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闪小说》公众号上发过的作品

吴宏鹏

119.　　藏猫根拱坏了篱笆墙

　　文/曾棠

　　人上了年纪觉少。
　　奶奶朦胧中一激灵，下意识在身边摸起来，直到查够了横七竖八的三个孙子，才睁开眼。屋里漆黑，院里通明。
　　说是院子，也只用秫秸扎一圈篱笆墙，挡住外面的野猫野狗。
　　有啥可偷的呢。
　　奶奶说：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谁偷？那仨半桩小子，谁爱偷偷走好了。
　　说归说，奶奶想到三个孙子就合不拢嘴。
　　突然，院子里有个黑影，好像在扒前院小四家后窗。
　　小四不在人世五年了，媳妇拉巴着两个孩子，虽有不少撮合的，却坚持没再嫁。也是不忍心丢下瘫在床上多年的婆婆。
　　媳妇在村里落下好口碑。
　　奶奶理解女人持家的苦，便有了一种仗义。
　　可来到院子里，哪有人影儿，除去一团秋凉，就是满地清脆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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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打一个寒噤。看见前院后窗里晃出一张白皙圆脸儿。
　　兴哥，咋才来。屋里的声音满是渴望。
　　奶奶吓一跳。稍许稳下神来，小声道：四媳妇儿，刚才是不是有人啊？
　　话音未落，黑暗中那团白皙就没了。再问，便响起细微的鼾声。
　　奶奶悻悻回屋，却睡不着了，很是震惊，却也不知这事儿该咋办。想着想着，天快亮时忽然就想起自己男人走后那些难捱难熬的漫长冬夜来。
　　奶奶脸上一阵发烫。
　　一天，有人问奶奶：听说小四媳妇偷汉子，把你家篱笆墙踩坏了？
　　三奶一怔。瞎说。
　　咋是瞎说？武家坡都传遍了。
　　没有的事。是仨小子藏猫根弄的。
　　风言风语被止住了。
　　三奶活了九十四岁。辞逝那年，小四媳妇陪灵，哭得呜呜淘淘。（548字）

120.　　如果火车没有晚点

　　文/段国圣

　　因为火车晚点，我的计划被打乱，只好在一个叫尸的小镇住下。
　　这是一个美丽小镇，道路两旁有郁郁葱葱的树木，镇中心有一个喷泉，山坡上还有一座像城堡似的建筑。我决定先找一家旅店住下，旅店的老板很友善地哈着腰：您来了。这话听上去有点不对劲，好像我跟这家旅店事先有约似的。我要了一个房间。从房间的窗口可以看到那个在夕阳下闪着金光的城堡。
　　经过几天的颠簸，我已十分疲惫，躺倒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睡梦中我又上了火车，哐唧哐唧，哐唧哐唧……然后钻进一条隧道。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窗外没有了城堡。屋子里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很多的仪器，我的手不能动弹，好像被绑起来了。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站在我身边，穿着一件白大褂，目光炯炯。
　　我在哪里？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大口罩的声音含糊不清：你病了！
　　我这才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仪器都与医疗有关。
　　你昏迷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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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着天花板慢慢回忆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小镇的，是因为火车晚点，我改变了主意，我在这里生病了，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如果不是火车晚点我现在应该在一个叫金的城市谈一笔大买卖。
　　我很快就出院了。离开城堡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被这里的“热心人”换去了一个心脏取走了一个肾，我的一只眼睛也失明了，但我没有吭声，装作不知道。
　　如果不是火车晚点我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但火车晚点跟我是有关系的。我承建的那条隧道（离尸镇只有一公里）一年前发生坍塌，无数人为此丧命。火车到这里便鬼使神差地停下了。只是我不知道。

吴宏鹏

121.　　跨年

　　文/姜丰进

　　昨晚，姐姐视频告知，新年回家。
　　母亲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她走进姐姐的房间，把桌子和柜子擦了又擦，地板抹了又抹。换上崭新的床单被褥。
　　窗外，花窖里的月季花开得比往年都鲜艳。微风吹过，飘来淡淡的清香。母亲让我去摘几朵，养在花瓶里。姐姐喜欢月季花瓣那一抹红，喜欢闻月季花的芬芳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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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七年没有回家探亲。母亲催父亲去赶集，准备给姐姐买点好吃的。
　　母亲一整天都哼唱她喜欢的小曲。
　　晚上，视频中的姐姐依然一身戎装，却是难掩疲态。姐姐说，节假日勤务繁重，今年又不能回家相聚了。我告诉母亲时，她正在厨房里做饭，她一愣，手里的铲子停在空中好一会。菜有点焦糊味道，她才反应过来。突然，母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赶快扶住了她。
　　母亲血压升高，没吃晚饭。第二天早上，母亲没起床。母亲病了。父亲看看我，我看看父亲。
　　新年当天，云南边境检查站执勤点，有位女警，英姿飒爽，异常忙碌。
　　“请您出示身份证配合检查，麻烦打开后备箱。”
　　随着车窗玻璃徐徐落下，女警一下怔住了，眼眶瞬间湿润。车里坐着的是久违的父母和妹妹。打开车盖，这装满后备箱的食物，亲人的宠爱扑面而来。姐姐严格按照查验流程来，查验时，我下车帮忙，姐姐紧咬嘴唇低着头，一声不吭，但我还是瞄到了，有水滴顺着她的鼻尖滴下，我知道，这不是汗水。
　　姐姐后来偷偷告诉我，她太激动了，都不知道第一眼看的是父亲还是母亲。
　　新年的钟声异地响起。
　　（注：本文获第一届〖荷花淀杯〗全国闪小说大赛金奖，发表于2024年第2期〖荷花淀闪小说月报〗A版；〖泰国中华日报〗专版。）

122.　　爸爸的第二春

　　文/黄奕诚（新加坡）

　　“哥，你看！”妹妹用手臂轻轻撞了撞哥哥，嘟着嘴示意哥哥看爸爸。
　　爸爸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傻笑着，不知在想什么甜蜜事。
　　哥哥拉了拉妹妹的手，妹妹会意地来到屋外。
　　哥哥小声说：“我前天下午开车路过欧南园时，看到爸爸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
　　“玫瑰花？”妹妹一脸疑惑。
　　“我也觉得怪怪的，爸爸该不会有了第二春吧？”哥哥说。
　　第二天，兄妹俩下班回家，没看到爸爸，打他手机，他只是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和谁在一起，不方便说话，
　　“爸爸肯定有了第二春。”妹妹说。
　　“有了第二春也好，爸爸该有个伴了！”哥哥叹道，“我们妈妈都去世八年了！”
　　但过了一会儿，哥哥就接到医院的来电，说他爸爸在医院，叫他们赶紧过去。
　　兄妹俩赶去医院，看见在长长走廊的一端，爸爸正和一个护士有说有笑，聊得火热。护士手中拿着一支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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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但是眉目含笑，看样子挺和气。
　　原来，爸爸的第二春是这个护士！那以后就有人照顾爸爸了。兄妹俩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发现兄妹俩后，走过来说：“你们是他的子女吗？请跟我来。”
　　值班室里，护士对兄妹俩说：“我发现你们父亲拿着一支玫瑰花在医院大厅徘徊，呆呆地东张西望，我问他找谁，他说找诗娴，我查遍住院的病人，没有谁叫这个名字。我怀疑他患有阿茲海默症，从他手机里找到署名‘儿子’的电话号码……”
　　“诗娴？”兄妹异口同声，“这是我们妈妈的名字，她八年前在这家医院病逝了……”

吴宏鹏

123.　　行驶在暗夜里的出租车

　　文/李剑


　　出租车在暗夜里行驶，车内光线不是很好。她驾车，他坐后排右座，离驶向的城市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是他出狱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且是他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女人。沉默的车厢内充盈着女人的气息，他扫视着她，大胆地设想着。
　　他终于移动了左手，颤抖着向她的肩膀伸去，她的手机铃声吓得他缩回了手。他转头向右，透过车窗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暗夜。她接了手机：“我到东桥了，你自己先吃，挂了。”她女性特有的嗓音又似乎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又转回头开始注视她。他从右向左小心地移动着，他终于坐在她的后面。他又伸出了手，两只手，缓缓地自下而上的两只手。该死的手机又响了，男人一惊，索性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她说：“我到双墩了，你先吃吧，挂了，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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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有所思地睁开眼睛，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似乎下了很大力气，但声音却很小：“他很关心你。”她：“关心，这么大的人饭都弄不好。”他说：“不，他是在确定你的位置，怕你出事。”她：“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迟疑着：“你丈夫，是他，要不然哪来这十年牢。”她说：“你恨我吗？是我把你送进去的。”他看着远处城市的依稀灯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把手机扔到后边，猛地加大油门，说：“你接吧，是你儿子，我伺候了他十年！你个混蛋！”
　　出租车在暗夜里朝着灯火辉煌的城市疾驰而去……

　　原载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手机小说》《2014中国闪小说年度佳作》，安徽文艺出版社《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2013北岳文艺出版社《当代中国闪小说精华选粹》情感卷，2017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泰华文学出版社2014中太合集《黄河湄南河上的星光》，2012第7期《龙沐湾》，2012年6月29日《涟水快报》2015年8月31日泰国《中华日报》，菲律宾2012年5月1日《世界日报》


124.　　寻找

　　文/徐秀宏

　　我的润滑剂旗舰店开业在即，正忙得焦头烂额。妻突然打来电话哭着说，我带妈去买菜，一转眼，妈失踪了。
　　真添乱！
　　我们分头行动，妻负责寻找曾带母亲去过的地方，我联系与母亲熟悉的人。
　　一天下来，我们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可母亲还是没着落，她能去哪呢？
　　天快黑了，我疲惫而焦急，坐在路边苦苦思索。
　　妻说，妈会不会回老家呢？
　　自从把母亲接到县城，乡下的老房子一直锁着。何况，县城离老家二十多里，母亲患阿尔茨海默症，常常忘路，她能找到老家吗？但这是最后一线希望，我们决定去看看。
　　我和妻驱车赶到老家，这时天黑了。
　　月光下，老屋前，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发抖，母亲正躲在那里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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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家也找不到的母亲，这么远的路，她是怎么回来的？我想不通。
　　阿宝！母亲叫着我的乳名。你去哪了？我低头挖菜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妈快急死了，快回家吧。
　　我拥住母亲。母亲疑惑地问，你是阿宝吗？是阿宝！阿宝，我可找到你了。阿宝，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我的泪无法抑制。六岁那年，母亲带我去山上挖野菜，淘气的我趁母亲没注意，追着鸟叫跑进树林里，等我想回头时才发现迷路了，我越走越远。母亲呼喊着，直到晚上才找到哭得奄奄一息的我。
　　老公，还愣着干什么？快打开门，我收拾收拾。今晚我们陪妈在老家过夜，明天直接带妈去店里剪彩，我们的销售语就是:慈母之爱，润滑常在。
　　柔美的月光下，妻搀扶着母亲轻声说。

　　（获得2020年“方川杯”世界华语闪小说大赛优秀奖。）

吴宏鹏

125.　　脑洞

　　文／老李飞刀

　　林清泉是一名世界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他主要治疗失眠症和头痛，是世界治疗失眠症和头痛的权威专家，终身致力于失眠与头痛治疗方法的研究和突破。
　　经过多年的临床经验，他发现，失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事想得太多，所以才睡不着。而头痛，则是大脑里的杂质太多。常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但你无论用哪种治疗失眠或头痛的药物，都会有很大的副作用，对人体伤害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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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林医生经过三十年的潜心研究，终于研制成功了一种专治失眠和头痛的物理大脑清洗机。原理和肾透析差不多，就是在你后脑勺开个洞，在你睡前，把病人的脑子抽出来，放进专用的设备进行清洗，过滤，净化。晚上你脑袋空了，也不用瞎想事了，睡得自然就香了。你的脑子经过一晚上的清洗，过滤，净化，明天早上再给你装回去。你早上肯定是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精力充沛。
　　机器经过精心的安装与调试，终于可以接收病人了。
　　消息一出，医院门口排队等待治疗的病人一眼望不到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运营，林医生发现，和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来看病的人，一小部分人把脑子抽出来后，不是白的而是黑的，发腥发臭，怎么清洗，过滤，净化也弄不干净，不得不原封不动地给他装回去。大部分病人，从脑袋里根本抽不出东西来，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脑子。

126.　　天价座石

　　文/吴建

　　三爷坐在门口的座石上，低头呼噜呼噜吃饭。过来一个人：大爷，吃饭呀。三爷没抬头：哦。那人说：大爷，我看看你这块座石行吗？三爷说：这石头有啥看头？那人说：我就是看看。三爷起身，那人围着石头左右地看，点着头，最后给三爷打声招呼走了。走老远还回头瞅那块石头。三爷不吃饭了，端着碗仔细地围着石头转了三圈，没看出啥。这块石头他天天坐，都坐了几十年了。那还是年青时他跟人学活，回家找来一块大青石，先打成方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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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上面刻了一条龙。说是龙，怎么看都像一条虫。后来就放在门前当座石了。三爷不看了：啥人都有，闲得蛋疼。说着呼噜呼噜又往嘴里扒饭。过了一天那人又来了。他给三爷打声招呼，就拿出相机啪啪地给石头照相。这两天三娘病又复发了，三爷正发愁，就没好气地说：有啥好照的？那人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式：大爷，这是古物，可能值不少钱呢。三爷心里有底：去去去，别忽悠我。第二天那人又带来一个人。那人说：恭喜大爷，我们已经鉴定完，你这石头值二十万，卖不？三爷愣了：真的假的？那人把钱递给三爷......三娘的病整整花了二十万。
　　几年后，在外打工的儿子突然打来电话：爹，我在一幢别墅门前见到了咱那块座石，主人叫赵阔。三爷这些天就不安：你再问一下他小名叫狗娃不？儿子说打听了，叫狗娃。三爷突然泪流满面：这孩子......
　　狗娃小时在冰上玩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三爷把他救了上来......几年前，狗娃曾几次给三爷钱物，都被三爷拒绝了。（598字）

　　《天价座石》发《小小说月刊》2017年第4期（上）；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精品》；荣获“小小说月刊杯”2016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决赛“年度亚军”

吴宏鹏

127.　　知了声声

　　文／石德会

　　知了越吵越热，热沸了河里的水，热沸了岸上的一群老头。
　　我儿子要回来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大耳朵还没坐稳，就开了话匣子，这让老哥们很意外，一个个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儿子昨晚打电话，说最近没生意，要带孙子回家陪我过几天。
　　不会和去年一样随口说说吧？
　　不会不会。王大耳朵又摆手又摇头。我怕他说话不算数，特意追问了好几遍！儿子还说要多带些城里的稀罕货，到时请老哥们一起开开眼，长长见识。
　　王大耳朵把昨晚和儿子通电话的内容，像播放器一样学说了一遍，唯恐遗漏一字半句。老哥们似乎忘了炎热，听不到知了叫，一个个伸着脖子，探着挺不值的腰。
　　哥几个，我先回去了，回去收拾收拾，等儿子回来请你们去家里坐坐。王大耳朵下了河岸，哼着小曲屁颠屁颠地走了。
　　一连三天，他没顾得上到河岸来，又买冰箱又装空调的，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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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王大耳朵蔫儿吧唧地来到河岸，一声不响地坐到边上。
　　忙完了？老哥们问。
　　嗯。
　　儿子啥时回来？
　　不，不回了。声音不仅小而且模糊，有点像蚊子在嗡嗡。
　　咋？你是说你儿子不回了？
　　嗯，忙。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头低到裤裆的王大耳朵，汗衫紧紧地贴在身上，都能拧出水来。
　　忙好，忙好。老李头看到大家一时无言，忙打趣道。
　　对，忙好。
　　老哥们齐声附和。
　　知了依然吵吵着，吵沸了河水，吵红了西边的日头。

128.　　疑冢

　　文/蒋玉良


　　柳村十二湾，湾湾进士墓。
　　传言，柳进士死后，葬于柳村进士湾，设十二疑冢。
　　是夜玄月无光，一伙黑影出现在进士湾。
　　莫非他们是贼？
　　他们正是贼，一伙盗墓贼。
　　当他们好不容易寻着一墓掘开，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再寻一墓掘开，还是空空如也。
　　一连掘开四五墓，墓墓如此。
　　其中一人不怒反笑。呵呵，看来传言不假，柳进士果然设了疑冢。
　　另一人说，大哥，如何才能找到真墓？天一亮就会被发现的。
　　大哥闷声回答，抓紧干吧，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收手过安生日子。
　　一个人影悄然靠近。
　　谁？大哥握铲在手，沉声问道。
　　我是守墓人，来帮你们的。那人看了看大哥手中的铲，径直走了过来。
　　大哥鄙夷地盯着那人，这种监守自盗者常有遇到过，当下更不多话。
　　那人果然是守墓人，在他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余下的进士墓。只是打开最后一座墓时，仍然空无一物！
　　大哥向守墓人怒目而视。还有墓？
　　没有了。
　　为何都空无一物？
　　柳进士一生清廉，并无任何财宝陪葬。
　　为何设如此多疑冢？
　　疑冢？
　　大哥见守墓人不明白，解释说，为了掩藏陪葬的财宝而故意设置的假墓，叫疑冢。
　　守墓人一怔，突然哈哈一笑。是你们搞错了！
　　柳进士生前一心为家乡父老解危济困，做了不少好事。死后，众人念着他的好，自发置墓以方便拜祭。
　　大哥一拳击向旁边的一块大石。
　　守墓人说：不是疑冢，是义冢，我知道若不让你们看个究竟，你们不会死心。说完飘然离开了。
　　其时已是月近西山，有人说，大哥，我们走吧。
　　大哥低吼一声：走？也得先把这些墓恢复了原样再走！

吴宏鹏

129.　　照片

　　文/笔嘴


　　我把姥姥拥入怀里，抱进了被窝，姥姥伸出双手，抱紧了我。
　　姥姥。我说，屋外面下雨，被窝里暖和。
　　都有孙子的人了，还这么离不开姥姥。姥姥说，我知道你最想姥姥。
　　我还想听姥姥讲过去的故事。我说，姥姥讲得故事我没听够。
　　你娘还好吧？姥姥说，你娘不容易，你娘生你时，差点没了命。
　　好。我说，我娘还好着呢。
　　你娘生你时，难产。姥姥说，在那个缺衣少食医疗落后的年代，你娘昏过去一次又昏过去一次后，村里的接生婆吓得脸都煞白了，一家人都觉得没救了的时候，你娘又醒了，你娘要求接生婆用剪刀剪开把你拽出来，接生婆不干，这时，你露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你娘浑身湿得像雨淋了一样，牙咬得咯嘣咯嘣地响，我拿来擀面杖，你娘紧紧地咬住，你再一次露出了头，正在我们悬着的心在要落下的时候，你，你又缩了回去，你娘再次昏了过去，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一遍遍祷告，正在我们绝望了的时候，你娘再一次醒来，你像一条鲢子鱼，处溜一下，来到了这个世界。
　　姥姥。我哭了。
　　你娘生下你后，没有奶水。姥姥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吗？你是吃了当年同村十一个产妇的奶水活下来的，人家都有自己的孩子，不愿意奶你，姥姥呀，可不管脸皮厚还是薄了，抱着你，串街走巷，挨门去那些产妇家为你讨喂奶水，都给人家下了跪，哈哈，好在，你也长大了，那个年代也过去了。
　　有雨窜进了屋里，雷好像要把天劈裂，我亲吻了一下姥姥的额头，把她放回心形相框，关闭窗户去了。（584字符）

130.　　不能脱的棉袍

　　文/吕芹

　　正月十七的月夜凄冷惨白。突然，两声清脆的枪声打破寂静，接着“咚咚咚”杂乱的脚步声让人胆战心惊。小寨炮楼伪军中队长王富贵接到密报说，县长在村公所开会，他带着一群二狗子扑了空。半个时辰后，村里又恢复了沉寂。
　　大东家在村边上住。他娘惦记出去一天卖烧饼的大东，就走出家门扯着嗓子喊，大东，大东。娘，俺快到家了，大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村里人听见大东娘俩的对话，有人出门探询二狗子是不是走了。却没料到，狡诈的王富贵带人从黑影中钻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把街上的男人都抓了，押往了炮楼。
　　半路上，被抓的有人嚷嚷不走了。王富贵也知道今晚压根没他们啥事，便想从他们身上榨几两油。穷人做一件棉袍不容易，白天当衣穿，晚上当被盖，棉袍在穷人眼里是值几个钱的。他大声说道，谁脱下棉袍，天明了，拿一块银元赎回棉袍，谁就能回家。有人闻言，脱了棉袍回家去了。
　　大东天天串村卖烧饼，他和王富贵彼此认识，大东要回家，王富贵让大东脱棉袍，大东发犟，就是不脱棉袍。王富贵说，不脱棉袍休想回家。大东等五人被带进了炮楼。
　　在炮楼里，大东和村民受尽了折磨，王富贵叫人用大铁棍敲打大东的腿关节，大东痛骂王富贵，王富贵急眼了，把大东摁倒在青石板上敲碎了左脚踝骨。
　　村长和大东娘来炮楼求情，给了王富贵两块银元。大东被抬回了村。
　　大东忍着剧痛从棉袍的补丁里找出一张小纸条给村长，说，这是区委的情报。
　　当晚，在村长的协助下，区武工队端了小寨炮楼

吴宏鹏

131.　　恐惧的力量

　　文/曾勇


　　大雨滂沱的晚上，哑女湿漉漉的外出归来，一进村就跟人比划个没完，“说”她刚刚碰到一条狼。
　　众人一笑了之，说狼在我们这地方早绝迹了，肯定是狗！
　　哑女很着急，“说”她真是碰到了狼，那狼现在还掉在一个泥坑里呢！
　　众人见屋外的雨已渐渐停歇下来，而哑女还在“吵”个没完，便打着电筒随哑女出去看那“狼”。
　　果然，出村不远，众人便听到了狗叫声。循声寻去，那狗还真是掉在路旁一个刚刚塌陷而成的泥坑里。再近，众人发现那泥坑里还有人，是下午领着狗上山打猎的本村壮汉有发。
　　此刻，有发正和他那狗狼狈不堪地站在那深深的泥坑里，等着众人救援。
　　有发说：他娘的这坑真深，忙了半天，就是上不去。
　　有发还说：刚才雨大时，也没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呼”地从上面掉下坑，接着又“呼”地爬了上去……
　　话说到这里，有发忽然敛了口，与众人一道将目光投向坑边的哑女。
　　几柱黄色的电筒光，交叉着照在瘦弱、矮小、满是泥水的哑女身上。

　　（《太原晚报》2009年9月9日）

132.　　差二亩地

　　文/陈希瑞

　　兄弟，给俺干完了吧，就差二亩！
　　大中午头，女人好言央求着这位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小鳖精”。
　　小憋精犹豫着、权衡着、算计着。
　　……
　　今早晨，他的本家嫂子来找他干活，让他开着拖拉机，帮她把西河口那五亩花生地，给耘起来，花生沟里已经长草了。
　　他二话不说，他耘，他干。他的本家哥哥是村长，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简单的道理，“小憋精”当然明白。这不，又要选举了。
　　不就是五亩地的花生吗？俺先去投票，再开着拖拉机，半上午的功夫，就能耘完。不，不能干得那么快，要慢些，马儿呀你慢些走、慢些走哎！，要靠到晌天，晌天了，还不得管我一顿好吃好喝？听说，哥哥家里有茅台哩！
　　拖拉机慢吞吞走着，耘了一半了吧，唔，差不多了。另一半儿，下午再说。
　　那不是小飞蛾吗？
　　是我，哥，你耘花生地？
　　可不是乍的，搭上人和车，白白出力，挣不到一分钱！
　　你给村长干活，还讲价钱？
　　啊对了小飞蛾，选举结束了吧。
　　我还忘了告诉你，你哥那个村长，怕是没指望啦！
　　咋啦？
　　票少，能不落选！
　　“小憋精”这脑瓜子就思衬开了：本家哥哥在这次选举中，看来是要出局喽，可不能再付出这些无用功啊。
　　……
　　嫂子，我肚子还饿着，哪有力气干活？
　　等晚上吧，晚上好好吃一顿。下午先给我把花生地耘起来。
　　嫂子，俺肚子疼，干不动活儿了！
　　嫂子气得扭头就走。
　　……
　　嫂子就不告诉他，因为某些原因，群众不服，上午投票不作数，下午还再选一次。
　　当晚听得村长连任，第二天，小憋精一大早就开着拖拉机，悄悄给村长把那二亩地的花生耘了。
　　（正文字数：599）

吴宏鹏

133.　　碑

　　文/憨憨老叟

　　要带的东西都装上了，等爹上车就可以动身了。爹倒是不紧不慢，从院子里费力地拖出一块用麻袋装着的东西。我只好从驾驶室下来，帮着把那沉沉的东西搬上了尾箱。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屋去，握了把生了锈的锹出来。我怪怨道：爹，您带这些有啥用啊？城里可没地好种。
　　爹一言不发，把铁锹捅进后排底，坐进车里重重关上门，沉闷地对我喊一嗓子：开车！
　　车慢慢拐出一道道山凹，我往倒后镜上一看，只见爹的头侧向窗外，紧紧地盯着车外划过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似乎想把它们全部装进眼里去。
　　我知道爹的心情。他七十多年的光阴都撂在了这大山深处的村子里，忙时耕山种树莳田割稻，闲时采石刻碑。此前我跟爹提过多次让他到城里与我们同住，可爹死活不肯。随着村里一户户往外迁居，村里的麻雀学校没有了，水田荒芜了，小路覆没了，就连与他相伴一辈子的我老娘也在年前撒手走了，原本偌大几百人的村子只剩不到几十人了，再不接爹出来，心下实在难安。
　　车到一个三岔路口，爹突然低沉地喊：停车！
　　爹在路口来来回回打转几圈后，转身从车里拿出铁锹朝坚硬的地上直挖。我只得下来帮忙。挖好坑后，又帮着把尾箱里的麻袋抬了出来。解开麻袋才看到里面原来是一块路碑。
　　路碑竖在了路口，看着上面镌着的“岭上村”等字样，我叹了口气说：爹，您这又是何苦呢？
　　爹点燃了一筒旱烟，猛吸一口，盯着石碑幽幽地说：都说落叶归根，我们迟早都是要回来的。我怕到时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暮色四合，吞没了不远处的村庄。

134.　　清明尺

　　文/刘国琳

　　天黑了，老张还在屋地下来回走遛。老伴说，你羊掉羔子似地溜达啥劲？锁大门吧！你说，明儿清明节儿子能回来不？
　　你当我是刘伯温呢！老张抢白。
　　哟，喝枪药啦。你惹的事，跟我撂脸子！
　　你加好盐酱（言语）啦？
　　扑哧。对视，乐了。
　　去年清明，老张和老伴正扫墓，一列车队停路边，儿子屁股后跟六七个男女擎花圈、捧鲜花，端供品，缓缓走到坟前，鞠躬、下跪、磕头，还有二人嚎啕哭泣。
　　老张连忙劝止住这些人，训斥儿子：你当个局长就忘记自个姓啥名谁了？老伴说，到哪步儿你都得记牢祖宗是谁！
　　今天下午，老张和老伴赶集置办清明用品，被乡长，校长，村长先后截住，一个劲地抖动握手，盘问：县长几时回来呀？
　　谁？
　　您家公子升县长了！
　　天幕遮严，山村入梦。一束光悄悄进院，停车。老张和老伴锁紧大门，拉住儿子、儿媳和孙儿，眼泪吧嗒吧嗒掉。
　　老张翻箱底，摸出一个长盒子，解开层层包裹，一支长条状红木，展手上，色泽红，花纹美，包桨足，手柄珠钿镶嵌“永思堂”，正反面对称刻着描金篆字“清”“明”。
　　老张举过头顶，这是你曾祖辞官后，教私塾用的，叫戒尺，该传给你了。儿子捧过来，端详，抚摸，眼圈红润，您二老骂醒我了。守本份，干正事，创实绩，才有好前程!
　　翌日清晨，张家悄悄扫墓祭祖。但见草青，柳绿，花红，好一番美妙春光。532字

　　2021年4月2日发《红山晚报》

吴宏鹏

135.　　你究竟有几个小表妹

　　文/伍建森

　　那天，我走进刘局长办公室。
　　刘局长，您好！我说。
　　刘局长问，你是谁？
　　我说，你跟我不熟，但我表妹跟你熟。
　　刘局长摸摸头说，我咋会认得你表妹？
　　我笑了笑说，你绝对认得。说着，我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美女照。
　　刘局长一看大惊，她真的是你表妹？
　　我说，不会假。
　　刘局长听了，脸上堆起笑容说，你找我有事吗？有事你尽管说。
　　过了几天，我又走进赵处长的办公室。
　　赵处长，您好！我说。
　　赵处长问，你是谁？
　　我说，你不知道我，但我表妹你知道。
　　赵处长耸耸肩说，我怎么会认识你表妹？
　　我笑了笑说，你肯定认识。
　　说着，我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靓女照，赵处长一看那张照片，吃惊道，她真的是你表妹？
　　我说，是的，不然，我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赵处长听了，满腔热忱地说，你找我有事吧，有事你就说。
　　我依葫芦画瓢，如此去找孙行长办事时，他眼睛却死死盯着一张女孩照片反问我，你究竟有几个小表妹？前几天有一个自称她表哥的人，被我识破，现在关在拘留所里。
　　我预感不妙，夺门而逃。
　　那些相册里所谓的表妹，都是我蹲守在夜店外偷拍来的，她们大多是见不得光的“小三”。找当事人办事无非是要点好处。只是这次，我看走眼，这女孩是孙行长的亲表妹。

136.　　复仇

　　文：邱天

　　走出高墙，我要实施复仇计划。
　　那个月黑风高夜，我手持家伙摸进村长家，想教训他一下，谁让他勾搭我的婆娘。我揪住村长衣领正想下手，他却尿裤子了。这个怂包不值得我下手，踹他两脚也解气，巧了，踹中卵蛋，构成伤情。
　　抓我的人是周警官，我得去找周警官复仇。
　　周警官的家在老旧小区，宅前有矮墙，我轻轻一跃而过。宅门上锁，绕到后窗，我是练家子，破窗，鱼跃而入。
　　屋内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位警官看似混得不咋地。一个木匣子上了锁，敢情藏着钱财。我来复仇的目的只是想教训他，弄点钱花花也成。
　　我砸开木匣，没有钱财，有些奖章奖状，我拿这些有啥用？见一张医院诊断书，打印的，我不识几个字，但能辨认出“癌”字。哈，不需我动手，他已命悬一线？
　　听见开门声，我抓紧手中的家伙，对付癌症患者，我有胜算。
　　门开了，周警官露出惊讶的目光。你出狱了？
　　我举起了家伙。
　　我愤怒地盯着他，却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神，威严，凛然，这是自带正气自然流露的眼神。我的心颤了一下，没敢贸然上前。
　　他不紧不慢地说：放下你手上的东西，我给你讲个故事。
　　周警官接着说，有位婆娘身患重病，可她的老公游手好闲常年不见身影。村长知道了，上她家准备送她上医院，正巧让她老公撞见了。她老公将村长踢成伤残，也受到法律的制裁！
　　故事好像不对劲，我心虚。
　　果不其然，周警官接着叹了口气说，这位法盲老公就是你啊！你手里拿着的诊断书就是你婆娘的。我留下，等你出狱后交给你！
　　如同五雷轰顶，我跌坐在周警官面前。
　　（598字）

吴宏鹏

137.　　对症下药

　　文/崇天阳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像他在职时，下级找他签字时的神情。
　　他退休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愁眉苦脸样。既不出去游玩，也不和别人聊天，买一份报纸，翻过去看，复过来看。他妻子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突然一天，她妻子看见他在职时签的一份报告。顿时，她像得到什么灵感似的。立即找出笔和纸，在上面写着：今天买一斤排骨、半斤瘦肉、一斤藕、两斤冬瓜、二两青椒、二两小葱、半斤湿花生，请批示!
　　他接过一看，眼睛发亮，拿起笔就写下：同意。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妻子顿时窃喜。

138.　　买梨

　　文/王志国

　　老宋惜财，一分钱掰成八瓣花，
　　那年，怀孕的媳妇害口，想吃酸梨。她知道老宋心疼钱，几次张嘴想和老宋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实在馋的不行了，和老宋说了：“你再去街里，给我买两个酸梨，我想吃。”
　　老宋听了，欢喜得眼睛放光。俗话说“酸男辣女”，媳妇怀的准是男孩。谢天谢地谢谢送子娘娘，可盼来个带把的。
　　老宋媳妇前几胎生的都是女孩，愁得老宋脸拉拉的比扁担长。
　　这天，老宋去街里办事，没忘媳妇嘱咐的事儿。踅进供销社，找到卖水果的柜台。瞅货架子上有梨，一问价，老宋把舌头吐出老长。
　　老宋在供销社里转悠来转悠去，像一头拉磨的驴，这瞅那望。买心疼钱，不买心疼媳妇，媳妇怀娃，给俺生儿子哩！
　　老宋眼睛一亮，看到货架子边有一小堆品相不好的梨。心想，这不好的准能便宜。问售货员：“这个咋卖？”
　　售货员说：“那是挑出去的个头小点的，瞧着不咋好看，打五折。”
　　老宋说：“吃的是梨，也不是相对象，啥好看赖看的？有梨味就行，给我称两个。”
　　售货员先是被他逗笑了，后听他说买两个小梨，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一圈儿。
　　老宋手举两个小梨，脸上的笑容像满盘的向日葵花灿烂。他刚走出供销社，忽然感觉手上有水流淌。
　　“呀！梨咋冒水了？”
　　梨熟透软了，刚才他开门手一用劲儿一捏梨水冒出来了。
　　老宋赶紧用舌头去舔，咂咂嘴：“咋是甜的？这也不行啊！媳妇怀孕害口想吃酸的。”他转身又进了供销社。
　　老宋走得匆忙，两个梨子从手中滑落，掉进门边的醋缸里。
　　老宋赶紧操起挂在缸边打醋的提溜，捞出漂在醋缸里的梨子，匆匆忙忙逃出了供销社。心里窃喜：“哈！妥了，这回酸了。”

吴宏鹏

139.　　呵护

　　文/戚凤丽

　　芳子毕业了，考了大学生村官，是村里唯一女生。
　　春寒料峭，凛冽的北风终于被暖阳感化了。芳子就把宿舍和办公室里拆掉的两个铁炉子暂时堆放在女卫生间墙角。
　　一天，她突然发现，在炉子上面的墙角处，鸟搭了一个窝，她拿点米，端点水，每天都去喂鸟。
　　一天，芳子发现鸟下蛋了，四只圆溜溜的鸟蛋，粉白的皮，红色的花纹。她欣喜地轻抚着鸟蛋，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她能感觉到，鸟妈妈与她心有灵犀，每天都看着她送水送米，她一定要呵护小鸟一家，让她们健康长大。
　　上级来检查了，一位女领导进了卫生间，看见墙角有两个黑不溜秋的铁炉子，就跟书记说，卫生间太凌乱，让芳子把铁炉子搬走。芳子答应着，但她怎么肯把鸟窝拆了呢？
　　又一周过去了，鸟蛋裂缝了，四只小小的鸟叽叽喳喳的冒出头来，黄黄的小嘴，红红的舌头，黑溜溜的眼珠，芳子稍微靠近她们，小鸟们就都张大嘴巴，叽叽喳喳地啄她手。
　　芳子每天去卫生间的时候，都会用手机给小鸟们拍照，录视频，记录她们的成长过程。这是她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
　　书记终于找芳子谈话了：“芳子，上周检查，领导就让你把卫生间的炉子搬走，你咋不听呢？小小年纪，咋这有主意呢？限你今天必须挪走那两只炉子。”
　　芳子无法再拖，就说：“一窝小鸟已经在炉子上安家了，我是真不忍心拆了她们的家！您看看，这些小鸟多可爱。”
　　芳子把手机打开，让书记看她录的视频。
　　书记用赞许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学生娃，对她说：“我去跟上级说，这炉子绝对不能拆！”


140.　　胡子
　　文/红墨

　　胡图的胡子有二十厘米长，下部尖、中间饱满，酷似笔毫。
　　“我这胡子和大胡子爷爷的胡子一模一样。”胡图对六指说。
　　少年胡图在桃树下遇见大胡子爷爷。
　　大胡子爷爷正在速写——胡图骑在牛背上，上身赤裸，箍一圈柳叶帽，横吹芦笛……
　　“你喜欢画画？”大胡子爷爷抖动着大胡子，摸了摸胡图的瓦片头。
　　胡图牵着大胡子爷爷的手，到他家看画展。简陋的泥瓦屋里，墙壁上、家具和农具上，都画着胡图用木炭画的画。
　　大胡子爷爷对胡图父亲说：“胡图这娃有天赋，一定要培养他！”
　　大胡子爷爷临走时留下一摞书籍、纸和笔，还有一个布包。胡图用布包里的钱上完小学，又上了中学，后来考入美院。
　　胡图沉浸在悠远绵长的往事里，酒，喝高了。
　　胡图就在六指的画廊里画画——竟然用胡子作画——或拖或甩，或戳或顿，或如龟蛇蠕动，或如狂风疾雨……
　　画毕，胡图烂醉如泥，竟不知昨夜所为。
　　六指把此画挂在画廊里。有人说画的是大胡子，也有人说画的是牛……虽众说纷纭，但一致认为，画里藏着悠远又丰富的意象，为胡图现代抽象派的巅峰之作。人们争相天价购买。
　　“你要名利双收啦！”六指对胡图说，“往后，你都用胡子作画。”
　　再见胡图时，六指发现，胡图的下巴白白净净的，胡子没了。
　　【《小小说选刊》（2018年第12期）、《小小说月刊》（2018年8月上半月）、荣获“庄子道酒业杯”2018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优秀奖。】

吴宏鹏

141.　　楼道口

　　文/荷花

　　爷爷走到楼道口突然摔倒了，这时走来一对年轻夫妻，他们瞅了瞅爷爷，没有停下脚步走了。
　　一个女人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小女孩尖声喊道：“奶奶，奶奶，这个爷爷怎么躺在地上了？”女人瞅了瞅爷爷说：“宝贝，快走吧！爷爷的事咱管不了啊。”
　　外面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爷爷喊道：“哎哟，这老爷子摔倒了？”爷爷一双求救的眼睛盯着他，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弯腰搀扶起爷爷问道：“没事吧？你家住几楼，我送你上去。”爷爷缓了口气说：“住六楼。”小伙子把爷爷搀扶到了六楼。
　　小伙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老爷子，我口渴了，能跟你进屋喝杯水吗？”爷爷说：“快进屋吧，我给你找饮料去。”
　　爷爷又接着说道：“儿子把我从农村接来，叮嘱我一个人在家里，陌生人敲门不要开门，还有一个人不要出去，怕摔倒了没有人搀扶我呢。这不刚才我就故意试试，摔倒了到底有没有人扶啊。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快来喝水吧！”小伙子走进屋里，东看看，西瞧瞧。
　　爷爷拿了一瓶饮料递给小伙子说：“你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小伙子脸一红说道：“我，我没有正式工作。”
　　爷爷慈祥地说：“你是个好人，这个工作我帮你吧，我儿子是沙发厂老板，我这就打电话跟他说。”
　　小伙子脸更红了，趁着爷爷打电话的时候，轻轻把一个皮夹子放回了原处。（528字）


142.　　老人与狗

　　文/黄奕诚(新加坡）

　　年过而立的单身男泰铭养了一只瘦小而活泼的罗秦犬（LOWCHEN），取名艾里。
　　泰铭对艾里特别宠爱。每晚下班后，他都会带着艾里到住处楼下散步。艾里活泼好动，到处乱跑，泰铭总是耐心陪伴，时不时蹲下身来，抚摸着牠的毛发，与它轻声交流，哪怕照顾它的大小便，也一脸宠溺。
　　小区一位大婶笑着问泰铭：“你对待狗儿如此体贴入微，为何不考虑找个伴侣结婚生子呢？你肯定会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泰铭指着艾里说，“结婚有什么好？艾里就是我的孩子。”
　　回到家后，泰铭闻到一股尿味，立即对坐在客厅角落的一位老妇人吼道：“老东西，你又在地上小便了？”
　　老妇人像是犯错的孩子，小声说：“我……我要走去厕所……来不及……”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早点去厕所，不要等急了才去！”泰铭摇着头又骂道：“我工作回来已经够累了，还得带艾里去散步。你就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你买点成人尿布给我不就行了吗？”老妇人说。
　　“成人尿布？你知道成人尿布有多贵吗？尤其是你一天得用好几个。”
　　“可你给艾里买的粮食、玩具……”
　　“你怎么能跟艾里比？它那么可爱！”泰铭抱起艾里亲了又亲。
　　老妇人恳求：“你以后遛狗时也带上我，好吗？我一直呆在家里有点无聊。”
　　“带你一起去？你从窗户往外看看，别人是在遛狗，哪有遛老人的？”泰铭怒气冲冲。
　　隔天泰铭上班后，艾里不知为什么，不断吠叫。老妇人想到泰铭仿佛是狗娘养的不是她生养的，她拄着拐杖狠下心，开了门，让艾里冲出家门……

吴宏鹏

143.　　嗅觉

　　文/陈希瑞

　　春节过后，单位在办公室会餐，在座的除了老总，其他的都是同事。
　　会餐在一派热烈融洽的气氛中进行，老总满面春风，挨个儿敬酒，给大家拜年。
　　不知何时，老总家的狼狗跑来了，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明显是在寻找好吃的东西。同事苟三，不由分说，用筷子夹出一块大鱼肉，扔给狼狗。汰！老总做了个赶走的手势，狼狗一溜烟跑远了。
　　这时，不知是谁，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哑屁。响屁不臭，哑屁臭。苟三掩住鼻子，瞅了老总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随口说了一句：“是谁这么不长眼色，敢在老总眼前放出这么个臭屁来！”
　　闻听此言，其他人也都跟着苟三掩住鼻子。
　　老总呷一口茶，抚着肚子，慢条斯理说：“这几天，我也不知道吃啥吃的，肚子老胀气，刚才放了个屁，这才舒服多了！”
　　苟三一听，知道自己多嘴失言，好在他脑瓜灵活，反应迅速，随即说：“噢，是老总不小心放的。让我仔细闻闻，到底是香是臭。”
　　苟三说着，果然像一只警犬似的，用鼻子四下嗅嗅，故意嘘嘘有声，然后煞有介事说：“咦，怎么一点都闻不出臭味来？仔细品品，还有点香味儿呢！”
　　苟三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看老总的脸色行事。
　　听苟三这样说，老总脸色涨红，端起茶杯，喝都没喝一口，忽地又放下，磕碰桌子的声音很大，茶水差点飞溅出来，说：“我早就听人说过，人的屁味儿一旦变香了，恐怕离死也就不远了。难道说，我……”
　　苟三这下慌了。苟三再次嗅嗅鼻子，嘘嘘有声，说：“唔，不香不香，是有点臭味儿。莫非我嗅觉不灵敏了……”
　　--正文字数：595


144.　　旧时光里的爱情

　　文/程思良

　　布谷鸟叫了，爷爷扶着犁铧，吆着牯牛，在奶奶家的水田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麦子黄了，爷爷将那柄月牙形镰刀磨得锃亮，哼着欢快的山歌，一头扎进奶奶家金黄金黄的麦地里。
　　七月杨桃八月楂，九月山栗笑哈哈。秋天里，山上野果多着哩！爷爷上山打柴，总会摘一些好吃的野果带回来，送给奶奶解谗。
　　北风那个吹呀，奶奶将爷爷叫到村口结着喜鹊窝的大槐树下，红着脸，塞给爷爷一件亲手织的红毛衣。那暖乎乎的红毛衣，爷爷穿了一年又一年……
　　边吃中秋团圆饭，边听爷爷笑眯眯地絮叨与奶奶的悠悠往事。那旧时光里的爱情，多么令人神往啊！
　　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回城了，又要去相亲了。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相亲。不知道那个叫小丽的姑娘，会不会提婚房的事。
　　（原载《小小说选刊》2023年第5期）

吴宏鹏

145.　　棉袍子

　　文/迟占勇

　　三区队战士小郝，十八岁，老家冀东的，跟随高桥大队来到承平宁地区抗战。小伙子浓眉大眼，长的精神。峰水山党支部动员妇女们做军鞋，鞋做好了，小郝来取。就见好几个女人在整理鞋子。小郝一眼就看见小翠，她是村里做鞋能手，黝黑长长的大辫子，眉眼清秀。
　　妇女们把鞋早就打成包，交给小翠，轻轻一推，快去。小翠脸红红的，抱着鞋子，低着头，递给小郝。小郝脸也红了，小声说，谢谢。
　　小翠扭头跑回女人这边，女人们打趣道，哟，就谢小翠啊，也不谢谢我们？小郝脸更红了：不是不是，我就是要谢谢你们啊。说完转身跑了。女人们笑得更厉害了。
　　小翠心细，她看到小郝穿着她专门给他做的鞋子。
　　军鞋做完了，还剩下点布，张秀英对支部书记杨秀章说，要不做几件棉袍子吧，给武工队的穿。杨秀章说，好啊。张秀英和温德奎儿媳妇的剪裁技术远近闻名，几天工夫就做好了。
　　这天，小郝来取棉袍子，女人们说，小郝，你来试试。小郝穿棉袍子，又合身又暖和。直夸女人们活计好。张秀英说，小郝穿上这袍子，就和新郎官一样呢。就是不知道谁有福当你的新娘子。说完就瞅小翠，大家都笑了。小翠和小郝都红了脸。小郝赶紧脱下棉袍子说，我可舍不得穿，留给武工队王队长他们吧。
　　过了几天，小郝兴奋地告诉张秀英他们，你们的棉袍可立了大功了！承平宁抗日根据地最高领导黄云等开会时被包围，换成你们做的棉袍子成功转移的。
　　不久，小郝在战斗中牺牲，小翠哭了好几天，她给小郝做了一件棉袍，小郝穿着入了土……
　　（发表于《红山晚报》）


146.　　外婆的围裙

　　文/王平中

　　谁也没想到，舅舅丧事的最后一个环节受到了外婆的阻挠。
　　舅舅丧事很热闹，道场做了七天七夜。然后，舅舅被装进了一口柏棺材里。随着阴阳先生一声起棺，道士手中的锣鼓、嘴中的唢呐咚咚当当、呜呜哇哇地响起来，舅舅就被送上了山。
　　108岁的外婆佝偻着腰，坐在屋沿前。空洞的眼睛木木地看着亲友们进进出出，给舅舅做棺材、选墓地、放河灯、祭庙堂、跑道场、做灵房、烧钱纸……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好像舅舅丧事与她无关一样。外婆十年前就失忆了。
　　舅舅送上山后，表哥将舅舅用过的衣裳、裤子、被子之类的东西堆在院坝一角烧掉，舅舅丧事就算正式结束了。按当地风俗，死人的东西不能留，都要烧给他在阴间用。
　　外婆依然佝偻着腰，坐在屋沿前，空洞的眼睛木木地看着表哥烧着舅舅的东西。突然，外婆空洞的眼睛一亮，嘴里惊呼：慢——用手在大腿上一撑，又一撑，然后就站了起来，偏偏倒倒来到火堆旁，夺过表哥手中正要往火堆扔的一条围裙。
　　奶奶，你要干啥？表哥惊问道。
　　不要烧！外婆抚摸着那条围裙说。
　　奶奶，爸爸用过的东西不能留呢。
　　不、不……外婆把围裙紧紧地搂在怀中，生怕被人夺了过去。
　　外婆的争吵声将屋中的舅娘引了出来，见状对表哥说：奶奶要留着就留着吧。
　　这是爸爸生前最喜欢的围裙，一定要烧给他才行呢。表哥说。
　　其实，这围裙就是奶奶的。舅娘说。你爸爸是你奶奶在庄稼里生的，当时，你奶奶就是用这围裙将你爸爸兜回家。
　　外婆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围裙，空洞的眼睛似有泪流了出来。
　　（发表于《香港文学》2018年4期、《资阳日报》2018年5月23日，入选《长篇小说选刊》2020年夏季卷）

吴宏鹏

　147.　斗智

　　文/杨希珍

　　宴会结束，虎王发现丢了一颗夜明珠。它怀疑是狐狸干的，因为狐狸曾经离开过宴席。
　　虎王下了悬赏令：有捉到狐狸者，赏金10万。
　　狐狸看见森林里到处张贴着悬赏自己的告示，既害怕又委屈：天哪，我即使再有前科，也只是干过偷鸡摸鸭的勾当，何时做过这样的惊天大案？转而一想：谁叫我名声不好呢？还是赶紧逃吧……
　　此地不宜久留，狐狸向太平谷逃去。可它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它即将逃出山林的最后一刻，却落到了狼的手里。
　　“哈哈，我要发财了！”狼高兴得手舞足蹈。
　　狐狸哀求道：“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放过我吧。我是冤枉的……”
　　“我管你冤枉不冤枉！关键是，你值10万大洋……”
　　狐狸眼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不无悲愤地喊道：“你的死期到了！”
　　“此话怎讲？”
　　“你想啊，虎王为了找到夜明珠，一定会问我夜明珠藏在哪里。到时候，我就说夜明珠被你吞进肚子里了……”
　　狼一听，吓得两眼直冒绿光：“好一个狡猾的狐狸，算你狠……”
　　注：闪小说《斗智》刊登在《辽河》2012年第9期上。


148.　　懒婆娘

　　文/张红静

　　老汉老了。这些日子，忽然发起脾气来，饭也不做了，衣服也不洗，整天还唉声叹气，骂骂咧咧。
　　懒婆子，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我觉出来了。
　　婆子说，你老东西死不了，村里看病的先生说，你的病根本不是个病。再说，我得走在你前头，你腿长，走得快，早晚追上俺，咱一起走。
　　懒婆子，谁跟你一起走？自你嫁给俺，可给俺做过一顿饭？
　　婆子说，俺嫁给你个穷汉，俺家里都跟俺闹翻了，俺这后半辈子，哪回过娘家来？
　　懒婆子，跟你一起走？你可给俺和孩儿洗过衣服来？
　　婆子说，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闺女。嫁了你，你说，衣裳你都不用洗，糙了手。那都是你说的，怪不得俺。
　　懒婆子，一起走？衣裳破了，你可给俺们缝一针两针哩？
　　婆子说，你老东西忘性大，夏天的时候，你说让俺扇蒲扇，你缝；冬天的时候，你让俺早早去给你暖被窝。针线活，不都是你愿意做的吗？
　　懒婆子，这辈子娶了你，你看看，你啥都不会干，俺活得累。
　　婆子说，俺给你生了对龙凤胎，孩子出来时难产，大出血。你跟个婆娘一样哭，还说，这辈子俺啥都不用干，你养着俺，照顾俺。现在，你怎么后悔娶俺了？
　　懒婆子，我不是后悔。我是担心，我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