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赛闪小说006-010号【“德阿杯“全国文学作品有奖征文】彭建华闪小说五题

彭建华

彭建华闪小说五题

湖南  彭建华

　　1.两碗饭

　　“两碗饭”是三大爷的外号。对此我曾很是好奇，趁一次聊得开心的时候跟他说，三大爷，问你个事，别骂我。他呵呵一笑，我又不是神经病，肯定不骂。那你为何叫两碗饭呢？我嗫嚅着问，退后一步，生怕他跳起来打我。
　　就这事？他淡然一笑，却似乎有点勉强，或者尴尬。去问你爷老子吧。他说。我落下了悬着的心，虚惊一场。
　　回来跟爸爸一说，先是遭了一通责备。同辈人当外号喊了也就喊了，他还应得绑响。可你一个后辈小子故意去问，不是揭他伤疤嘛。我心里嘀咕，两碗饭就是伤疤，吓人的吧。爸爸眼一瞪，别不信，等我说完了，你自己去想。
　　六零年，晓得吗？三年困难时期。爸爸自己笑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有一天，你三大爷正吃中饭，那时哪有饭吃，其实就是野菜拌薯渣。家里一餐就两碗，五个人的量，你三大爷吃了小半碗，刚要放下碗，就有人急急火火地跑了来报信，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三哥三哥，不好了，满伢子在月牙塘里浮起了。
　　满伢子才六岁不到，在塘里浮起自然就是淹死了。你三大爷似乎没听到，将放下的碗拿起，从锅里添了满满一碗“饭”，大口吃起来。吃完又打一碗，锅里便干干净净了。任凭一屋子的人叽叽喳喳在说在哭，他没说过一句话，就是虎虎地扒饭。待两碗吃完，你三大爷才拉起哭瘫在地的老婆，慢条斯理地说，他死了，难道我们也要跟着去？
　　听完爸爸说的故事，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荒唐得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那时的我，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七年前，三大爷无疾而终，享年九十四岁。

　　2.发红包

　　老太四个子女，再加上下面两辈，一大家子都二十几人了。可是，他们都像豆子一样撒到了四面八方，就留下老太一人在家。
　　老头子在世时，有时出去一两天，她就像丢了魂似的不安生。前年，老头子去了，子女们在家陪了大半年，都没见她笑过。平时子女们在外都有自己的事业，就双休日回来陪陪。
　　去一起住吧，她说：“七老八十了，我不想丢了故土。”要请个保姆照顾，她说：“整天跟个生人在屋里，哪自在呀？”给她钱也不要：“我就吃那么多，有存钱呢。”弄得一大帮子孙束手无策。
　　一天，满崽回家，给了一台智能手机。老太一惊：“我又不是小孩子，要这玩意儿干嘛？也不会用呀。”满崽说：“我教你刷微信。”
　　老太对微信还是晓得的。有一次，孙子老三抢红包给她看，乐得个老太脸上皱纹都笑舒展了。她说：“这个有意思，还能抢红包。哪天你教我，我也抢几个给曾孙子买玩具。”
　　满崽教了半天，老太总算学会了。又立马建了个家族群，将这事跟大家一说，刹时红包飘红了群里。老太手指都点痛，15个红包全抢了，进帐一千多元。老太不知道，虽是群发，却都是老太的专包。
　　有次老太也发了15个红包。大家都不抢。老太发语音说：“这是给曾孙辈买玩具的，哪个不抢，就当我的子孙！”于是，凡有孙辈的子女每人都抢了3个。满崽一算，15个红包刚好三千款呢，比大家平时发的还多出390元。
　　满崽奇怪，自己只教娘抢红包，并没有教发，老太怎么就会了呢？
　　老太“呵呵呵”，笑得跟孩子一般：“就不告诉你臭小子。”

　　3.广场舞

　　一次，单位组织一个广场舞节目去市局参加汇演，少了一个角色，吴局长就亲自顶了上去，最终拿了个二等奖。事后，单位的笔杆子抓住这个亮点，渲染了一番，在市报登了块豆腐干新闻，还配了吴局长跳舞的特写镜头。
　　吴局长五十来岁，是个很有韵味的半老徐娘，自吃了第一回“螃蟹”后，就爱上了跳广场舞。
　　她建了个微信群，都是单位女同事，每天晚上吴局长一声号令，大家都到广场去跳舞。这些人平时是插在其他队里的，这回有老大组织自己的队伍，还掏钱买了音箱设备，自然乐得脸上开花。
　　前几个晚上，吴局长混在队伍里学。后来有姐妹商量，是得请局长到队伍前面去领舞，不看僧面看局长面嘛。
　　于是，吴局长又像在单位一样，再次站在了前台。扭臀、甩头、蹬腿、弯腰、扬手，一板一眼，大家做得非常到位，还很有节奏和激情，一时成了偌大广场上的明星队。
　　有一段时间单位搞改革，据说力度非常大，吴局长就一直没来。再次出场后，她领舞的风格就变了，好多动作被改，弄得一帮姐妹们都不适应。
　　哎哟！小邹扭伤了脚。啊呀！徐姐的腰撑痛了。快退休的刘姨更是一不留神，摔了个四脚朝天。
　　后来，三个伤者缺席，又陆续有四人摔倒。这些人不但没再跳舞，上班还请了病假。到了前天晚上，就剩下一个小伍，在广场里与吴局长对着跳。跳不了几下，吴局长突然一脚踹在正嘣嘣擦的音响上，扬长而去。
　　看不到了吴局长背影，十几个人晃悠着从其他队伍地走出，扶起音箱便跳了起来。这回，小邹成了领舞者。

　　4.敲

　　“咣—咣—咣……”这回，小英听清了，声音来自楼上。
　　楼上住的是肖老太婆。家里有钱，买了一单元十六楼的四个套间。儿子和媳妇在沿海做大生意，听说都做到国外去了。每年回来一两次，都带回来好多的东西。每到这个时候，肖老太婆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差点将整栋大楼的那一帮老太老头羡慕死。
　　“不对！”小英心里暗忖，“肖老太婆是个幸福的人，平时快乐都是变着花儿来的，哪有敲个东西玩就敲了二天的？”
　　她曾上楼去看过肖老太婆几次，这肖老太婆确实是幸福，虽然一个人在家，却耍得比个小孩子还开心。她一会看电视，一会听收音机，有时还会在客厅里跳舞，就连地板也是她自己用毛巾一块一块地慢慢擦。老太婆看电视更是入神，有一次看一个反映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电视剧，里面有个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喝稀粥的场面，她看得居然落下了眼泪。当时，小英问她怎么了，老太婆好像突然受了惊吓一般，显得慌乱而不好意思，“老了不中用了，眼里进了灰就流泪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小英也懒得等电梯，直接奔楼梯而去。她先是轻轻地敲门，没有反应。再是加大手劲重重地拍，还带上了大嗓门猛喊。这下有了动静，似乎原来停了一会的“咣咣”声更响了一些，好像在给小英回应。
　　她忙掏出手机拔通了110。
　　幸亏救得及时，倒在阳台上的肖老太婆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后来才知道，肖老太婆摔了一跤，再也动不了，也喊不了。为了向人求救，她就拿扫把杆不分白天黑夜地敲那铝盆。

　　5.大糖是甜的

　　大糖很金贵的。奶奶在世时，常跟我唠叨。
　　那时我还很小，别说零食，就是一日三餐也都是瓜菜代。为了解馋，便瞄准了家里阁楼上的石灰坛。里面有一包包的糖果，每次家里来客，或者要出去走亲戚，母亲都会拿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我最是嘴馋大糖，一种甘蔗榨的蔗糖。那甜充满了无比的诱惑，让人欲罢不能。
　　一有机会我便去偷，但最后总是免不了遭母亲一顿狠揍。这时候，奶奶就跟我讲大糖的故事。
　　大糖很金贵的。这是奶奶的开场白。买大糖要糖票咧，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奶奶眼里透出一丝难见的神采，语气坚定地说，大糖很金贵，你们小把戏贪呷，哪个大人又不馋那个甜！
　　就说你堂伯吧。奶奶又开始讲故事。
　　一次他与人去集上卖大糖，被工商抓住。那时，大糖要交国家，不准私自卖。堂伯哀求，就算没收，也总得让我呷一点吧？工商晓得，大糖不比其他东西，呷多了发热塞心。便说，随你呷吧。
　　几块大糖下肚，便浑身发热。堂伯想，不花钱，不呷白不呷。蛮劲上来，将三四斤剩下的大糖全呷光。工商吓得赶紧溜，生怕揽上人命官司。
　　堂伯肚里既撑又烧，回来的路上，走几步就伏在田边灌水。好不容易到了家里，一头倒在床上直哼哼。瞧那肚子滚圆、虚汗直冒的样子，老婆孩子吓得哭成一团，忙喊大队赤脚医生来打针灌药。侍弄好几天，才算消除了危症。
　　赤脚医生讲，幸好人年轻，体质好，平时食量也大，要不然往后几十年的饭呀，算是呷完了。
　　唉！奶奶叹一口气。他有福咧，一回呷的大糖，比我一辈子的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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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省祁东县卫生健康局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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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建华

本文为“德阿杯”全国文学作品有奖征文。刚才发稿时忘了在标题上注明。

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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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德阿杯征文要求具有德阿元素，未能加精，深表遗憾。

四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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