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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有浩然气,白首亦常新 ——读司马攻闪小说集《心有灵犀》有感
为了使闪小说拥有更大的社会效用,司马攻在闪小说的写作上可谓殚精竭力、精益求精。司马攻主张闪小说要具有故事性、文学性和哲理性。而这种“文道”的追求,便形成了司马攻闪小说的另一种“气”——生气。
《张医生》一文可说是这一类有生气文章的代表。医术高明、声名远扬的张医生,给谢开展儿子看病,确认这孩子已无药可救,并已事先说明。但在谢的再三央求下,他还是开了药方。结果孩子第二天死了。谢不分青红皂白地控告张,使其被捕。后被朋友设法保释的张来找谢,告诉谢的却是谢的女儿也有其儿子一样的病症。谢又一次央求张,因为他的女儿之前确实已被其他医生判了死刑。不可思议的是,在张的救治下,谢的女儿起死回生了。小说通过两相对比(谢儿子与女儿同样的病,不同样的救治效果的对比和谢对张前后态度的对比),一方面烘托出了张的高尚品质和高超医术,也在另一面反衬出谢的是非不分,这使文章情节峰回路转、人物个性鲜明饱满。小说启示我们:事情的成功不仅要靠做事者的能力,更要靠做事者对时机的合理把握。小说还启示我们:对待是非不分的人,不仅要谨慎,事先把事情摆明、约法三章,同时更要用事实说话,用结果反击。
这一类融故事性、文学性、哲理性为一体的文章在《心有灵犀》中是随处可见的。比如《孤僧》《边吃边骂》《虾米笋粿》《鼠眼》《等伞》《宁死无亏》《谁是瞎子》等等。。
写微小说就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对于闪小说作者而言,这个道场就更小了。司马攻在《心有灵犀》的自序《只因心中那一闪》中把写文章比喻为使用冷兵器:冷兵器中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长篇如长刀与长矛,一斗则百十回合,大刀与剑则十来回合,尖刀与匕首则瞬间见命;文章亦然,长文多一会儿冷场、几句闲话,甚至插一段古、几则街传巷闻,只要有内容依旧有人欣赏;闪小说则不同,两三百字,一目了然,多一句闲话也会现形。因此司马攻为把闪小说这个道场做得漂亮,把闪小说尽可能写得有生气,他除了在字数、内容和情感上下工夫外,还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理论,并努力实践之。
司马攻在《我与闪小说》中提出闪小说有“四闪”:“闪电”“闪避”“闪跳”“闪点”。其中“闪电”其实就是“闪点”的外在效果而已,“闪点”是闪小说作家和读者比较熟悉的,即闪小说的文眼、枢纽和故事的中心,它能揭开故事谜团,给读者心中一闪(即司马攻所说的“闪电”)。因此所谓“闪点”理论,便有点像禅宗里面的顿悟,读者在读到“闪点”后自然能“明心见性,立地成佛”。可见“闪点”在闪小说中至为重要。
“闪避”则是写作者要避掉那些可有可无的情节和文字。避掉不必要的文字能使文章更简洁凝练;避掉不必要的情节,则可使文章更好留白,造成虚实相生效果,给读者更大的想象空间,让读者参与小说的二次创作,使作品更有张力,更具阅读快感。
“闪跳”与“闪避”类似,二者的区别在于“闪避”掉的内容不会再出现,而“闪跳”掉的内容最后还会“借尸还魂”跳出来,让你诧异又有所顿悟。简而言之,“闪跳”就是卖关子,引起读者的悬念,目的就是使故事更具曲折性,更具动感。
《后悔莫及》一文既有“闪避”又有“闪跳”。当主人公的母亲在被主人公追问是谁给他的肾时说:“是你的前妻淑真,唉,我很后悔,她过门三年没生孩子,是我迫你们离婚的。”作者在前文把主人公母亲如何迫他们离婚的故事闪避掉了,从而扩大了故事的张力。而当主人公去找他前妻时,他前妻的孩子“闪跳”出来了。这样不由得让读者猜想可:主人公与前妻之前三年为什么没生孩子?
但是如果你就此以为这“四闪”都能强化小说情节,那你又错了。这“四闪”,尤其是“闪避”“闪跳”它们的运用有时候会弱化故事情节。当然,司马攻他有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表面是在弱化情节,实际是为了突出故事主人公通过心理意识的宣泄来体现出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通过情节的“遮掩”来制造情境,提供读者驰骋想象的艺术空白。书中《短笛泣寒夜》《中秋望月》《智商》《明天轮到你》《眼镜》《误期》等篇都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司马攻的浩然之“气”还表现在他的温厚赤诚的情怀上。
司马攻认为闪小说“最难写是情,在二三百字内表出情来,不易。要感动人更难。真正的‘难为情’”(《我与闪小说》)。但在这本《心有灵犀》里面,有三分之一的小说都是写情的。这里有亲情、友情,有别情、乡情,还有苦情、温情,更有悲情与同情。“一桩虚无事,多少真实情,虽是小道却费大劲”(《只因心中那一闪》)。而这些虚无故事中包涵的人间各种纯洁的情感,成为《心有灵犀》中不可忽视的令人动容的要素。其中《心有灵犀》里面的人文之情与游子赤诚的乡情是其他闪小说少有的、令我最为动容的两种情愫。
读过司马攻《心有灵犀》或他的其他作品的读者应该有这样的印象:司马攻笔下出现最多的是底层平凡人物和普通家庭,以及他们艰辛的生活与朴实善良的人性光辉。“司马攻以一种极为可贵的同情心和平民意识,敏感地观察和体验到了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在他的艺术描绘中展现了一腔博大的胸怀和可贵的人道主义精神”(潮汕风情网《从情节到散文化——司马攻的艺术追求》)。比如《天涯》中的两小孩子,《叔嫂俩》中的叔嫂,《深情》中的杜川,《意恐迟迟归》的孩子,《短笛泣寒夜》中的算命先生等等,他们都是司马攻悲悯的精神世界的真实反映。
更难能可贵的是,司马攻虽为成功的商人,但他笔下很少描写商场生活,也很少刻画各种生意人形象,而是时刻保持清晰,让商与文保持着较合理的距离,这需要很大的智慧。即使偶尔写到生意场,也多是写底层的小商贩,写他们的艰辛与淳朴。即使是写到商场的勾心斗角,他也没有像一般作者一样洋洋得意地描写各种你死我活的争斗和你虞我诈的谋术,而是通过艺术化处理,或突出生意场中人性光辉的一面,或对小商贩的艰辛给予深深的同情,即使对阴暗的东西,也只是宽厚地揭示和批判。比如《智商》,司马攻并没有像一般作者那样对所谓商场的“智商”洋洋得意,反而把所有悲悯之情给予了青春礼品店老板——那对被“智商”所伤害的朴实的夫妻。
此外,在短小说这种文体上,官场题材所占分量很大,中国内地的短篇、微型乃至闪小说,官场题材的数量非常大,但遗憾的是,有数量不少的作品是缺乏人道主义精神的,是没原则和底线的。作者为了献媚于读者或自己,极尽渲染描述之能事,洋洋自得地把官场勾心斗角、你虞我诈的过程描写得绘声绘色,甚至不惜添油加醋,其内容阴暗不堪,就像被过度渲染和描述的涉黄涉暴的刑事新闻一样,把各种犯罪细节毫无原则、毫无保留地报道出来,这样的文字流传出来,对社会的危害可想而知。司马攻这方面的作品和他商场题材的作品一样,所占较少。即使是偶尔涉及,他也不是一味的讽刺或讨伐,而是以宽厚的情怀提出自己的观察,并对人性的缺陷进行理性地宽厚地揭示和批评。比如《变得轻松》《归宗》《依数字没有错》《吉日与良机》《改道》《上限》《水运》《死不逢辰》《读书不可迷信》《民主进步的文明国》等篇均有所体现。
司马攻的这种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情怀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同情。“司马攻不仅继续真实客观地写出平凡人物的艰辛生活,而且他还挺入作品现象的表层叙述和描写,热情洋溢地开掘和张扬平凡人物内心深层的人性光辉和美好情愫。这使得作品的叙述主旨骤然涵盖了更厚的人生内容和更富有概括性的生活哲理,作家的人格力量和作品的理想光芒更有力度地感染了阅读者。”(《从情节到散文化——司马攻的艺术追求》)
司马攻祖籍朝阳,6岁到17岁都在中国内地度过,在后来的岁月里也常多次回乡探亲,并把这种浓浓的乡情注入其作品。关于赤子浓烈的乡土之情,在《心有灵犀》中极为明显,反映作者这种情感的作品也比较多,如《伤心河边骨》《风炉伯》《孙媳妇》《中国人》《看亲人来的》《中国风》《最深印象》《志气》等。这些作品或阐述了华人海外谋生的心酸(如《伤心河边骨》),或表达海外华人对故土的相思与热爱(如《风炉伯》《看亲人来的》),或表现中国人的人格(如《中国人》《志气》),或反映外人对中国的偏见(如《中国风》)。
司马攻曾在接受朝阳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他之所以坚持华文学创作,是为了鼓励更多文学青年、让华文学在泰国继续扎根,并希望通过文化传播促进中泰世代友好。前文说司马攻注重 “文以载道”, 相对社会效用的“小道”,司马攻的“奖掖青年,拓展华文化,促进中泰友好”则是更深一层的“道”,可称为 “大道”——其道正气浩然。
苏辙在《上枢密韩太尉书》说:“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虽然司马攻之“气”虽不能与孟亚圣和太史公媲美,但他也有别样的温柔敦厚。
“气可以养而致。”一如司马攻,纵年届八旬,只因胸有浩然气,白首亦常新。《心有灵犀》是泰国的第一本闪小说集,它将和作者的《演员》(泰国华文学第一本微型小说集)一样,开启泰国另一新文体之旅。读完《心有灵犀》,我想:浩然之正气不止对作文,不止对经商,也不止对为人有莫大意义,它在人生的价值、社会风尚乃至人类文明等方面亦不可或缺。
2012-8-6草稿
(本文入选《智慧的闪光——<心有灵犀>评论选》,泰华文学出版社[泰国],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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