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赛小小说051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少年与麻雀

杨祚华

少年与麻雀（小小说）

文/杨祚华

        小雨淅沥，滴落了两三天，昨天放晴伊始，今天又阴郁起来，一抹黑云低沉，匆匆涌向了西边，哗哗地又下起了一场大雨。
        清早，贾队长头戴斗笠，巡视在他管辖的田野上，来到下湾三合院，站在雨坝中，黑起一张看不透的脸，对着阶沿上张望他的人，兀地抱怨：满田的麻雀糟蹋谷种，今年又要歉收。喊黑娃去赶秧田里的麻雀！今个是落雨天，其他人就不出工了。
        黑娃的妈张开笑脸应道：要得，要得，马上就去！她心里涌起几分愉悦，这工分挣得轻松，折身回屋催促黑娃去了。阶沿上的人冷冷的表情，不言不语地缩回了屋里。
        黑娃十四岁了，年龄不大，但个头不小，没读完小学辍学在家。家里兄弟姊妹多，每天张开嘴巴要吃饭，凭着父母挣工分的粮食，艰难地养活一家人。母亲找到贾队长，要求黑娃出工挣工分，但生产队有规定，年满十六岁方能参加劳动。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春夜，生产队开社员会，黑娃的妈硬说他满十五岁半了，我自己啥时生的娃儿还不晓得，只差几个月了。贾队长不好反诘，提出社员们讨论，大多数人心口不一，违心举手赞同，给黑娃劳动一天记四分，一个妇女半天的工分。
        此时，黑娃在屋里折烟盒，他要和几个小伙伴搧烟盒玩呢。他妈嘱咐他去赶麻雀，多挣工分就多分粮食。黑娃披戴上斗笠和蓑衣，手里拿一根细长的竹竿，不就是去赶麻雀嘛! 这多好玩咯，喜滋滋地迈向了河边的秧田。
        小河边上一块弯弯的大田，田中间立着两个稻草人，一阵风吹来机械地扬起两个手臂，佯装人的模样吓唬偷食的麻雀。田垄上覆盖着一层淡黑的柴灰，一颗颗发芽的谷粒蜷曲嫩白，静静地生长在浅浅的水田里。
        一根窄窄的田埂，长满绿茸茸的青草，蜿蜒伸向秧田的那一端。黑娃跨上田埂，便看见田里一群偷食谷粒的麻雀，呼呼声响地挥舞起手里的竹竿，大声嘿嘿地吆喝，被惊吓的麻雀，噌的一声飞离了秧田，蹿入黑云密布的天空。待黑娃尚未反应过来，那群麻雀又飞落在秧田的那一端，无视田里样子怪怪的稻草人，他又在田埂上奔跑过去，迅即驱离了它们。
        没有片刻停留，黑娃在窄窄的田埂上，奔过去跑过来，一群麻雀像是和他捉迷藏，赶走了这头又赶那头。田埂上的铁心草、窄耳根、过路黄和那些无名的小草，被他来往反复的脚步，踩踏得全都倒伏于地，被踩出了淡绿的汁液，斑斑点点沾在破旧的黄胶鞋上。
        天上下雨了，淅淅沥沥响了起来，那群麻雀在雨中纷纷逃离，飞得不见了踪影。黑娃这才有了歇息轻松一刻，便躲在河岸一棵桐子树下避雨。黑娃正当“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心里没啥牵挂，默想搧烟盒带给他的乐趣，但感觉肚里有些饿了。
        不待多时，小雨渐渐停住了，田埂边的小草尖上，挂着如早晨晶莹剔透的露珠，尤是田埂上被雨水淋湿，不便行走了。一群麻雀又飞落在秧田的背坎边，叽叽喳喳地偷食谷粒，黑娃手里的竹竿远远够不着，只得张开嘴大声吆喝，同时挥竿虚晃吓唬的动作。脚下开始打滑，他趔趔趄趄地小跑在田埂上，来往反复地赶麻雀，一双胶鞋裹满了烂泥，有几次险些栽倒在秧田里，那想象中好玩的心情荡然无存。
        黑娃肚子里呱呱地叫，早晨喝的清汤稀饭，让他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时有个麦面粑粑就好了！他想自己是因为“饿”了 ，才来挣工分多分粮食的，望着那驱赶不走的麻雀，它们一定也是因为“饿”了，遍地没有觅食的地方，才来偷食谷粒的。我们都因为“饿”，那就吃吧！吃吧！吃一会就飞走啊！黑娃索性放下手里的竹竿，取下头上的斗笠，坐在河岸的桐子树下，睃看白艳艳凋零的桐花，不去赶麻雀了，不禁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时，贾队长从小河对岸走过来，看见一群麻雀正在偷食田里的谷粒，黑娃埋头在打瞌睡，不去赶麻雀，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黑娃！你跟老子，喊你来赶麻雀，你才来打瞌睡，做活偷奸耍滑，今天扣你两分！
        黑娃在梦中倏然惊醒，慌忙站起身，吓得语无伦次，我…我…这就去赶麻雀！驱赶麻雀的吆喝声又响彻在秧田上空。窄窄的田埂上更是湿滑，一个上午，黑娃不停歇地走过去走过来，脚板走得酸痛了，猛然想起贾队长还要扣他两分，辛辛苦苦一天才挣两分，他愤愤地丢下那根竹竿不干了，拖着一双沉重的泥脚，气冲冲地跑回了三合院的家。
        母亲看黑娃满脸怒气，问明缘由，细声劝慰他：刚才贾队长看到我，都没说扣你工分，他是吓你的。你再不去赶麻雀，谷种被糟蹋多了，怕是硬是要遭扣工分！黑娃没回答母亲的话，心里的怨气渐渐消退。这之前，他隐约听说，贾队长小时候家里贫寒，生产队的人大多接济过他家。
        黑娃吃完午饭，也就是喝了两碗稀饭，心里仍是歉巴巴的，望着天上又飘落的小雨，迈开脚步到秧田边赶麻雀去了。



        
        作者：杨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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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石

语言优美，描写细腻，刻画出少年的天性和特殊年代的特殊环境。
高亮鼓励，其他版主再看看。

杨祚华

垫石 发表于 2018-7-24 12:35
语言优美，描写细腻，刻画出少年的天性和特殊年代的特殊环境。
高亮鼓励，其他版主再看看。

谢谢老师鼓励！

四十之上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5:08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5:08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5:08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5:08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5:08
学习杨老师佳作。“歉收”，可是笔误了？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四十之上

杨祚华 发表于 2018-7-24 18:17
农作物产量低于一般水平，就是歉收。

孤陋寡闻了，抱歉。

杨祚华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7-24 18:32
孤陋寡闻了，抱歉。

老师过谦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