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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吴宏鹏

[当代闪小说] 在《当代闪小说》公众号上发过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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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6:17:46 | 显示全部楼层
30.  青春典当行
  文/谢林涛
  他抬头挺胸,敲响准岳母娘家的门。双手捧着一张崭新的银行卡,恭恭敬敬递给准岳母娘。
  “你……你是谁?”准岳母娘惊恐地瞪大眼睛问。
  “阿姨,我是谢九啊!”
  “走,快走,我不认识你!”准岳母娘用力推了把他。他趔趄着退到房门外。“砰!”房门关严了。
  “笃笃笃,笃笃笃……”他再也敲不开准岳母娘家的门。
  准岳母娘家附近有一个清水池。他在池塘的清水里,突然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老年人的脸:两鬓斑白,双眼深陷,沟壑纵横,褐斑密布。
  一个多小时前,青春典当行里。掌柜的告诉他:10年值50万元,20年值100万元,40年值200万元。
  小车、商品房、彩礼……他合计来合计去。跺跺脚,捶捶头,咬咬牙:“40年,我典当40年!”
  他久久地蹲在池塘边,双手捂着脸。突然,他一弹而起,狂奔起来。那张崭新的银行卡还在手上。他还能赎回宝贵的青春年华么?
  (入选《深圳小小说作家研究》)

31.   魔法棒
  文/孔爱丽
  艾子很想拥有一种魔法,魔法棒轻轻一挥,汉字的千军万马就开始排兵布阵,按不同的思想排列不同的队形,在空中舞蹈、翻转、身手敏捷的降落,然后幻化成各种美妙的事物、清丽的画面,让观赏它们的人都神气俱清,如沐梵音。
  很快他就拥有了一支笔,就是师父赐予的魔法棒。但必须要功力深厚的人驾驭,方能如影随形、人笔合一。
  艾子苦练技法,初试身手。他左手一挥,笔尖冒出的文字飘上天空,又忽然跌落地下。他右手一挥,队形杂乱无章。幻化的风景总是不尽人意。他使用了各种方法……甚至旁门左道,仍是收效甚微,还差点误入魔道。
  师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真正的法乃无法无形。你的心里始终装着一种东西,一直放不下来呀,所以难以遂愿……
  看来,师傅也不能助我使用好魔法棒,我还得自己去琢磨。艾子走出寺庙,在清幽的田园聆听清风明月,在古朴的村镇细品人间烟火,与周围的人同甘苦,共哭笑,用心记录一些时光的碎片。渐渐地,生活使他忘记了心中的魔法。
  一个深秋,树叶尽落。艾子成了无欲无求心境安宁之人,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即将要随秋叶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这时他指尖一阵涌动,千言万语化作文字喷薄而出。艾子躺进书本,化做最深情的一个章节。
  (《小小说月刊》2019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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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6: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32.  粉笔画
  文/吴建
  我在环湖路上散步,看到路上有一幅粉笔画。画面左边是三间老屋,右边是楼房,楼前用汉语拼音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我爱你。”
  爱摄影的我拿手机拍了下来。
  几个月后,在那里又出现了一幅画。画上画了一张奖状。奖状上写着“李萌同学……被评为三好学生……”我又拍下了这幅画。
  当第三幅画出现的时候,我有些吃惊。那幅画上画了一只只剩一个大拇指的手。手上写着“爸爸”......
  以后我天天来这里散步,希望有新的发现。可我失望了。
  那天开家长会,坐在我前排的那个男人让我一愣,他的右手只剩一个大拇指。我凑上去问:大哥,你的手?他笑了笑:刀剁的。
  谁这么狠?
  我自己剁的。
  为啥?
  因为我好赌……
  我翻出手机图片给他看。
  这些都是我女儿画的。因为赌,我输光了一切,只剩下三间老屋。老婆很失望,就撇下我和我六岁的女儿走了。手机号也换了。后来湖区搬迁赔了我一套楼房。有人告诉我女儿,你妈妈经常从环湖路上过。女儿就在路上画了画,说要告诉妈妈,我们搬新家了。
  几天后,我老婆托她的一个女工友给我女儿捎来一大包好吃的。我女儿好高兴。
  第二幅是告诉妈妈,期中考试,她被评为三好学生......可老婆仍然没有回来的意思。
  第三幅画的意思是,爸爸戒了赌,要重新做人了。
  他眨巴眨巴眼,流泪了......我老婆回来了,可半道遭了车祸......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清醒那会儿,她对她的女工友说:杏花,其实柱子戒了赌是个好男人……如果你不嫌弃……就请你帮我照顾他们爷儿俩吧……杏花是个离婚的女人。
  《粉笔画》荣获2021“长鸿杯”全国闪小说大赛一等奖,入选大赛作品集《粉笔画》

33.  窗外
  文/贾淑玲
  我从梦中醒来。月光如水,从窗口一直流到我的床前。
  忽然,我发现,有一个黑影在晃动,就在我的窗外,时而俯窗倾听。
  我一愣,大声地打着呼噜,假装熟睡。
  那个黑影在窗前站立了一会儿,悄然离去。我再也无法入睡……
  又是一个有着月光的夜里,我醒来。我的窗外,那个俯身倾听的黑影又出现在窗口,它像极一幅素描画。我起身,轻轻地下床,走到窗边。当我伸手欲抚摸那幅素描画时,那黑色的影子就站直了身体。黑影就要离开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我被母亲从门口的河边拖了回来,我的身上湿漉漉的。
  我轻轻地对着那个黑影说:“娘,回去睡吧,我的梦游症早好了。”
  黑影慌忙答应着:“就回,就回……”
  ——发表于《百花园》2010年9期,《河北青年报》2010年8月29日转载。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经超值典珍藏书系.亲情篇.幸福只需一张床》、《2011年中国手机小说精选》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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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6: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34.  犟石匠
  文/李景华
  “你个败家娘们儿,老子没黑带白一錾子一錾子地凿,汗珠子掉地碎八瓣,你凭啥降价?我就卖六快,没人要拉倒。”
  一大早就听到石匠跳脚骂。
  多年后平房拆迁,茅家门口还堆一堆没卖完的滚蛋子。村人戏谑,这是十块钱两个,五块钱一个不卖的主。
  那年给铁路十三局凿打隧道横梁“大坝梁隧道”几个字,石匠精心选材、排距、画格。怎么看“遂”字都有点别扭,没联络方式又怕误工,只好对着图纸凿打。
  取货时,质检员一看纹理均匀,字迹清晰,点头称赞,一转身又惊讶地喊:“怎么少打了一撇啊?”
  “我是按图纸凿打的”
  “图纸不会错,局里都是高材生,打错了不给工钱”
  石匠一声没吭,拎起小锤对着刚做过的木头凳子“啪啪啪”敲个粉碎,捡起碎块扔进燃着的灶膛,灶膛里滋滋啦啦呼出的火苗映照着他阴黑的脸。他拉开抽匣翻出一张图纸。
  “对不起茅师傅,是我错怪你了,工钱一分不差,这‘一撇’另付。”
  石匠脖子一梗,腰一佝偻,三步并做两步走了。
  领导明天来剪彩,这一撇必需尽快补凿上。质检员急的直打转儿。
  “唉!这驴脾气上来八条大牛拉不回来,快想别的法子吧!”石匠媳妇叹口气说。
  剪彩那天,石匠混进人群,一眼瞥见后补那一撇是直接用笔描红的,不但颜色重还像凸出的“蚯蚓”。
  他把手里的烟捏个粉碎,低吼一句:“好端端的门面给毁了”
  心里憋屈的他当夜就梦见那只狰狞的“蚯蚓”对他似笑非笑。
  打那以后,茅石匠再不接带字的石活。
  刊发于《红山晚报》


35.  带上女儿去相亲
  文/红月亮(杨秀红,广东)
  医生李娟带着五岁的女儿豆豆去相亲,男方还没到。
  豆豆说,妈妈,等下你不要说我是你女儿。
  李娟摸着豆豆的头,微笑着说,你呀,瞎操心哈。
  少顷,一位阳光帅气的男生走过来,看个头有一米八左右。
  你好!我叫周帅。
  李娟抬头刚好触及他的眼眸,浓密的双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俊美柔和的脸庞,修长挺拔的身材,散发着沉稳的气质,阳刚味十足。周帅宛如春风一样迷人又亲近的笑意从他嘴角荡漾开来,令她怦然心动。
  周帅仔细观察李娟,肤白貌美,衣着得体,米白色套装女裙,衬托出高挑修长的身材,气质魅力并存,乌黑的头发垂直地披在肩上,脸蛋微微透着淡红。面前清纯靓丽的李娟,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女神。
  我叫李娟,这是我女儿豆豆。李娟介绍自己。
  不,她是我小姨。豆豆眼睛瞪得溜圆,撅着小嘴说。
  周帅诧异,李娟忙说,小孩子乱说的,她是我女儿。如果介意,我能理解。
  李娟手机响了,她礼貌地示意,闪到一旁接听。
  豆豆立马靠向周帅,歪着小脑袋叫叔叔好。
  周帅笑着轻刮豆豆的鼻子,夸她懂事又可爱。
  李娟接完电话,过来拉着豆豆说,不好意思,有病人急等手术,我需要马上回医院。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周帅忙说,我也是医生,还当过兵,我不介意。我送你去医院。
  到了医院,李娟匆忙下车。周帅说,你去忙,豆豆让我照顾。
  车里,豆豆说,叔叔,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爸妈都是医生,抗疫时去世了,李娟阿姨是妈妈的闺蜜,她收养了我。
  此文发表《雪花》2023年第1期、新西兰《微型小说专版》第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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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6: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36.  千年恋人
  文/秋菊
  迷迷糊糊中,我小心翼翼绕过桥中间婆婆已铺到桥头的银色长发,是想领悟彼岸花与叶生生世世不能相逢的绝望。可身后却传来了婆婆怜爱地声音:“小姑娘,又任性了?”
  婆婆的慈祥让我更伤心了:“我的爱情,怎会如此忧伤?”
  “孩子,你可千万要珍惜啊!因为你已爱他千年。”
  “千年?”
  “还记得吗?”婆婆轻轻拍着我说:“那是忘川河。”
  见我满脸茫然,老婆婆立即举起她那长长的衣袖,往河上轻轻一挥,河面渐渐清晰了,啊、啊!”地惊叫声瞬间飘来,河里,几个裸身的女子,正被冻得瑟瑟发抖,转眼,河水金光灿灿似熊熊燃烧的烈火,女子们也浑身通红了,凄厉地喊声久久回旋在远远的河谷里。
  “当年你比她们勇敢多了。”阿婆拉住我颤抖的手安慰着。
  “是吗?”
  “你脸上那漂亮的酒窝就是他的最爱!对不对?”
  “嗯。”我诚恳地点头。
  “千年前,你为了来世能再见他,同意在脸上做酒窝的记号,再被放到这忘川河里去接受煎熬。”
  可在老婆婆蠕动的嘴唇后,我看见的却是他现实中,金钱与权势交往的一幕幕,正急速向我涌来......
  挣开阿婆的手,我毅然向桥的那边跑去。
  发表于泰国《中华日报》,菲律宾《国际日报》等


37.  滴水洞
  文/笑龙阳
  早年,好事者用长绳拴个录音机吊到崖腰滴水洞口录了音,隐约可听到洞中滴水的声音。
  此崖险峻,从无人敢去探洞。今夏假期无聊,突发奇想,下洞探探。
  我将绳索系于崖畔歪脖子树上,拨开荆棘藤蔓下得洞来。漫过脚脖子的浮土,走两步直呛鼻腔,这洞走进去婉娫曲折,扑朔迷离。这时节传来滴水的声响,但见一处犬牙般的岩石上挂着个铃铛,不知何处来风摇动,叮当、叮当像滴水的声音!
  啊!岩石下靠坐着一具白骨,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旁边有一方石砚,两腿间夹着一团皱巴巴的故纸。我斗胆展开故纸见上面写着诗——
  疑是旱魔洞中憩,
  故悬鸣铃播春雨,
  滴水敲飞文痴梦,
  血花研墨染苦诗。
  悲怆的故事在我眼前回放:-文人同我一般系条绳索下得洞来,探游一番返到洞口准备顺着绳索攀登上崖,可绳索被恶人抽去!
  文人趴在洞口呼救数日,在这悬崖峭壁之间犹如蚊虫鸣叫,无人应对。回进洞里文人背靠岩石甚是绝望,欲留下点儿文字,但洞中无一滴水,嘴燥如炉,烧干最后一滴唾液,徽墨难研!他咬破指头将血滴入砚池,将随身携带宝铃挂于岩石之上,提笔写下诗句,听着铃如泉水的叮当声昏睡过去……
  我打个激灵慌忙向洞口跑去,大惊!绳索不见了,心登时悬在半空。
  返回洞中我坐在白骨旁,仰望着叮当的铃铛,顿悟到来风的方向,我打起精神迎风从另一端走去,来到又一洞口,看到了绳索,呵!我是从这个洞口进来,这洞有多个洞口呀!
  攀上崖我吼了一嗓:“人生路——啊哈!四处洞开,八面来风!”
  新西兰《澳州讯报》微型小说专版2023年1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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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5-23 16:25:43 | 显示全部楼层
38.  捉贼
  文/笔嘴
  姨夫越来越不像话了,散养在树林里的鸡天天缺少。妻打电话对我说,看鸡的姨夫说没人会来树林偷鸡,说是让黄鼠狼偷吃了。
  也许姨夫说得对。我说,“不要乱猜疑。
  黄鼠狼偷吃了鸡没鸡毛吗?一定是让姨夫偷了卖钱了。妻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今晩上必须从工地上回来,我们悄悄地到树林,捉偷鸡贼。
  工地离家二百多公里,全是山路,半下午我就开车往家赶。
  太阳在车的反光镜里,要么横冲直撞,要么上窜下跳,牧马人越野车一会儿仰头直上,一会儿低头直下,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一会儿又左右上下颠簸。
  图片
  那夜,我与妻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树林中鸡棚不远处,天上的星星在树梢上空时隐时现,不断地眨着眼睛。
  门响。妻悄声对我说,姨夫看鸡屋的门响。
  不要出声。我悄悄说,即使姨夫那个,我们也不要向前吱声。
  鸡吱吱了。妻说着欲起身,他一定进了鸡棚偷捉鸡去了。
  沉住气。我一只手摁住妻的肩膀,再等等看。
  咳嗽声。妻有点急,你听,这咳嗽声就是他的。妻怒气冲天,呼地爬了起来,冲进鸡棚。
  手电筒光照下,一只老鼠窜逃而去,一只刺猬咳嗽了一声,抱头蜷缩了起来。
  我让你再来偷鸡。鸡棚外的树林里,远远传来姨夫的声音,你们还成双成对的来偷鸡。
  我和妻打着手电,寻声奔到姨夫处,姨夫双手拽着一张网,两只硕大肥胖的黄鼠狼各扛着一只咯咯叫着的鸡,黄鼠狼和鸡在网里拼命地挣扎,黄鼠狼幽绿的眼光飘忽不定,有挣破网之势。
  选自《澳华文学》2022年第四期


39.  孝敬
  文/唐端
  老栓头七十大寿,宾客挤满了院子,恭贺声不绝于耳。老头子吧叽着旱烟暗搓搓地想:哈哈……今天一定要让老孙头嫉妒一下!
  以往过生,老栓头可没少被老孙头调侃。老孙头嗓门大,晃着秃顶,最爱起哄,老是说:“你娃给你买了啥好东西呢?亮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呗!”
  想起这事老栓头就气闷,人家老孙头儿子虽不咋回家,但买的那些东西可是杠杠的。自己儿子呢?年年哭穷,房贷,娃读书,生活开支,人情世故等等罗列一大堆。老栓头有时也纳闷,不是说儿子生意做得很好么?能不够花销?问他,他每次都摸着后脑勺给他画大饼,“爹呀,等俺房贷还清,一定给你长脸!”
  今年儿子终于还清房贷了,这次应该……正想得入神,老孙头拍了他一下,
  “死老头,你家小子回来啦!”
  老栓头精神一振,忙迎了出去,儿子提溜着一个大蛋糕进了院门,“咋又是蛋糕?”老栓头小小声问。“爹呀,我正要跟你说呢,我们在省城又订了一套房,以后到省城发展去,这不又当房奴啦。”老栓头没吭声,闷闷的。
  老栓头病了,茶饭不思,老孙头前来探病,抽一口烟,叹一口气,叹一口气,又抽一口烟,默了很久才悠悠地说:“死老头别和我较劲了,俺羡慕着你咧,你家儿子好歹还回家,我家那小子几年没回了!”
  “得了吧,你儿子可没少孝敬你!”老栓头酸酸地说。
  老孙头瞟了眼老栓头,恼怒地说:“你晓得个屁,那都是我自个买的!”
  发表:2019年第4期《幽默与笑话》;2017年第9期《小小说月刊》;2018年7月23日《洛阳晚报》;《哈达铺》2019年第1期;《川煤文艺》2017年第五期;《作家文苑》2018年2期;《荆楚闪小说》2018第1期;《吴地文化闪小说》2018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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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我心依旧
  文/剑言一白
  大马、槟城。万绿丛挂,春风吹花。
  傍晚,潮汕街,老宅,厅堂。耄耋老人给上学的晚辈们下达参加中国大陆“赤系杯”征文任务后,眼睛湿润了。
  小孙女眨巴着小眼睛,问:阿公,怎么叫家国情怀呢?
  大孙子抢先回答:阿公教我们那些古诗词时不是说过了吗?“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还有《静夜思》《出塞》《游子吟》等都体现一种家国情怀。
  看了一眼晚辈们,老人深沉地说:家国情怀,很崇高很理论,也很平凡很具体,是炎黄子孙家国统一的精神脐带和血脉传承。说完,他指着《光华日报》问:你们记得这张报纸是谁创办的吧?
  小孙女一脸自豪地说:我知道,是孙中山先生。
  大孙子补充回答:孙中山办这张报纸,是为了宣传号召推翻专制帝制。于是,才有了后来的辛亥革命。
  老人点头赞许。从书柜里取出一叠泛黄的报纸,打开一张介绍说:这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陈嘉庚代表南侨总会发表演说号召华侨支持祖国抗日的照片。你们的曾祖,就是响应号召回国,血洒抗日疆场的……厅内,空气仿佛被点燃。
  这张,是女教师白雪娇应征南侨机工,临别时给父母的告别信,成为当时轰动槟城的抗战家书。来,你给大家念念。
  大孙子接过报纸,深情地朗诵起来:家是我所恋的,双亲弟妹是我所爱的,但是破碎的祖国,更是我所怀念热爱的……在祖国危难时候,正是青年人奋发效力的时机……
  爷孙们热泪盈眶。
  (原载2019年9月10日马来西亚《光华日报》,2019年第5期《台港文学选刊》转载)


41.  王翰自述
  文/马长山
  时间:唐朝的一个下午。
  地点:我家庭院里的葡萄树下。
  已经很久了,我没有写出能够传诵千古的诗作。
  作为一个杰出的诗人,我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我喝着自酿的葡萄酒,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坐立不安。
  我在苦苦地等待着灵感。
  好几天了,我有了一种预感:一首千古绝唱就要呼之欲出了,不是出自别人,而是出自我的口中。
  灵感来啦——我泪流满面地随口吟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泪水流进了酒杯。我禁不住嚎啕大哭。
  为什么哭?是为自己的伟大创作,还是为苍生的悲惨命运?我说不清楚。
  此时,我隐隐听到身边的葡萄树对杯子底的葡萄酒叹着气说:“他老人家写出了得意之作,我俩可惨了。”
  “是啊。这可真不公平。流芳百世的是他,奉献生命的是我们。”葡萄酒附和着葡萄树。
  我听完他们的对话,对葡萄树说:“你的果实若想长寿,就必须变成酒。”接着我又对葡萄酒说:“你若想长寿,就必须变成诗。我的创作,实际是延续了你俩的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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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我的马

  文/余途

  我被击中了,从马背上跌下来,血一股股涌出。我的马刹住奔跑,站到我身边。
  我试图爬起来,抓到缰绳却没了向上的力气。我摸到了粘稠的血,再度趴倒。
  马向我低下了头。
  风卷起了身边的沙土。荒外能见到的只有我的马。
  我挣扎着想再抓缰绳,身子已不听使唤。
  我的马垂着头凝望着我,我抹了一把血拍向马屁股,用尽力气喊:“走吧!”它转身飞奔而去。
  风呼啸着压抑我的呼吸,沙土意欲掩埋我的身体。
  地在震动,那是我熟悉的节奏。
  我的马,是它带来了马队。

43.  价值

  文/廖玉群

  那是我爷爷给我讲的真事,隔山隔水的,你就当故事听吧:
  1977年12月10号,那是我刻骨铭心的一天。
  我把18只羊赶上了鹰山。站在鹰山的山腰上,可以最大限度地把那条路收在眼底。那是通往山外的唯一一条路。
  我最想看到也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了,那辆拖拉机像喘着粗气的牛,在绳子一般的山路上盘绕着行进。今天的车上只搭坐一个人——郭海燕。郭海燕的红布衫分外扎眼,红布衫在我的眼前闪了几闪,很快随着手扶拖拉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仰躺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天上,苍狗白云,白云苍狗,全都涌进我的脑子里。我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只要打一个滚,我就能从山腰直接空降到绝望的山沟底下。
  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笨瓜。我把唯一的一个高考名额让出来了,让给了郭海燕。是的。我们在那棵苦楝树下山盟海誓过,可是,郭海燕越去越远的背影告诉我,山盟海誓,那只不过是拖拉机扬起的一粒灰尘。
  我在山上度过了一天。傍黑时羊儿把我带下了山。
  场部的饭堂里,郭海燕在乒乒乓乓地忙着做菜。
  我埋着头从窗前走过。
  “我回来了,春生。”传来郭海燕的声音。
  “哦。”
  “也不问问我考得怎样?”
  “哦。”
  “我没进考场。”
  “什么!”我几乎要咆哮起来。
  “我没进考场!”
  “为什么?”
  “因为考场里没有你,我的底子也不足。”
  那一晚,我们两个爱情的傻瓜面对面坐了很久,无话。
  后来呢?后来我们相继进山村小学校代课去了,小学校共走出去两代人,322位大学生!这里面有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孙子。
  “2比322,那个大?”
  我的爷爷他老人家骄傲地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发表于《梅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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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遗失在按摩房里的公文包

  文/曾勇

  这是一只普通的手提式公文包,矩形,黑皮外壳,茄色绸缎底面。
  包内搁有一沓这样那样的“文件”和“精神”,内容多为“正确的决议”、“重要的讲话”、“振奋人心的消息”……另有两副半新的扑克牌、大半包硬盒中华烟和一只打火机。
  包内的左面有大小夹袋各一个。大袋里放着一叠百元钞票,其中有两千元一扎的钞票五扎,另有几张散钞,小袋里插着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自前往后翻,是若干页字迹潦草的会议记录,自后往前,则内容基本雷同,每页纸的上方都写有三或四个姓氏,姓氏下面均列有一组两位数的阿拉伯数字,前面大都有加号或减号,后一位为5或是0。
  包内的右面也有大小夹袋各一个。大袋里装着一只黑色塑料兜,兜里放有一瓶金枪不倒油和一盒开封了的避孕套,瓶上的男人和避孕套盒上的女人都很性感,衣着少到不能再少。小袋里有些名片。名片正中是主人的姓名和职务,从事的工作令人肃然起敬;下边是工作地址和联系电话;背面的文字相对繁杂,表述的是主人的专业技术职称和各种社会兼职。
  包的底部有一只不易发觉的小夹袋,拉链藏匿在茄色布面的皱褶中,里有发票若干张,蓝皮工作证一个,证件第一页印有五个红光闪闪的汉字:为人民服务。
  (《南方都市报》2009年6月17日)

45.  棋高一着

  文/许国江

  龙川徐某,棋艺高超,称霸棋坛多年,被誉为围棋大师。
  这年春天,大师出门远游。烟花三月,大师骑一头毛驴,来到古城扬州。他饱览了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名胜古迹和风光秀色以后,准备渡江南下一游。
  大师骑着毛驴,来到古渡瓜州,见镇上有家棋院,设棋局赌输赢招徕过往客商。大师心中暗喜,就把毛驴拴在门前的老柳树上,步入棋院,与主人对弈。不料两个时辰不到,徐大师竟连输两局。主人向大师索取银两,大师摊着双手说:身边无钱。主人面有愠色,他说:有约在先,谁输棋,谁给钱,先生输了棋,不付钱怎么行?大师笑道:身边实无分文,只有毛驴一头,就以毛驴抵押如何?主人说:既然没钱,就只好如此了。
  月余,徐大师从江南归来,又途经瓜州。二次来到棋院,欲与主人再下两盘。主人应允。双方摆开阵势。这次与上回大不相同。大师出子奇险,步步紧逼,主人难以招架,连连失手。不到一个时辰,徐大师连胜两局。主人认输,准备取出银两,付给徐大师。大师笑道:不必了,把我先前抵押的那头毛驴还给我就行了。
  主人牵出毛驴,大师见它膘肥体壮,大喜。原来,前次徐大师到达瓜州,欲乘船渡江,苦于没个地方寄养毛驴,幸亏有了这家棋院。便有意输棋两局,为毛驴找了一个寄养的处所。
  如今物归原主。大师拍拍毛驴的屁股高兴地说:老伙计,我们回家吧!说罢,跨上毛驴,大笑而去。
  (原载《通俗小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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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6-8 15:31:38 | 显示全部楼层
46.  爱人

  文/麻坚

  雨生是文州地下党负责人,在一次送情报途中被文州特务头子吴雄抓住了。这是一条大鱼!如果把它肚子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那我!想到这里,吴雄得意地哼起了京剧。
  但任凭吴雄用尽了种种酷刑,雨生就是不开口,没办法,吴雄决定枪决雨生,对于地下党,吴雄向来不心慈手软。具体由谁来执行呢?吴雄想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手下的文员,也就是雨生的爱人张戌梅。自从雨生被捕后,他一直怀疑张戌梅也是地下党。
  行刑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几只乌鸦,在树尖上呜叫着来回盘旋。雨生被五花大绑着,站在五米开外,背对着她。张戌梅拿枪的手在轻微颤抖。
  转过身来!吴雄命令道。雨生被人押着转了过来,面对张戌梅。看见张戌梅,雨生吃了一惊,面部肌肉微微抖了一下。
  好!吴雄说道,我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三你就开枪!
  一。
  张戌梅看见雨生的面部开始苍白起来。
  二。
  雨生的眼睛露出了恐惧。
  三。
  雨生的嘴巴微微张开了,没等吴雄的尾音落地,张戌梅就扣动了板机。硝烟弥漫处,雨生的胸前开了一朵火红的花。受惊的乌鸦怪叫着飞上了天空。
  多年后,有人问张戌梅;面对雨生,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如果我不开枪!张戌梅哭着说,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吴雄的枪下!
  为什么?
  因为我看见了恐惧!
  其实张戌梅不知道;那天,她的背后也有一支乌黑的枪口,她没有看见,而雨生看见了。
  (此文为2012年中国闪小说大赛年度总冠军作品)


47.  黎明时分

  文/寇建斌

  夜,黑如墨,沉如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交通员老高送来一份重要情报,说这里已经暴露,催促她赶紧撤离!
  她撕开床单绑成绳,推老高从窗户逃走。打开电台,立刻发报。
  远处已经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她仿佛没听到,有节奏地敲击摁键。夜像面鼓,被清脆的键音敲击得砰砰直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她端坐如故。
  门外传来野兽般的吼叫,屋门被踹得地动山摇。
  她依然凝神静气,有节奏地敲击。
  那张小纸条化为灰烬,随着键音飞远。她解下窗外的绳子,轻舒一口气,又坐下来摁键。
  这次她摁得很轻松,嘴唇翕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门子轰然洞开时,她刚好敲完最后一个字符。
  一群野兽闯入,窗户被砸开,清亮亮的光刷地透进来。她知道,已是黎明了。
  面对一张张狰狞面孔,她坦然地笑笑说:你们来晚啦。
  城外攻城指挥部,译电员译完城防兵力部署分布图,并按首长指示电告给各攻城部队后,再译后边的电文,被发报的这位熟悉的老地下党难住了,那是几组怪异的数码——
  5566 55611 231 2222 32 1567 21
  首长要来看过,一脸肃穆,说:我来译吧。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注视下,首长放开喉咙唱起一首歌:
  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
  向全国的解放!
  首长唱完,猛吼一声,下达指令:开炮!
  (500字)
  本篇获2021年第二届“重宇杯”闪小说大赛三等奖,载《小小说月刊》2021年9月(上),《台港文学选刊》2021年5期转载,入选《一本.小学语文阅读100篇》,被多地选作六年级语文考试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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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依恋

  文/臧世翮

  孩子这是咋了?夜里快十一点了,还没入睡。
  奶奶打开了灯,问道:“哪儿不得劲儿?”孩子没吱声,无神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舒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发烧。“饿了?”孩子摇了摇头。奶奶把手伸进褥子底下试了试,炕也不热呀。八成是又想妈妈了。可奶奶不敢提这个茬,怕孩子更伤心。“快睡吧,明天带你岀去河边玩儿。”说着,闭了灯。
  奶奶心里酸酸的。孩子的爸爸妈妈先后到城里打工去了,把个六岁的孩子扔在家里。
  大约过了半小时,孩子还是没睡。
  奶奶又把灯打开,扭头盯着孩子。
  孩子没瞅奶奶,目光却盯着炕梢放的一小堆荞麦皮。奶奶挺起身子,借着灯光,发现孩子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枕头上有明显的泪痕。
  奶奶灵机一动:哎哟,我咋把这事儿忘了呢?怪不得孩子睡不着觉!她赶紧披上衣服,下地把洗了的,还没完全干的枕头皮从晾衣绳上扯下来,麻利地把荞麦皮装进去,找来针线缝上,把枕头轻轻地放在孩子的面前。奶奶长舒了一口气,深情地看了孩子一眼,坦然地把灯关了。
  孩子抓过枕头,贴到鼻子上嗅了嗅,又贴了贴脸,便习惯地紧紧抱到怀里。
  不长时间,搂着妈妈枕头的孩子就睡着了,嘴角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安然而香甜。
  奶奶伸岀颤微微的、青筋凸起的手,给孩子掖了掖被,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岀两滴浑浊的泪。
  (发表于2021年10月13日《株洲晚报》


49.  谋杀未遂

  文/段国圣

  我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家酒店,我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一起谋杀案,我跟踪那个家伙已经多日了,这一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那家伙来了,他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在等那女的出现,一会他看了看表,给服务员一个手势,服务员立即送来两杯咖啡,那家伙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纸包,将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入另一只杯中。这时女的来了,她对男的婉尔一笑,坐定,然后他们便开始窃窃私语,男的微笑着,不时的用手指敲打着玻璃桌面,女的温文尔雅,用不锈钢小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我试图落在那只杯子的沿口上,阻止她喝,可女的却厌恶地用手指不断的驱赶我。女的终于端起了杯子,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奋不顾身地跳下去,那一瞬间,我听到女的一声尖叫:该死的苍蝇!
  我死了,而她,却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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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特殊的陪嫁

  文/顿先海

  夜幕下,玉兰已在院中望着星空站了很久。当听到公爹的咳嗽声赶忙回屋,给他重新掖好被子,才去了隔壁自己的卧室。
  玉兰刚满四十岁,风韵犹存,可命运却坎坷不平。她和丈夫结婚多年,膝下无孩。五年前,公爹突发脑溢血,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婆婆在她没过门时就去世了。丈夫是个孝子,平时对公爹的护理,都不让玉兰插手,因为毕竟是公爹和儿媳的关系,多有不便。
  谁知,屋漏偏遇连阴雨。丈夫在一次进城给公爹买药返回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撒手人寰。安葬丈夫哪天,玉兰哭成了泪人,在场者无不湿巾。
  面对这样的家境,日子也得过,玉兰擦干眼泪,像头拉车的牛负重前行。一年后的春天,开始有一些热心人上门给玉兰提亲,介绍的对象既有小企业老板、汽车司机,还有退休工人、个体医生,条件都很好。可玉兰和人家见面聊了一阵后,却是摇摇头:“我提的要求你不能接受,那就再另选吧!”
  于是就有人窃窃私语,说三道四: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啦,还左挑右拣个啥。一股股冷嘲热讽,从各个角落飘进玉兰的耳朵,可玉兰依然我行我素。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忽然有支迎亲车队,鸣着礼炮,浩浩荡荡进了村,停在了玉兰家门口。这下全村沸腾了,大伙奔走相告,纷纷前去瞧热闹。不大会,随着一阵唢呐高奏,礼花绽放,只见玉兰和东村的庄稼汉赵实诚,各自佩戴着新娘和新郎胸花,抬着她的公爹一同上了花车。
  围观的人先是惊讶的目瞪口呆,而后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2021年5月入选《粉笔画》—湖南首届“长鸿杯”闪小说大赛作品选)


51.  妹子的花衣裳

  文/李剑

  妹子把自己心仪的白底蓝碎花的衬衣叠得很整齐,小心地放进箱子底。她坚决不同意借给同村的二妞用来相亲穿。
  妹子妈说,不就是一件衣裳吗,只穿半天,隔壁邻居不能这样小气。加上父亲的劝说,妹子最终还是同意了借给二妞。
  二妞穿上以后,果然漂亮了许多,而且相亲也很顺利。双方家人都说对上眼了,妹子的衣裳帮大忙了。
  此后,妹子的花衣裳更舍不得随便穿了,总是叠得很整齐地放在箱子底。偶尔赶集穿一下,在回来的路上就会换下来,坐在小田埂上,把衣裳放膝盖上慢慢抚平,叠整齐。
  妹子的衣裳很吃香,被相亲的人家借了好几次了。可是妹子就是没有人来打听,爹妈也经常为自己家不是贫下中农的成份而叹息。
  转眼妹子快三十岁了,是个老姑娘了,自己的花衣裳又多了许多件,慢慢地也没人借那件花衣裳了。
  妹子终于结了婚。洞房的时候,妹子拿出来那件花衣裳。二婚的男人看见了,眼睛一亮,说,这件衣服我记得,当初因为这件花衣裳我才相中她的。后来发现她除了穿这件花衣裳好看,啥也没了。
  妹子说,那现在你喜欢这件花衣裳吗?男人说,这个现在太土了,家里漂亮衣裳多了去了!
  妹子从床上下来,摸来一把剪刀,把花衣裳剪得碎落一地,眼泪也滴落一地。
  原载2020年安徽文艺出版社《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菲律宾博览国际传播公司《2020中国闪小说精选》《湖南2015年度闪小说精选》菲律宾博览国际传播公司《2016中国闪小说佳作选》,2020年第一期《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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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放生

  文/孔爱丽

  湖水很蓝,我常常把湖当做天空,当白云映在湖里,我就在云彩里游啊游,好像在天空飞翔一样。
  一天,飞着飞着,我就真的随着一张透明的网飞到了空中,伴随着我的兄弟姐妹跌落到一只只盆里。
  骄阳下的岸边,尽管盆里不断充进氧气,拥挤在一起的我们还是喘不过气来,有几个兄弟已经奄奄一息了。我透过浅浅的水望去,天空就在上方,很蓝,和湖水一样。我真想飞出去,在天空游弋,做一条会飞的鱼。我感觉自己就要飘起来了!
  一些小朋友指着我们呼喊:哎呀!鱼儿要不行了,快点放生吧!再不放就死啦!
  再等等,等人都到齐了,还得拍照呢。组织放生活动的负责人制止到。有工作人员则去岸边示范放生鱼儿的动作要领。
  小盖盖头男孩吵的最欢。我刚听到大家议论了他的故事。领悟能力极差,老师讲乌鸦喝水,让小朋友帮乌鸦想个办法喝到水。大家都说往瓶子填小石子,他却说:可以帮它把瓶子推倒;也可以给它一根吸管…结果,他得了个零分。
  看,他来了,不顾老师的劝阻跑来了!他一把把我抓起,紧跑几步,扔进了湖里,动作一点也不规范。
  清新的空气流过我的肌肤,我感觉自己真的飞起来了!我一头钻进湖里,深深吸了一口水。
  看,它又活了!小男孩兴奋地大叫。
  孩子们都不再等待拍照,一窝蜂冲向岸边的盆,抬起倒进了湖里。
  (发于《传奇故事闪小说》2020年1期)


53.  在城市里牧羊

  文/吴建

  老李在山坡上放羊,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儿子打来的。羊们听见手机响,也支楞着耳朵听。
  啥事?
  爹,你来城里吧?
  不去,我得上山放羊。
  来城里放羊吧?
  大马路上能放羊?没听说过。
  真的,现在城里不光可以放羊,也可以放牛......不信你来看看。
  老李觉得儿子的话不靠谱:咱家的羊咋弄?
  你先来,我开车去家里拉。
  老李半信半疑地进了城。孩子们呼啦围上来“爷爷爷爷”地叫。
  爷爷,咱们去公园吧?
  爷爷不知道公园在哪里呀?
  我送你们去。儿子说着话推门进来了,爹,您来了。儿子很高兴。
  到了公园,孩子们高兴地撒起欢来。老李的眼也跟着孩子们跑。像跟着他的羊。
  晚上,老李见儿子捣鼓电脑,压根不提羊的事。这小子八成又把我骗了。就问:你拉的羊呢?
  儿子笑着打开了电脑:咱家的羊都在电脑里呢!
  就这东西,能盛下十八只羊?
  你看——
  蓝蓝的薛河,高高的龙山,山上有白云似的一群羊,正咩咩地叫着吃草,撒欢儿……
  老李点着指头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只。
  爹,你只要对着电脑说一声‘下山’,羊们马上下山,去河里喝水。说一声‘上山’......
  老李犹豫着说了声“下山”,羊们真的下山去河里喝水去了。
  老李乐了。白天,他陪着孩子们出去玩,回来后就在电脑上放羊。
  在电脑上放羊是儿子为老李设计的一款放羊软件。老李一个人在乡下,儿子不放心。接他进城他又不来,说离不开他的羊。
  那天,老李一把抓住儿子的衣领子:你小子真拿爹当傻子?儿子笑:我把羊交给二蛋代养了。
  老李也笑:我早猜到了。
  ----发表于《小小说月刊》2021年12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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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送寒衣

  文/笔嘴

  又冬天了,七十多年了身子没暖和过。保家想翻下身子,换个姿势,甚至想站起来,伸展一下,练一趟华拳,糟糕,浑身僵硬,冰雪已与身体的整个部位合一了。
  这是一场人的灵魂与躯体对侵略者飞机大炮坦克导弹的战争。保家身边卫国想,我们这阵势,别看都冻僵硬了,侵略者见到,保准吓尿了裤子。
  举着望远镜的连长一动不动,端着枪瞄准着前方的全连战友们一动不动,蹲着的、趴着的、站着的都一动不动了。
  有祖国飞机飞的声音,有祖国的国歌的声音,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保家真想喊起来,真想也随着唱起来。
  敬礼!这声音多耳熟呀,像极了我们老首长的嗓音。卫国睁得圆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涌出洪流,我们被接回国了。
  飘雪了,祖国的雪晶莹剔透,柔和,不夹带血浆,不夹带肉屑,不夹带头颅、胳膊和手脚,飘在头顶上,一片祥和。
  有烧纸的味道。这味道是老家逢年过节祭奠亡故烧纸的味道,哦哦,是过百岁的妈妈来看我们来了。
  这是你最爱吃的拤饼,大葱蘸酱卷鸡蛋;这是当年给你做好了的棉衣,你没来得及回家拿;这是⋯⋯今天,妈妈全给你们带来了。妈妈更爱絮叨了。
  保家哭了,卫国哭了,战友们都哭了,很想哭出声来,让妈妈听一听。泪水流成了小溪,汇成了黄河,汇成了长江。
  妈妈保重。保家、卫国与全连战友们流着泪合上了眼睛。
  又寒衣节了,当年,保家、卫国们走出国门参加这场伟大的战争时,都才十七八岁。

55.  懒父懒子

  文/马长山

  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和父亲相依为命。
  我和父亲脾气相投,就是有点懒。
  父亲在弥留之际递给我三个锦囊:“孩子,这是我人生经验的总结。你遇到难题,就打开一个看看。”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我默默接受着亲朋好友的问候。我有些累了,抬头看了看吊唁的人群——黑压压望不到边。这可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怎么办呢?突然,我想看看父亲给我留了什么妙计。
  我悄悄打开一个锦囊,看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我看罢,顿觉茅塞顿开。我在亲朋好友诧异的目光下,坦然坐到地上。吊唁的人看到这个场景,纷纷叹气离开了。
  我从殡仪馆出来,走进公园,找了一张长椅子坐了下来。
  无聊啊。下午的时光怎么打发呢?我决定再打开一个锦囊,看看父亲如何教诲。
  “原来是这样!”我看罢父亲的第二个锦囊,禁不住笑出声来。我马上躺到椅子上,美美地做起梦来。
  夜幕降临。我被冻醒了。
  “是回家,还是睡觉?”我犹豫。
  “再看看父亲留下的锦囊?”我用手揉搓着最后一个锦囊,似乎有点舍不得。可是最后他还是打开了。
  我借着月光一看,不禁呆住了……我大吼一声,把头朝一棵大树撞去……
  这三个锦囊妙计是:“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下就不要坐着;能死掉就不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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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三杯水

  文/余途

  她的女朋友今天第一次成为我们家的客人。我特地把房间整理了一下,一双没洗过的袜子被我藏在枕头底下,卫生间的镜子也擦亮了。
  我还特地买了水果和饮料,把从没有用过的水晶杯拿出来摆了三个在桌子上。
  房间里开始流动古琴。我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时听的就是这个音乐。
  我们站在门口迎接她。
  一进门她就惊讶似地说:“好温馨好香呀!”
  “他特地为你喷的香水呢!”
  我知道我脸红了。
  我们陪她参观,从明亮的镜子里我看到了她明亮的眼睛。
  “他喜欢睡高枕头,我就不喜欢。”
  我拉住她揪枕头的手说:“外面喝水吧。”
  她拿了一杯给她,又拿了一杯给我,空着一个杯子。
  我说:“你的呢?那不是有三个杯子吗?”
  她说:“我们俩谁跟谁呀,你喝完我用你的喝。”
  她们笑了,那第三只水晶杯盛满了古琴曲。

57.  求你把我抓起来

  文/曾勇

  有才走进派出所的时候,所长丁高正在里边擦洗警车。有才说:“丁高,我来求你帮忙了!”
  丁高说:“我们老同学之间,客气什么呀,有话直说,能帮我一定帮!”
  “没别的,我想求你把我抓起来。”
  “你……你犯啥事了?”
  “啥事没犯。”
  “没犯事还让我抓,你神经病啊!”
  “是这样,我想蹲几天局子,吓吓那些去我饭店里白吃白喝的人,”
  “那该抓他们啊,怎么抓你呢?你说,都是谁,只要证据确凿,我这就把他们逮过来。”
  “城管朱队长,工商局牛副局长,街道马主任……”
  丁高一时呆住了,呆愣中就听到有才说:“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求你帮这个忙了!”
  “这忙我还真是帮不上,”丁高哭笑不得,“平白无故抓人,那不是砸自己饭碗么!”
  有才说:“这我不管,反正你得把我抓起来。”
  丁高“扑哧”笑起来:“亏你想得出,你遵纪守法的,我凭什么抓你呀?”
  有才站在那里想了一阵,忽然起身去墙角捡来一块断砖:“我若是拿砖砸你,你总该有理由抓我了吧?”
  丁高见状笑得更凶:“你个胆小鬼,当年连老鼠都不敢打,还有胆量砸人啊?”说罢把头伸过去,“砸呀,你砸呀!”
  话音刚落,就见有才举起了砖头,不过那砖头没有落在丁高头上,而是“哗”的一声将他身边那警车的前窗玻璃砸了个稀烂;接着又飞快地从墙角捡来几块断砖,把那警车砸得“乒、乓”作响。
  “你他妈疯了!”张志高禁不住嚷起来,说话间用随身带着的手铐一把铐住有才的双手,“你这是袭警啊!看起来不抓你还真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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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丁火螂

  文/刘国琳

  丁守业,六十多岁,小个,罗圈腿,圆脸,八字眉,小眼睛,大嗓门,外号火螂子。
  他挑着担子,手摇上方瘦锣,下面胖鼓组合的响器,像淘气孩子绑直了四脚的蛤蟆。嘡嘡咚咚的合音,搅闹山村寂静。摇得兴起,他脱小褂儿,后背八枚拔火罐圆印,黑紫暗红,如同七星瓢虫的后背圆点。
  “哎,针头线脑红头绳,丝线顶针枕头定。攥罩子头掐子烟袋嘴子缠腿子,花绸布桂花油,还有孩儿得意地糖球滚珠小马猴哟……”
  这通唱喝,把人圈拢在他的周围,挑选货品,像树上喜鹊叽叽喳喳。
  郑家新媳妇羞红脸,掐个白玉葫芦瓶,一扎高,太阳花粗,瓶口细如米粒。声怯怯:“打桂花头油!”
  丁火螂接钱揣兜,捏定油瓶,将油勺潜入桂花油坛,缓提出口,手一抖,断止牵连。勺口稍斜,拉出一根油线,香亮,缕缕丝丝,手腕再顿,油丝猝断,油瓶秒入,细嘴正咬住那缕接续直下的油丝,若沙漏滴沙,一气呵成。
  丁火螂走南闯北,足迹印在辽西的百里乡村,打油绝活,传遍八方。
  某冬某日,丁火螂忽听当院噼啪爆响,光脚跳地,发现货郎挑、竹扁担被大儿烧得红火,只抢出拨浪鼓,气得哆嗦:“你个败家子呀!”
  大儿子嚷:“烧了干净,你挑一辈子担,挣金攒银了?”
  丁火螂抡木棒追打,儿子如兔逃遁。当晚,他哭骂一夜,天亮息了动静,享年七十三岁。
  政府来人悼念,原来丁火螂曾是八路军的交通员,打日本、灭老蒋、剿土匪立过大功。儿女这下哭得惊天动地。
  货郎,旧社会叫货郎子,乡亲给“念白”成了火螂子。

59.  望乡

  文/洪超

  阿明奉命戍守边关---中印加勒万河谷地区,这里虽远离故土,但阿明似乎入乡随俗,他在这一守就是多年,其间他本可申请回乡探亲,但因边境紧张,他从回去过。
  阿明很勤劳,他在戍守之余还修治边防哨所,他在哨所四周围上栅栏,而且栅栏是用一棵棵小树围成的,每到春来,树吐新叶,这个小小的哨所就被绿意掩映,这让这边防哨所富有诗意,战士们都称阿明为诗意建筑师。
  阿明还在哨所的三面盖了一些小茅屋,这搭配着哨所,整体看来这就像北方的四合院,战友士们闲来就喜欢这在小茅屋里喝茶、拉家常,这里让战士们有说不出的温馨。
  后来,大家发现阿明还在这个“四合院”的前面用栅栏围一个小园,大家都笑问阿明又在搞什么创意,阿明笑而不答。
  这不,阿明今年就退伍了,手续已经办好了,正当阿明要回去的时候,边境有事了。印军越线侵犯我国领土,阿明听闻立马换上戎装就要出战。祁连长说他已退伍就不要出勤了,但阿明火了:“我的脚还未踏出边关,怎么能叫退伍呢?狼烟弥漫,我作为军人怎么能袖手旁观?”
  阿明不顾祁连长再三拦阻执意出击,谁料阿明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印军蓄意发动事变,我军陷于数倍于已的印军重重包围之中,阿明奋战到底,壮烈牺牲。消息传来,哨所沉浸在悲痛之中。
  祁连长亲自把阿明的骨灰送回故乡,当祁连长来到阿明家门时,他泪水纵横,阿明的家竟同阿明所布置的哨所“四合院”一模一样,这时祁连长才明白,“四合院”前面围的小园是一个牛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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