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赛小小说074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天上的眼睛

红妹

天上的眼睛

陈海红

    无风。

   

夜如漆。

   

接到报警，有人燃放孔明灯。我和两位协警赶到事发点，再次见到那位跛脚的阿婆。她对我的到来，如山石般无畏。

   

附近是房屋，天干物燥，容易引发火灾。第一次抓到她，孔明灯已经熄灭，我劝了几句，没有为难她。这次又是她，她像一根木桩，对我的劝告置若罔闻，依然是爆炒鹅卵石，油盐不进。我不能因为她是老人，残疾，而不顾群众安危，选择性执法。于是，我把她带回所里。

   

我要看她的身份证。她说没有。

   

她这把年纪，留在所里，肯定不行。就这样把她送回去，我心有不甘。跟她讲安全知识和后果，没什么效果。从她粗重的口音中，我判断她不是本地人。我尽量放慢语速问她。

   

你是哪儿人。

   

记不清了。

   

你，做什么的。

   

我捡垃圾的，原本在一个工地上。那天，工地没了。

   

老人说到工地，眼圈忽地红了，话中夹着潮湿。我隐隐猜测，她说的那天是指哪一天。那天之后，陆陆续续，有几批新安置的群众搬到我的片区。我开始同情眼前的老人，她是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说过，我就一个人，在工地周围捡垃圾。

   

你放孔明灯，为自己祈福吗？

   

不是，为一位妈妈。

   

老人突然哽咽了。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安慰她慢慢说。

   

那天，地动山摇，我们那遭了最大的灾。钢筋、水泥、石板、门窗、玻璃、砖头、泥土，像雪片般纷纷落下。我和一个男子压在一起，所幸有一个凹槽，刚好容下两个脑袋，他的左手还能动。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到他在呻吟，呼唤妈妈，妈妈。他把我想成了他的妈妈，不停地拉我的身子。我当然不是他的妈妈，他也拉不动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肚子像火炉，嘴里烧得慌，脑壳全糊了。

   

我不知死了多少回，昏迷中，似乎有人喂我喝水，一股一股，咸咸的。我醒来时，躺在支架上，眼睛蒙了纱。救援人员告诉我，我被埋了五天，能活下来，全靠身边的那名男子。他们搬开凹槽，男子的手压在我的脸上，他的手腕塞进我的嘴里。为了救我，他咬破了手腕处的血管。我挣扎着撕开脸上的纱布，吵着要见男子最后一面。救援人员按住我的手，在我身边啜泣，你现在还不能撕开纱布，眼睛会瞎的。你即使见了他，也没用。我们搬开凹槽，他已经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只剩皮和骨头。救援人员还告诉我，男子的眉心有一颗大黑痣。

   

那颗黑痣让我想起来了，他是工地的头儿，帮我搭了一间铁皮屋。我从此不用蹲桥洞，不用吹风淋雨。他和工地的几个民工时常拎些废品给我，我还听到有个民工说，我像他们头儿的妈。我没有想太多，以前，我活着只为两个字，活着。如今活着，多了两个字，感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妈妈在哪里，是否还活着。我一个老婆子，死了就死了。他这样的好人，才应该活下来啊。他却把命给了我。我又能做什么呢？那就为他妈妈点灯吧。

   

为了证实阿婆所言，我去了一趟那个工地，如今是一座纪念馆，大厅里竖着一堵玻璃墙，里面贴着地震遇难同胞生前的相片，下面有一些个人资料。她说眉心有痣的男子来自德阿生态园，胸前有一枚红色的党徽。

   

为了寻找男子的妈妈，我又到了德阿生态园。从那里回来，我的心像栓了秤砣般沉重，去到阿婆住的地方，默默地帮她劈竹子，糊麻纸，刷桐油，扎灯芯，做了一盏半身高的孔明灯。天黑之后，我捧着孔明灯，在郊区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点火，放飞。

   

阿婆问我，看到了吗？天上有一双眼睛。

   

我仰头，只见通红的孔明灯飘向天空，越升越高，越变越小，直到成为一个红点，被黑夜完全吞噬。我说，看到了，不止一双眼睛，有很多双眼睛。说完，两行泪水猝然而下。

   

后来，来这里点灯的人越来越多，有老人、小孩，还有学生，他们大多是5.12地震的幸存者。

   

我没有告诉阿婆，男子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1448字）

   

姓名：陈海红

   

地址：广东省惠州市江北海伦堡2期12座805

   

电话：13927311247。

   

微信号：QQ465501735。邮箱465501735@qq.com

红妹

格式有点乱。有劳版主帮忙处理。感谢

蒋玉巧

大爱无限。精华！

河北安东

一个悲伤却温暖人心的故事。

红妹

蒋玉巧 发表于 2018-6-11 19:08
大爱无限。精华！

感谢巧巧版主加精鼓励

红妹

河北安东 发表于 2018-6-11 21:52
一个悲伤却温暖人心的故事。

向老师问好，感谢阅读。请多赐教

四十之上

欢迎陈老师参赛！学习佳作。

端柔

学习感人佳作！

红妹

四十之上 发表于 2018-6-12 11:24
欢迎陈老师参赛！学习佳作。

谢谢版主鼓励

红妹

端柔 发表于 2018-6-12 12:32
学习感人佳作！

向姐姐学习，文丰笔健，年年进步

踮着脚摘星星

欣赏红妹佳作，加油。

蔷薇满院

美好的情愫令人感动

飘尘

欣赏学习佳作！

蒋玉巧

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