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课之四十六：日暮苍山远/作者：冷清秋；点评：叶雨

程思良

日暮苍山远

文/冷清秋

　　兄弟借个火。我扭头，错愕，居然是他。

　　站在面前的他手里翻弄着一支烟望着我呵呵地笑。看我翻找打火机，又摸出盒烟递过来说，也来一支吧。话匣子就这样被打开了。

　　先是聊钓鱼来着，不知怎么又聊了女人，后来又从女人转到楼盘和房价。半个月亮爬上来时，他收回儿女不孝的话题望了我一眼。其时，我腹内饥肠辘辘，正犹豫着要去垫点什么。他感知了似的将钓竿一收很义气地说：兄弟咱喝酒去，我请客。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承认我当时犹豫了。但鬼知道怎么就到了柳树下的大排档。夜风凉悠悠的暑气尽赶。不知不觉中，几瓶啤酒下了肚。瞅着狼藉一地的虾壳蟹腿，我慢腾腾地站起来晃晃手机说，催几遍了都，回吧？他执意要送我。神色诚挚，像是交往多年的老友。

　　我早就认识他，在医院旁边开家寿衣店。那年，父亲去世，他狠狠宰了我一把，当时我真想杀了他。后来他违法，被我们交警队捉了，他找我求情，我将他当年的原话奉还：我们不讲价。

　　可如今……我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叶雨点评】清秋的作品简约而不失厚重，单纯而不乏深刻，朴素而不无隽永，绵密而不少跳跃。在平淡的叙述中刻画人物性格、展示人物形象，使故事推进涟漪层层、环环相扣，赋予每篇作品以丰富内涵和文学张力。由此奠定了她在众多闪小说作家中特出的写作风貌，彰显了其宝贵的写作追求。《日暮苍山远》于400字篇幅中写了个一笑泯恩仇的寻常故事。体裁不新，故事又少曲折，没有绝佳的文字功夫很难写得厚实耐读。然而，清秋却做到了。你看，她把故事开头设定于钓鱼——两个钓鱼的男人，可以偶然邂逅，也可以相约而至……场景的选择为作品展开留下了充裕的设计空间。然后又借助抽烟借火自然而然地让他们产生勾连。以下二人海侃神聊、共饮同餐的情节就顺理成章了。如果到此来一句“谁能想到我们两个曾经发生过龃龉隔阂呢”硬把故事往既定的主题立意上扯，作品就没劲了。而此刻，拢共400字的篇幅，作者已经占用过299字。如何在下余百字空间里反转出新意深意，考验可想而知。清秋不愧匠心独运。她忽然来了句“我早就认识他”，然后以极其俭省的笔墨不疾不徐地写出了“他”宰 “我”，“我”亦报复“他”，两个情节。说出了两个人物曾经的刀来枪往，矛盾由来。而于极其俭省的笔墨中同时交代出二人身份——寿衣店小老板和权力在握的警察。事说清了戏也出来了。插叙之后，一句“可如今……我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又浑然天成地衔接到以上的故事情节，同时爽利结束全篇，把悠长回味留给了读者。《日暮苍山远》除了结构布局的巧妙，还有作为作品载体的语言简洁朴素而又从容不迫的特色，以及通篇弥漫的淡远优雅风格，以及摒弃女性写作意识完全脱离女作者性别特点的以男性视角、男性心理出发刻画的纯爷们作派。这是否可以称为“反性别写作”呢？我不敢臆造词汇。但我以为这是清秋有别于其她女作者的新颖独到之所在。

廖东平

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