疏影》。
　　【通讯地址】四川省遂宁市安居区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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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湾浅蓝

祝贺精华！

秋子硕

从儿时的青瓦房之窗到出租屋之窗，再到新居之窗，三到文学之窗，最后到了记忆之窗。紧紧围绕窗展开叙述，有深度。

图娅

拜读老师美文！

言农

窗是心灵的窗户，窗是通往外面世界让心灵放飞的地方，作者文笔流畅，语言朴实，情感真挚，生活感强，是一篇不错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