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赛小小说022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神树

杨大刚

　　村头有棵楠木树，可惜已经死了。
　　它死时，富贵才几岁，背个破书包，挂两串鼻涕，躲在楠木树下屙尿。富贵一边尿，一边仰望高耸的大树，破口骂道：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骑到你头上！
　　楠木树虽然死了，但它伟岸地挺立那里，像一位沧桑老人，与天地对话。偶尔树上掉下一些枯枝，或一条小蛇，但它身上仍然长满绿油油的植物——鸟或风送来的寄生物。春天，枝头盎然，不明究里的人，以为楠木树复活了。一些远地方的老太太，像得到了某种神示，跋山涉水来村里，在枯萎的楠木树下摆祭坛，焚香祷告，顶礼膜拜，几丈红彤彤的绸布系在楠木树上，礼敬树仙。
　　村里人不相信楠木树成仙，他们亲眼见证了楠木树的死亡，富贵尤其不信。富贵此时已成家立业，长了见识，冲那些烧纸焚香的老太太直吼：扯卵蛋，一根死树都成仙了，哪我们山上神仙岂不是太多了？
　　一天，一群乡邻站楠木树下吹牛皮。一个说：怕是楠木树真成仙了，晚上托梦，要我好生供奉。富贵立马跳将起来：尽他妈瞎扯，谁不知道它死毬了，若是仙，会死吗？那人说：神仙不在乎外形。富贵睖他一眼，说：你晓得锤子，神仙不在乎外形，哪他们都托身去当讨口子？那人立刻哑口无言了。顿一顿，富贵望着楠木树说：妈的，可惜了这根好木材！
　　村里人尽管不信楠木树成仙的无稽之谈，但隔三差五，见一批批外地人到楠木树下烧香磕头，又把树皮剥一块回去，说泡水喝，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迷信的人，也跟着偷偷剥树皮。乖乖，树皮刚剥离树身，一股馨人的清香便迅速散开来，嘿，真不得了呢，真是仙树呢！拿回家泡了水，喝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这回，楠木树成仙差不多让全村人相信了。
　　一日，富贵儿子从树下经过，被掉下的枯枝砸中脑袋，鲜血直流。富贵领儿子包扎伤口回来，前思后想，建议村上把楠木树砍了，再掉个大东西砸着别人咋办？村主任一想，在理啊，但他不敢作主，遂向乡上反映。乡上也作不了主，请示县里。县上答复：不许砍树，可以组织人锯枯枝，排危。得到答复，村主任把富贵叫到跟前，说：排危是你提出来的，现在上面批了，就令你头上。
　　富贵叫来几个民工，并从建筑队借来钢管、扣件，搭起脚手架，租来电锯，开始一棵枝桠一棵枝桠地锯楠木树的枯枝。可不知是木质太硬，还是楠木树真的成仙，转得呼噜响的油锯，搁到树身上，竟像钝刀子切母猪肉，放泼打滑，折腾半天，才在树身留下一道浅浅的冰刀溜过冰面似的白痕。富贵火冒八丈，他奶奶的，这样搞法，啥时完成任务！
　　富贵砍楠木树的消息，迅速传遍四里八乡。县文管所退休研究员杨老听闻后，专程前来制止。杨老打量一眼富贵，诘问道：谁叫你砍楠木树的？知不和道它是什么？你凭啥子把它砍了？富贵瞥一眼老眼昏花的杨老，硬梆梆甩出一句：要你管！
　　杨老气得跌脚，指着富贵后背骂道：畜牲，给老子站住，你以为它仅仅是棵死掉的楠木树吗？不，它不仅仅是棵树！还是一段历史，一段见证，一段记忆，它是这个村，这个乡，这个地方所有人的根！我们共同的根啊！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圣物！我们的灵魂！它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经度过了千年时光，你这个数典忘祖的不肖东西，竟把它毁了。作孽啊，作孽！……杨老呼天抢地的悲嚎，引来无数双诧异的眼睛，全都看猴戏似的盯着他，杨老悲从心起，长叹一声，蹒跚而去。
　　除了杨老反对和少数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多数人没有态度。而富贵正是利用众人的不吭声，加快了工期。第九天，锯到第九棵枝桠。富贵亲自上阵，他手持油锯，对端侧枝，打开按钮，刹时火星四溅，木屑横飞，锯槽一点点深入下去。中午12点，电锯突然坏了。找来人修好锯子，富贵又去锯。下午2点半钟，树枝闪了几下，“嚓”一声断了，接着更猛烈地摇晃，富贵从树上落了下去……
　　大地震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过后，村里人议论，说地震是触犯了神树所致！有人看见，富贵每锯掉一棵树枝，天就暗一下，地就抖一回，并且，从锯树那天起，村里就飘浮着一股芬芳，似兰似麝，十分独特，那是神的仙气。树锯完，气味也没了……

　　作者：杨大刚
　　地址：四川省什邡市公安局什邡市安康路2号。
　　手机：13508006818。

罗玉剑

一篇好文！欢迎杨老师！

王立红

地震触犯神树，有迷信之嫌，但写的不错，还是给了精华。请版主们再看。

钓台闲翁

学习了！

四十之上

写得不错，支持精华！

蒋玉巧

神奇，故事好看！

河北安东

无神论使人无所畏惧，导致许多值得传承保留的东西被毁坏了。也许那些所谓的迷信传说正是古人用以文化传承的智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