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映衬，特色鲜明——许国江闪小说比较阅读

袁锁林

相互映衬，特色鲜明
——许国江闪小说比较阅读
文/袁锁林

       不同的作家由于阅历、思想、审美情趣等诸多差异，题材相同，写出来的作品在选材、立意、情感上都会有诸多的不同。其实，即使同一位作家，以相同的题材创作，他也不会重复自己，也会写出迥然的作品。许国江先生发过来的六篇闪小说，便是这样。比较阅读，会强烈地感受他鲜明的创作风格。
       以题材来划分，许国江先生的这六篇闪小说，恰好均分为三组。
      《沉重的画册》与《来生再做母女》表现的都是亲情，上演的都是人间悲剧。《沉重的画册》以警情设置悬念，逐渐展开“包袱”，写丧子之痛，处置之难。刚刚毕业在画坛才有名气的儿子，就被车祸夺去了生命，这是何等的伤痛？母亲的心灵创作如何才能平复？所谓儿子“托梦”一说，实则是母亲极度思念亡子产生的梦幻。母亲不顾千里之遥，到儿子生前写生的景点来焚烧画册凭吊，寻找慰藉，排遣伤痛，委实令人同情。但此举危及名园及文物，有极大的安全隐患，如何处置，作品没写，似乎也没有必要写，在情与法之间选择，也为难，也沉重；《来生再做母女》描述的是弥留之际，母女生死诀别的悲痛场景，感人肺腑。母亲临终表达意愿：“如果还有来生，我们再做母女。”母亲对女儿的深深爱恋令人动容，而女儿则含泪请求：“妈妈，你得答应我，到时我俩得换个位置，我做母亲，你做女儿”，这一貌似荒唐的请求，包蕴着多少丰富的内涵！女儿深谙母亲一生的付出，多少恩情，多少愧疚，多少遗憾，而母亲将逝无法挽回，或许只有来生角色转换，才能弥补和报答。作品情节虽简单，但母女的神情、动作、言语描摹细腻传神，不仅不显得单薄，相反非常厚重。
      《棋高一着》和《对弈》都有民间传说色彩，都是写的博弈，展现的都是围棋高手，但人物境界有天渊之别。前者龙川围棋大师徐某远游，故意输棋，意在寄养脚力毛驴，归来对弈再赢回来，徐某以棋玩人，游戏人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不过为一已之便利，棋艺虽高而棋品低下。棋品即人品，充其量是小聪明，“大师”之谓，其实带有嘲讽，篇末之得意，更显其魂灵之委琐；后者的李老先生虽也是故意输棋，却是为了怕挫伤大战前将军的锐气，“借以鼓舞将军之斗志，以坚定之必胜之信念。”战后又连胜将军三局，意在防止将军“因胜利而轻敌”，处处为将军着想，以棋艺辅佐他人，造福民众。这才是真正的棋道，这才是真正的围棋“大师”，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作品情节跌宕，人物对话非常得体自然，栩栩如生。卒章显志，画龙点睛。这两个人物形象，一正一反，作者虽未直接褒贬，但善恶分明。作者不动生色的讲述，更增添了神秘成分。
      《借道》与《披着狗皮的羊》的主人公均非人类，富有神话或寓言色彩。《借道》开篇以为是人类活动，读罢方知写的是鱼事。鱼群首领变成一红胡老者向渔翁舍财借道不成，竟“豁出性命，一头将拦河大网撞破”，不惜以生命代价为鱼群开辟一条生路，那“水面上飘浮着洇红洇红的鲜血”，何等艳丽，又何等壮观！鱼群首领这一形象，取义舍生，可谓大智大勇，以鱼喻人，别具一格。这是一曲团队合作、自我牺牲精神的颂歌，千古不朽。由于作品遮蔽得严，包袱解得巧，充满悬疑，引人入胜。“羊”，在童话故事中多是弱者的形象，因为一朝披上一张狗皮，就成了凌弱的强者，竟成了比牧羊犬还牧羊犬的角色，冷血无情（《披着狗皮的羊》）。这一转变，意味深长，发人深省。作品以动物界影射人类，让小丑尽情表演，自揭“画皮”，读来饶有趣味。这种一朝得势，便忘乎所以、忘本逐末、变本加厉的小人嘴脸，读者并不陌生，因为生活中不乏此类人。这样的刻画可谓淋漓尽致，这样的类比可谓别具匠心，这样的讽刺可谓入木三分。
       由于题材相同，形象相关，相互映衬，主题更加突出鲜明。许国江先生这一组闪小说还自觉融入了地域特色、民间传说以及风土人情，有较强的故事性。微言大义，尽在其中，进一步凸显了闪小说也具有的教化功能。

2018/4/23

附：许国江六篇闪小说
1、沉重的画册
  一位中年女子在何园片石山房一隅点火烧纸，火光引来一堆围观人群。
  值班民警闻讯赶到，用脚将余火踩灭，把女子带至值班室。
  民警问她为什么要到何园里面来烧纸。
  女人低头不语。
  民警说，我们扬州何园是国家级旅游景点，在何园里面，不用说点火烧东西，就连抽支烟也不允许。
  女人双眼含泪，默然无语。
  民警说，你违反了游园规则，要罚款200元。
  女人也不分辩，她打开包，可她取出的不是钱，而是一本画册。
  民警说，我们不要画册，我们要罚你交200元。
  女人哽咽着说，刚才我烧的就是画册。
  民警感到奇怪，问女人干嘛到何园来烧画册。
  女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她流着泪向民警泣诉了事情的原委。
  女人说，她是四川人，有一个儿子，中央美术学院刚毕业，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前不久一场车祸，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女人说，儿子离去后，她将他的遗作汇总起来，出了一本画册。女人用颤抖的双手捧着画册，对民警说，就是这一本。
  民警愈发感到奇怪，问女人为什么要到何园来烧画册，何园跟你儿子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说，我儿子曾经三下扬州在瘦西湖、何园等景区写生。本月初，儿子托梦给我，说他在扬州何园片石山房前面写生，我相信我儿子的话，特地从四川专程赶到扬州。
女人泣不成声。
民警感动不已，他凝视着这位衣着整齐，气质不凡，脸色憔悴的女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语来慰藉这位心灵遭受重创的母亲。他双手接过女人递给他的画册，觉得这画册很沉，很沉。

2、棋高一着
龙川徐某，棋艺高超，称霸棋坛多年，被誉为围棋大师。
这年春天，大师出门远游。烟花三月，大师骑一头毛驴，来到古城扬州。他饱览了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名胜古迹和风光秀色以后，准备渡江南下一游。
大师骑着毛驴，来到古渡瓜州，见镇上有家棋院，设棋局赌输赢招徕过往客商。大师心中暗喜，就把毛驴拴在门前的老柳树上，步入棋院，与主人对弈。不料两个时辰不到，徐大师竟连输两局。主人向大师索取银两，大师摊着双手说：身边无钱。主人面有愠色，他说：有约在先，谁输棋，谁给钱，先生输了棋，不付钱怎么行?大师笑道：身边实无分文，只有毛驴一头，就以毛驴抵押如何?主人说：既然没钱，就只好如此了。
月余，徐大师从江南归来，又途经瓜州。二次来到棋院，欲与主人再下两盘。主人应允。双方摆开阵势。这次与上回大不相同。大师出子奇险，步步紧逼，主人难以招架，连连失手。不到一个时辰，徐大师连胜两局。主人认输，准备取出银两，付给徐大师。大师笑道：不必了，把我先前抵押的那头毛驴还给我就行了。
主人牵出毛驴，大师见它膘肥体壮，大喜。原来，前次徐大师到达瓜州，欲乘船渡江，苦于没个地方寄养毛驴，幸亏有了这家棋院。便有意输棋两局，为毛驴找了一个寄养的处所。
如今物归原主。大师拍拍毛驴的屁股高兴地说：老伙计，我们回家吧!说罢，跨上毛驴，大笑而去。

3披着狗皮的羊
牧羊犬死了。
牧羊人贴出广告，重金招聘牧羊犬，时经数日，竟无任何信息反馈。
偌大的一个羊群，不可没有牧羊犬守护。牧羊人无法，就在羊群中挑选了一只健壮的羊，给它披上狗皮，替代了牧羊犬。
牧羊人让它享受牧羊犬的待遇。
牧羊人担心它不能胜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做得比原先的那条牧羊犬还到位。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密切监视羊群的一切活动。但凡发现有乱走的羊，它就冲上去，轻则脚踢，重则嘴咬。在它的驱使下，羊群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能搞半点自由主义。
旷日持久，羊群苦不堪言。
有头羊，曾经是它最要好的朋友，悄悄对它说：你也是羊啊！只不过是披着狗皮罢了，为什么对弟兄们如此凶狠？
那羊高高地昂起头，把披在身上的狗皮紧了紧，很得意地说：你以为我还是羊吗？你错了，我是守护你们的牧羊犬 ！
4借道   
汛期。一渔翁在棠河入江处，布了一张拦河大网，独自坚守岸上，密切注视水面鱼情，适时扳罾起网，收获颇多。
一日中午，渔翁正在河边的草庐中吃午饭，突然有一位红胡须老者来访。老者向渔翁打躬说，有一事相求。
渔翁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问相求何事？
老者说：请求将拦河大网扳起，暂时让开河道。
渔翁问其缘故。老者不语，只求借道片刻。渔翁不从。
须臾，老者再次登门请求渔翁网开一面，并且赠送了一件礼品——一颗熠熠发光的珍珠。
渔翁接过珍珠，看了一眼，竟不屑一顾地说：凭这小小的珠子，就让我让道于你？哼哼！说罢递回珠子，不予应允。老者再三请求，渔翁执意不从。
渔翁有眼无珠，老者失望离去。
渔翁吃罢午饭，来到罾边，不禁大吃一惊。他的拦河大网，被撕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缺口，水面上飘浮着洇红洇红的鲜血。
原来，就在渔翁午饭时刻，有一入江鱼群，被大网拦阻，进退不得，其首领变成一红胡老者向渔翁借道，无功而返，箭在弦上，情况紧迫，首领无可奈何，遂使劲全力，豁出性命，一头将拦河大网撞破。

5、对弈  
将军是一位儒将，精通琴棋书画。
大敌当前，大战在即。将军邀乡绅李老先生至军营对弈。
李老先生乃当地名士，棋艺髙超，几无匹敌。
开局不久，将军攻势凌厉，李老被动应付，连连失着，输了第一盘。
第二局开始，双方鏖战甚久，将军力挽狂澜，险胜李老。
第三局，将军的棋艺发挥到极至，李老竟无还手之力。
李老先生执将军之手，赞叹道：将军棋艺髙超，老夫佩服！下棋布局如用兵布阵，将军此战，定所向披靡，稳操胜劵。
一月后，大战告捷。将军至李府与李老再次对弈。与前次不同的是，将军连输三局。
将军说：老先生棋艺超人，名不虚传，只是前次对弈为何连输三局？
李老先生笑道：一月前，将军正面临强敌，我是怕挫伤将军锐气，故连输三局，借以鼓舞将军之斗志，以坚定必胜之信念。今日，将军虽已大获全胜，但将军任重道远，为防止因胜利而轻敌，故连胜将军三局。
将军闻之，立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老先生行了一个军礼。叹道：李老先生真是本将军的良师益友！

6、来生再做母女

母亲身患绝症，女儿守候在她的身边。
弥留之际，母亲的神志仍很清楚。女儿注视着母亲苍白灰暗的面庞，见她眼珠稍稍转了一下，嘴唇在微微的蠕动。女儿俯下身子对母亲说：妈妈，你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母亲干枯的眼眶里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假如……还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女。
尽管声音极其微弱，但女儿听得十分真切。她取出手帕，拭干了母亲的眼泪，贴在她的耳边，哽咽着说：妈妈，假如还有来生，我们一定再做母女。不过，妈妈，你得答应我，到时我俩得换个位置，我做母亲，你做女儿。
说罢，泪雨滂沱。

程思良

廖东平

欣赏学习。双赞。

肖福祥

好文！

学习！

祝福许老师！

云中羊

学习。

追忆似水年华

学习，欣赏!

四十之上

学习佳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