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6（1）】冯铭闪小说精选15则（1）

冯铭

冯铭闪小说精选15则


    作者简介：冯铭（金斧子），男，65年生，贵州石阡人。84年参加工作，八十年代末期开始习作，致力于小说、散文创作，已发作品30余万字，多篇作品入集。小说《扶贫纪事》选入吉首大学语文预科教材，系贵州省铜仁市作协会员。现从事教育行政工作。


    1.两只翠鸟/冯铭

    男子和女子，一前一后走进沟里，沟很深很长，草很高很密。密草里“噗！”一声响，飞出一只翠鸟，吓了女子一跳，女子说，“妈呀”。男子说，一只翠鸟。女子缓过神来，又看见一只飞去，就纠正说，是两只。
    山很高，很绿，太阳在沟顶，人在沟底，沟底的草里有沙沙声和淙淙声。男子在山里工作，这沟，这景，这声，都惯了。
    女子也要去山里工作。在路上，她本不是故意等他的。
    路从山上伸进沟里，又在沟里穿过草丛，至一沟坎处，男子忽然止步说，别动，前面有恋物，不能冲撞。
    女子又一惊，立马站着，未敢做声，好一会才问男子，什么恋物？
    男子说，在前面十米开外，那根芦苇秆上。
    女子看去，是一对翠鸟。看时，一只飞起，一只站立，飞起的那只刚好落在站立的那只背上，于是苇秆开始晃动。
    走吧，它们好了。男子说。
    干吗不能冲撞？女子走了一阵，心里有疙瘩，试着问男子。
    因为我们比它们庞大，冲撞了，它们会认为我们是怪物！男子很自信。
    鸟是不怕人看的。女子便红了脸。
    人也不怕鸟看。男子就甜了心。
    可人与鸟是不一样的。
    追求不一样，可生活都一样。男子飘得像要飞起来。
    两年后，男子和女子就成了一对翠鸟！
    （共463字）


    2.斗鱼/冯铭

    老头立在船头，弓着腰，横竿盯着河面，盯一会，打一下水面，盯一会，再打一下水面，不盯了就坐着，抽旱烟。他中午下了网，可网里却不见鱼，该起网了，得再用竿子唬唬。
    河面很宽很绿，岸边有柳，柳也很绿，船儿有篷，却很旧，这旧船儿泊在绿里，人就小了许多。老头蹲在船尾，正生火煮饭，忽听得河面有“啪！”响，心就想，它又来了。便于船尾骂，狗日的，又来戏我。骂了，就再不做声。
    吃过饭，老头去岸上寻虫子，寻玉米，回来就把竿儿绑在船上，然后任船儿淌去，又上来，第二天即如此，第三天则依旧，每日早晚换一回饵，勾引半月。一日，老头知它上钩，便取下竿子说，我来河面本想归隐，只为陪我爱妻花花，不料你却惹我，逼我争斗，若我输你，立即便离开这闲地。说着，就与鱼儿周旋起来。
    当夜亥时，老头就把一条二十多斤重的鲤鱼弄上船来。那鲤鱼浑身黄黄的，厚厚的，躺在船上，个儿就足足有人的一条腿长。老头看着它，心里却欣慰不起来，尽管老头把它比作了那个人，并且把鱼斗败了，可老头知道，人的能耐，鱼是不及的。那个人为了他媳妇花花，却把他送进了大牢，出来后听人说花花跳河了，他就请人打了这艘小船。
    老头起居在船上，便只以网鱼为生，却不以捕鱼为乐。村里在批斗“投机倒把”，他就看河面，想他花花！
    （共517字）


    3.盼盐船/冯铭

    玉珍蹲在码头上，用棒槌正打着衣服，河滩上就飘来句整齐的号声。玉珍转过头去，见三个男人光着膀子，正弯腰拉着艘盐船。盐船上站着一年青汉子，手里横着竿，嘴里念着曲，说，妹妹的脸蛋长得俊呃，妹妹的声音哥爱听呃！念完，岸上男人就附和，说，嗨哟，嗨哟。盐船一上来，玉珍就看着他们笑，汉子见玉珍笑，就开始搭讪，问玉珍要蔬菜，送玉珍以发夹，以小圆镜子。然后又唱着号子，往上游撑去。
    之后，玉珍无论是洗衣或是洗菜，都穿了件红衣服。盐船一进入筲箕湾地界，那码头上若有红点，就多半是玉珍在洗衣物。在这条河上，七八天会有一艘盐船上来，上来的汉子都认得玉珍，可玉珍就只认得送发夹的那个年青汉子。
    这天，玉珍照常在河边洗衣服，也照常穿了件红外衣，她搬了块石头坐着，拿棒槌打几下衣服，眼睛就去下边瞭一眼，打几下衣服，又去下边瞭一眼，下游却始终没有盐船上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汉子说好这几天上来，却不见他踪影，再不上来，家里给玉珍定的日子就到了，爹给她定的是外村的一个茧子，玉珍不同意，爹就说，你一个哑巴，能配上人家就不错了。
    玉珍打算离开父母，跟盐船上那个汉子去，可等到出嫁这天那盐船都没上来。于是玉珍就像傻了一样，只晓得淌泪，到第二天跟结亲队伍出门去，眼睛也还在往河边看，往河边盼。玉珍就开始恨那汉子，也恨自己，恨汉子背信弃义，恨自己命苦！
    在回门这天，却听说有个汉子在村外打听玉珍，待玉珍走出村外，那盐船已经远去。
    （共591字）


    4.打架/冯铭

    牛二在猪圈边刚提上裤子，他家的后门就开了。牛二家的后门正斜对着猪圈。在猪圈边解手的牛二把眼一瞭，就看到壮壮从他家后门出来，牛二没多想眼就红了。牛二的眼是从来不红的，他今天去城里赶集本是还要办一些事的，出门的时候媳妇春花就交代过了，叫他务必要办完才回来，结果才三点钟他就回来了。牛二回来把化肥搁在堂屋里，推了下门没推开，就去猪圈边撒了泡尿，尿一屙完，壮壮就从后门出来。壮壮一出门就逃去，牛二则撵至巷边，没撵着，一气之下就捡了粒石子朝他撂去。
石子在壮壮的后边跳了一下，却跳起去也没挨着他壮壮，倒是打着了草丛里的一只老母鸡。老母鸡无端被打，就“咯咯咯咯”地叫了一气，牛二无端被辱，就“狗狗牛牛”的骂了一气。
    牛X的！狗X的！
    我X你祖祖！我X你祖祖！
    女人在屋里则不惶恐，也没畏惧，乱着发儿等牛二。牛二给一记耳光，她就向牛二数落。牛二再给一记耳光，她就笑牛二长能耐了。女人说，十年了，你今天才像个男人！
     （共394字）


    5.老祁捉鳖/冯铭

    吃过晚饭，天已尽黑。老祁坐了一阵，才去收拾捉鳖的口袋和电筒。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要是再守不着，老祁可就要去借钱了。
    老祁关上门，还未走出院落，心里就有了感应，他估摸着在上夜就可得手。天气有些暴热，也没有碰着什么人，这是个好兆头。要是见着人了，老祁就少不得又要挨上几句骂了。“狗日的老祁，又去守鳖。”或者说，“河里的鳖都被人家捉完了，你去守个毬？”老祁就忌讳这些话，听着很别扭。
    老祁最忌讳的是谁说他老祁缺德，他也因此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一条是小鳖不捉，只捉大鳖；另一条是冬夏不捉，只捉春秋；再一条是捉鳖不吃鳖，以鳖行善。
    老祁来到河坎上坚守，就要用耳朵听。既要听水的喘息，听夜的喘息，还要听草里的虫叫，既要耐得寂寞，又要吃得苦。他在河坎上已经坚守三个小时了，马上就要到午夜了，他感觉它应该要来了，果然，两分钟后他就听到一声轻微的水响。老祁却不着急，还要等它试探一会儿，等它完全放松，老祁才下坎去。在坎边，老祁估摸它会躲在一块岩洞边，就做好准备才把电筒打开，结果它没在。老祁又把电光移过来，刚移到一块岩石上，老祁就扑了过去……
    二日清晨，老祁就去了城里。把鳖卖了后，老祁就去了银行，因是给人打款，工作人员就多了句提醒，问他那边是他啥亲戚？
    老祁就说是他孩子！
    其实老祁没有孩子，他一直都是单身，他打款支撑的都是些孤儿。
    （共553字）


    6.找妈妈/冯铭

    太阳落山的时候，英英在门框上靠着，夜色一上来，英英就憋不住了。英英家在寨子的最上边，再上去，就是片坡地。英英出门往左边一拐，就上了山路，在山路上，英英没有目的，也没有畏惧，她在开阔处看了眼天边的山，山影已经模糊。今天是星期天，她很想这时候就到学校去，爹在早上就出门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英英走到一块土边，抓了根草放手里扭着，下边寨里就传上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喊妈妈，喊妈妈回家吃饭了。英英没有妈妈，她妈妈死了两年了，可英英总觉得她妈妈还在，没有死，昨天晚上英英都还在梦里见到她，跟她说话，所以英英就想，如果我把妈妈找回来了，爹就没话说了。
    英英知道，这路的那头就有她妈妈的墓地，可英英还是存了一丝侥幸。英英走到一棵树下，树间有沙响，走到一个坳上，坳口有风声，再走过去，英英就看见了妈妈的影子。英英十分惊喜，用心喊了声“妈妈”后，就委屈得想哭，两年了，她终于见着妈妈了，英英想到妈妈就想到爹的难堪。可是，英英跑过去她妈妈又不见了，正要喊，妈妈又站在前边，于是英英就追过去。追过去英英也仍然跟不上，最后是妈妈在一块空地上坐下来，英英才又气又恼的去责怪妈妈两句，英英说，你跑得那么快，是不是不要英英了？人家天天都在想你，你却不想人家！……。
    父亲找到英英时，英英正在她母亲的坟头靠着抽泣！背她也不肯回去，愣是要等她妈妈回来。孩子一执拗，父亲就说不出话了，站着心里一酸，泪就牵了串来。
    （584字）


    7.小酒店大酒店/冯铭

    小酒店小而矮，店主是一老太太。在这一带，常有拉板车的民工来小酒店里喝酒。“来一杯酒！”说话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男人把钱递过来，老太太就把酒递过去。男人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仰脖，酒却未干，还剩一半，男人的眼睛就闭了一下。第二口他的眼睛却眯了，眯成了一条直线，脸就扭曲着，痛苦着，随即那目光就转去看了行人。
    今天小酒店里却多了位小女孩，小女孩略略有个四五岁的光景，此时正在店里吃零食。“来一杯酒。”柜台外又站着一个拉板车的男人，男人刚把板车停靠在路边，人就走来这柜台边了，小女孩在店里一直就盯了他……。男人走后，小女孩竟不解：
    奶奶，喝酒苦吗？
    苦。
    他们拉板车苦吗？
    苦！
    可他们干吗还要来喝呢？
    以苦解苦呗！
    对面那些人也苦吗？
    那些人只苦心，不苦身子。
    他们去喝酒也是以苦解苦吗？
    他们却是以苦解甜，甜的吃得多了，会腻！
    原来小酒店对面是一大酒店，大酒店门口就常有“苦心”人出来红着脸。
    （386字）

秋菊

冯老师中午好！:handshake

冯铭

谢谢秋菊老师，本不想发两个帖子的，可一个发不上来。

秋菊

回复 3# 冯铭


    没关系，这样也行！

冯铭

回复 4# 秋菊


    多谢秋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