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于中而行于言——泰华作家梦凌闪小说作品析论/岳寒飞 朱文斌

程思良

情动于中而行于言
——泰华作家梦凌闪小说作品析论

岳寒飞  朱文斌


摘  要：作为一名在泰国拥有广泛影响的女作家，梦凌无论是在散文、诗歌，亦或是微型小说创作上都卓有成就。当今泰华文坛上闪小说大军突起，梦凌也加入其中，在闪小说这方新型沃土上开垦耕作，创作出不少表现社会现实百态的感人至深的闪小说作品。
关键词：梦凌；泰华文学；闪小说

泰华作家梦凌的创作范围甚广，有散文、散文诗、儿童文学、现代诗、短篇小说、微型小说及闪小说等。闪小说是微型小说的变体，比微型小说还要简练，2011年在泰华文坛上登场亮相，适应了当今快节奏的信息流动，符合大众快餐式的阅读消费模式，受到很多作家的喜爱，梦凌也是其中之一。梦凌的闪小说创作实际上是她之前文学创作的延续，符合她一贯爱憎分明的创作风格，在小说中表现人间的真善美，鞭挞社会黑暗面，刻画人性的复杂，用文学创作的方式介入社会百态，从而达到情感的宣泄与排遣，同时体现出梦凌作为一个优秀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具备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一、赞颂真与善，发掘世间的光明与希望
有论者曾说“亲情、爱情、世情，是泰华闪小说多涉及的主题。儒家的忠孝信义，佛家的善恶报应，常闪烁于文本。”纵观梦凌的闪小说作品，可以发现她的闪小说创作始终紧扣社会人生，多用现实主义手法的技巧描摹市井风俗百态，她关切人世间的诸种情感，如亲情、爱情、世情都是她描写的对象，尤其对于一个女性作家来说，她的情感更为细腻，笔触着墨尽显多情感悟。梦凌善于捕捉生活中美好之事与善美之人的闪光点，她对于社会中的善人善事，人性中真诚、善良、正直、无私的品质等赞颂有加。
在梦凌多篇小说中，歌颂母爱的无私和伟大的主题反复出现。母亲和母爱本身就是文学作品创作的永恒主题，况且梦凌亲历为人母的人生体悟，所以她闪小说中的母爱写得真切深刻，感人肺腑。《秋天，叶子红了》讲述了一位老母的儿子在车祸中殒命后心如刀割，致使身体衰弱，不仅眼睛失明，而且精神时好时坏，每逢听到邮差经过的声音，总以为是儿子往家里寄信，终日期盼着儿子能在某一个叶子红遍的秋天归家团圆。《放羊的孩子》同样讲述了一位痛失骨肉的疯癫母亲的悲剧故事，但这个故事涉及战争历史，所以读起来更加深刻沉痛：越战期间，美军在越寮边境投掷了成千上万的炸弹,战后越寮边境家家户户以探测和拆除炸弹为生计，虽然这项工作导致成千上万的本地人和外地人丧命，但是为了谋生人们还是前赴后继地坚持着，小说中的夫妻坚持采用赶羊群探路的方法，尽管这种原始朴素的方法已经使他们葬送了两个儿子，但是他们仍旧不信命数，奋力一搏，最终唯一的女儿妮妮也被炸死，文中的林嫂在亲眼目睹女儿惨死的画面之后精神崩溃，成了一个疯子。这篇小说一方面表达了母亲对于孩子浓烈的爱与不舍，另一方面痛斥了战争的罪恶是无法随着停战停火而抹灭的，更发人深思的是疯掉的林嫂肚里已有身孕，她未来生育的孩子会不会走上前三个夭折孩子的轮回之路着实令读者担忧，从这一角度来说无疑加深了读者对林嫂及其子女悲剧人生的同情。梦凌还有很多描写母亲和讴歌母爱的篇章，如《过年》里帮助儿子改邪归正，用心脏为儿子换取工作的母亲；《眼神》中为了孩子选择隐忍脾气暴躁的丈夫、承受不幸婚姻的“哑巴”妻子等，都集中凸显了为人母的隐忍、刚毅和无私奉献。
其次，梦凌在闪小说创作中偏爱选取夫妻之情或爱侣之情来进行描画。梦凌自己的爱情是不幸的，她与诗人子帆是忘年之爱，两位文艺爱侣本应生活得甜蜜温馨，未料造化弄人，子帆英年早逝，留下梦凌孤身一人，带给她无法遗忘的痛楚与别恨。梦凌在闪小说中多次选择爱情这一主题来表现，一方面寄予了她对爱情的怀恋与憧憬，另一方面不得不说是她在历经磨砺之后获得重生，对于爱情婚姻秉持一种豁达、乐观、积极心态的真实吐露。《秋天，叶子红了》中的丈夫为了不让妻子因痛失儿子难过伤心，用善意的谎言欺骗妻子，他冒充儿子为家里寄信，以抚慰妻子受伤的情感，然而自己却独自承担了双重伤痛，丈夫对妻子的照顾与爱怜可见一斑。《送礼》中的妻子张美丽为了营救入狱的丈夫选择卖血换钱，用心酸和无奈的卖血钱买了高档礼物求宋局长网开一面，张美丽是在拿生命做代价挽救丈夫，夫妻拳拳深情即刻跃然纸上。同样舍命救夫的还有《箱子》里的妻子，文中的“箱子”里藏着妻子的秘密：与丈夫初恋的书信、夫妻第一次吵架后丈夫写的保证书、丈夫患骨癌后所有的医疗单、当铺收据和卖血单。丈夫之前对于妻子秘密的猜疑——存私房钱或是红杏出墙全都被推翻，一位无私忠善的妻子形象映入眼帘。
不仅如此，《陪你一起看流星》里在遗嘱上写明将双眼遗赠盲妻的丈夫；《豆腐花》中为了唤醒沉迷股票的丈夫一刀斩断自己手指的，带着痴呆婆婆离家谋生的前妻；《三十年之约》因为自己患癌怕拖累青梅竹马的恋人而一再延期三十年之约的哥哥等，都展现出梦凌对于美好爱情的赞美，对互相奉献、甘愿自己保全爱侣的纯情善良之举的褒扬。
二、鞭挞假与恶，揭露社会的阴暗与虚伪
梦凌的闪小说创作不仅发现和宣扬现实生活中的人性美和情感美，同时也将笔触深入社会阴暗面，鞭挞万象丛生、藏污纳垢的人世，笔锋直刺人性中的虚假、伪善与丑恶。郑开修曾明确指出：“作品之有没有社会价值，要看它对于显示批判作用而定”，并提出作家应该努力的方向是“用形象化概括化的方法，来创造些能够表现出现实社会的内在矛盾的东西。”。梦凌的闪小说创作是实实在在地为社会、为现实、为人生之作，她大胆地对现实中不和谐的人事进行揭露、嘲讽和批判，彰显了其闪小说创作里批判现实主义的锋芒，使得她的闪小说更具社会价值与劝善除恶的教育功效。
梦凌有一类多涉及犯罪、沉迷股票、沉迷赌博等不良行为的具有明确现实批判指向的闪小说，比较好地发挥了文学作品劝喻改邪归正、善恶有报的社会价值与教育功用。《幽魂》中的美女警花蔡虹在追捕毒枭大王阿甘陈时不幸因公殉职，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在案发后竟然打电话报警，装作无辜知情群众向警察提供虚假信息，其心狠手辣的变态心理及狂妄自大的态度跃然纸上；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蔡虹临死前抓住了嫌犯衣服上的纽扣，至此，素有“猫鼻子”之称的警官陈已经解开谜团，判定了凶手的动向，这一故事告诉我们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在歌颂缅华伟大的警务工作牺牲者的同时，也给所有企图逃脱制裁的罪犯一次强有力的当头棒喝。《过年》里的郭槐年轻时曾经因为贩毒罪入狱，妻离子散的他意志消沉，三番五次自杀未遂，后来终于调整心态改过自新，提前获得释放，并且在出狱后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这部小说旨在表现亲情的感召力及母性的无私伟大，小说透过郭槐的事例向我们说明了只要不放弃自己，拥抱光明和希望，即使有错或有罪的人们依然可以重拾机会，谋求一个光明的未来。同样通过改过自新而重回生活的还有《豆腐花》中的丈夫，他曾经因为沉迷股票私自变卖房产，导致妻子离家出走，母亲轻微痴呆，在这之后他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改邪归正获得新生，最后得以与老母、妻子团聚。
其实，梦凌的多篇闪小说都是将美与丑、善于恶、真与假混合来写，在对比中增强表现效果，也达到更好塑造人物形象，制造故事冲突的效应。《放羊的孩子》中将曾经战争的罪恶与现今无辜百姓的牺牲放置在一起，打破了时空的界限，增强了悲剧色彩；幼小生命的夭折另一方面表现出越寮边境居民的贫穷与无知，既可悲又令人可怜。《第三只眼》里的小梦因为一次车祸，奇迹般地多了一只能窥见别人隐私秘密的第三只眼，她用这只眼看到了身边人们龌龊不堪的阴暗面：柜台接线生，偷拿了抽屉里的现金；社长秘书竟然在社长面前脱掉了衣裙；送报纸的青年在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一叠钱币；邻居大叔和二街的张寡妇有了奸情等等。人性的复杂，人性中的贪心、滥情、谄媚、虚伪等顽劣等方面统统被暴露出来，小梦的第三只眼正如一面照妖镜可以把人们光鲜亮丽外表下的丑陋颓败照出原形。
纵观梦凌这类充满现实批判精神的闪小说作品，其可贵之处正在于故事大都发生在真切的社会现实生活中，有以家庭为中心的娶亲、母亲、孩子、祖父祖母辈、街坊邻里的故事，也有以警察与匪徒为主题的犯罪题材故事，还有以公司工作为中心的职员与老板之间的故事等等，人物多了故事自然就会变得复杂纷呈，正如有人评论梦凌的微型小说：“家庭的长短纠纷和社会万象，随着梦凌生动笔调的描述，背后隐藏的要遵纪守法、要有道德良知的主题便突现起来。”其实，梦凌的闪小说与其微型小说在创作的取材和主题表达上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展示了文学作品劝喻教育的社会功用。
三、爱憎分明下的精神痛苦与灵魂救赎
无论是赞颂真与善，发掘世间的光明与希望，抑或是鞭挞假与恶，揭露社会的阴暗与虚伪，梦凌的闪小说在情感、道义、善恶、是非等的评判上都显示出她为人爱憎分明的风格和刚正不阿的秉性。《乐记》有云“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梦凌的闪小说创作正是如此，因为作者胸中有一腔热情需要抒发，她看到美与善便情不自禁地要用文字去歌颂，她看到假与恶便难以抑制批判驳斥之情，所以她的闪小说里充满了爱憎分明情感的自然流露，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说梦凌实际上是一位主情说的现实主义女作家。
心怀至纯情感的梦凌对于所爱和所憎的人与事表现得都很纯粹，丝毫不矫饰不保留，这样纯粹情感下创作出来的闪小说其实蕴藏着梦凌的精神痛苦，这种痛苦或来自于她的个人经历，或来自于她对现实中不幸的人与事的同情。梦凌在多篇闪小说中都将母亲（或祖母）与母性之爱为描写对象，但是大部分的母亲（或祖母）都是承受不幸和苦难的悲剧形象。如《放羊的孩子》里痛失骨肉的疯癫母亲，《纽扣的故事》里一辈子不得回归故国的四奶奶，《秋天，叶子红了》里翘首以盼早已去世的儿子归家团圆的精神失常的母亲，《过年》里用心脏为儿子换取工作却仍不能在生前得到儿子原谅而怀抱遗憾归西的老母亲等等。这些母亲的悲剧故事其实折射出梦凌对于母亲这一社会角色独到的理解与认知，母亲的无私、奉献、隐忍与承担被解读得十分透彻。俗话说“为母则刚”，梦凌在体验了为人母之后更加理解与体谅了自己的母亲，甚至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母亲之劳苦、刚毅与隐忍，所以她才偏爱以不幸和挫折的挑战来彰显母爱的伟岸。
其次，梦凌的闪小说中多次出现夫妻或爱侣间生离死别的场景：《幽魂》中警官陈的女友蔡虹惨死在毒枭的手中，《送礼》中的张美丽为了挽救入狱丈夫选择卖血求人，《箱子》里的妻子为了医救患骨癌的丈夫一次次踏上卖血的路，《陪你一起看流星》里患癌丈夫临终前决定将眼睛捐献给盲妻，《豆腐花》中的妻子为了唤醒沉迷股票的丈夫砍断自己手指带着痴呆婆婆离家谋生，《三十年之约》里的男女主人公虽然相爱却因现实原因不能终成眷属，《窗外，露更重》里为了救出入狱的老夫违心离开自己的爱侣转而嫁给不爱的人的悲剧，《孤独剑》里苦苦守候亡妻的一代剑宗等等。梦凌之所以对于爱人之间这种生离死别的痛楚体悟深刻，是因为她自己经历过爱人的离世之痛，她用闪小说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其实何尝不是在诉说自己的精神创伤和内心深处的痛楚。

除了要宣泄和派遣精神上的痛苦之外，梦凌的闪小说创作具备一种更远广的追求，即救赎受苦受难的灵魂和生命。梦凌的小说创作牢牢结合时代背景和社会实情，在此基础上谋篇布局使得其笔下所塑造出来的故事及人物具备现实依托，也使得小说有了一种浮世绘的特征，梦凌的闪小说之所以能够在有限的篇幅中仍能达到一定的思想深度的原因正基于此。梦凌那些叙写罪犯改过自新或沉迷不良嗜好者改邪归正的故事都彰显了泰国佛教中劝善除恶的道理，同时，她也探索出拯救被邪恶所浸染的灵魂的方式，即人间真情。无论是亲人或是爱情，但凡心里还保有良知的人，即使犯了错仍旧有被挽回的余地，所以梦凌坚持认为不能放弃拯救这些受苦受难的灵魂和生命。有论者曾评论梦凌善于捕捉“赤子之心”，“这种‘赤子之心’，既洋溢着对亲情的洁白无瑕的真挚而深沉的热爱，也氤氲着对缪斯纯真而始终不渝的一往情深。”这一论述其实并不完整，梦凌的“赤子之心”其实还应该包括她对于社会中受苦受难不幸之人的同情，和对犯错有罪之人的感化救赎之尝试。
闪小说的特征在于它“能书写人们的片时感受与顿悟，表达喜怒哀乐，所以它也像微博那样题材十分广泛，举凡社会生活中的奇闻轶事、褒贬扬弃、揶揄嘲弄、生活感悟，以及赞扬真善美、鞭挞假丑恶，都可以纳入彀中。”梦凌在短小精悍的篇幅中，多次选择生与死的宏大主题来表现，以小博大，内涵丰富，在悲喜交杂的故事中向读者讲述了平凡之人的琐碎人生，一次次带给读者真切与持久的温暖与感动。情感是梦凌创作的驱动力，社会百态是她写作的现实土壤，梦凌的闪小说创作充分印证了“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的道理。


作者简介：岳寒飞，女，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在读研究生；朱文斌，男，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

连云港滕敦太

学习了

林健

认真拜读，受益匪浅。感谢老师

廖东平

欣赏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