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泛黄的帆布包,只要老全一挎上,准是去给人家支客。那些在田边地角的人看见了,不说老全去支客,而说:哟,又吃好的,挣净的去啦?老全停下脚步,点点头,微微笑,“嗯呢”一声,算是回那人。
冬天的一天早上,天还没开亮口,老全就去挎包,是要往老贵家去。桂婶也跟着起了床,找了两把手电筒,递一把给老全,说:我还是送你一段吧。送就送吧。老全知道桂婶是有打算的。
就走了十来分钟的路程,分手时,桂婶说:回来时,提前打个电话啊,我来接你。老全想说:来接我?是接我挣回的钱还差不多。而没把话说出口。
老贵住在山顶,不担不背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三天前,老贵来请老全,把娶儿媳妇的事情说完,正准备往下说些客套话时,被老全一挥手挡了回去。老全说,上次你跑了路,这次该我跑,是应该的。你放心,准点准时绝不误事。
老贵家四面透风,来的客人不多,全程还简化了中间好几个环节,一天半时间,就把儿媳妇顺当地娶进了门。打发老全走时,老贵非要按照手艺人的标准酬谢。老全不接。两人推来推去好些个回合,最后老全还是不接。老贵心里过不去,就找了个布包装了两塑料袋茶食(花生、瓜子、糖)让老全带回家。
老全突然出现在桂婶视线里。桂婶看了不高兴:我不是说了吗,让你提前打个电话让我来接你。老全不吭声,直往屋里走。桂婶跟在老全身后。老全把茶食交给桂婶。桂婶接过说:就这些?老全说:就这些。
桂婶头两天在街上看中了一件暗红绒大衣,穿在身上一试,又好看又合身又保暖,但舍不得到去取定期存款,说等老全把现钱挣回来就买。这是买不成了。桂婶不说这事。桂婶找其它事情说:他老贵真他娘的会算账,你脚疼,他帮我们耕一天的田,就抵消了他娶儿媳妇你去支一天半的客呀。又说老全:你也真是猪头肉吃多了!怕节外生枝,老全补充了一句:老贵是给了的,但我没接。桂婶最后还是明了理,错在自家的老全。
还有更堵心的是,老贵买了一扇新门回家。那天也是遇巧,老贵背着门走累了,在一个石梯上歇气。桂婶走亲戚家去。两人迎面相逢。桂婶没把老贵当成真他娘会算账的人,上前摸了摸门后,直感叹:这门好看,这门牢实。哪知老贵却稀里糊涂地说了:这得谢你们家老全,他支客费了功夫不收钱,正好是这扇门的钱。
次日下午,广播中通知说:外地人来村里唱大戏,晚上都可以去看。
晚饭早早地煮熟。桂婶吃晚饭的时候,没叫老全,把老全的饭留着;去看大戏的时候,也没叫老全,跟其她几个娘们一路去了。生老全一阵子气再说。
走在屋后,桂婶看见自家院里灯火通明,还有不小的动静。三步并着两步,近了一看,老全正学着木匠,又砍又刨,穿的是春秋季节的衣服,额头上还有汗水往下滴。紧接着,又看见了老贵。老贵正从屋里出来,肩上扛着一根木头,放下木头就赶紧去给老全打下手。旁边已摆放着好几根笔直光滑的木方。桂婶问:这是干啥?老全说:把咱家那扇牛圈门给换了,牛跑出来好几回了。今年回老家过年的人多,就好好生生地同他们过一个热闹年。
桂婶把身上的旧棉大衣脱掉,径直去了厨房。出来时,端出了一盆醪糟鸡蛋。一碗分三个鸡蛋,白嫩嫩的,香喷喷的,热腾腾的。
两天后,老全回到家的时候,除了身上挎的那个帆布包,手里依然提着一个跟上次一样的胀鼓鼓的布包。桂婶没有理会。快睡觉的时候,怕给老鼠留了机会,桂婶才想起要把那个胀鼓鼓的布包移个位置。可是一提,轻巧多了,打开一看,塑料袋里装着的竟是自己看中的那件暗红绒大衣。
桂婶再次穿上那件暗红绒大衣时,山里山外响起了彼此起伏的鞭炮声,天空也被烟花装扮得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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