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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飘尘 于 2019-7-28 20:42 编辑
奶奶的方向 文/ 洪虹
“往哪？” “东！” “往哪？” “东！” ……
这是奶奶与他人的对话。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无数次，时间跨越了几十年。问话的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但回答的人只有一个，那是我的奶奶。 奶奶十八岁那年，村里的恶霸强行定亲，要她嫁给他痴呆的儿子做媳妇。奶奶连夜逃往邻村，找到心上人，踏上逃婚的路。两人手牵着手，跑过了两三个村庄。当他们看到一座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子，正想进去歇息时，忽然听到后面不远处人声嘈杂。原来，恶霸听到她逃婚的消息，聚集了一帮人追来了。情况紧急，往哪个方向跑才安全呢？她的心上人，也就是后来成了我爷爷的人，攥着她的手问：“往哪？”奶奶果断地答：“东！” 往东去的庄稼地，见证了他们的新婚夜。奶奶依偎在爷爷胸堂的那一刻，就认定爷爷是她一生的大树。刚才经过的那座破旧的小房子，后来成了他们真正的家。 不久，爷爷参加了部队，在一次回家执行任务中受重伤。那是个深夜，奶奶听到枪声，出门找到爷爷。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必须先躲一躲。爷爷问：“往哪？”奶奶果断地答：“东！”原来的那块庄稼地已经荒废，杂草丛生，但它又让奶奶和爷爷躲过一次劫难。 后来，在一次反围剿中，爷爷不幸牺牲了。运送尸体回来的人问：“往哪？”奶奶流着泪，坚定地回答：“东！”就这样，爷爷长眠在他和奶奶度过新婚之夜和受伤避难的那块庄稼地里。 解放后，政府把爷爷的墓地修葺一新，并立了一块纪念碑。 再后来，奶奶的年纪大了，眼晴也失明了。她离开了村庄，和我们一起住到城里。每年到了清明节，奶奶都坚持要去爷爷墓地祭扫。走到村口，她的小曾孙有时故意问她：“往哪？”她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说：“东！” 最近，听说那片土地被政府征用，要建设一个德阿生态经济产业园区，附近的房屋包括爷爷的墓地都必须迁移。因为这事，我的老爸和老妈，经常当着奶奶的面商量着，该怎样和政府交涉，怎样把这事告诉她。因为奶奶现在的耳朵很不好使，几乎听不见声音。跟她说话要凑到她耳根，提高大嗓门，她才会有回应。 周末，奶奶忽然说，想去看看爷爷的墓。大家听了愕然，随即又互相点着头说，也好，趁迁移方案还未出来，应该先去看看。临行前，老爸先打电话给村支书，想趁此机会见一下面，了解和商讨一下迁墓事宜。 我们到了村口，看见村支书一行人已经在那等候。 刚下车，奶奶的小曾孙又调皮地拉着她的手问：“往哪？”奶奶一反常态，没有马上回答他。我给她的小曾孙解释说：“奶奶听不见你的话。” 出乎大家的意料，奶奶沉默片刻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往哪，听从政府安排吧。”
(10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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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8 09: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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