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赛小说组075号【“德阿杯”全国小说有奖征文】 照（招）葫芦蜂（ 宫 照 同）

老宫

                                                              照（招）葫芦蜂
                                                                                                                                 小小说
                                                                   宫 照 同

      掌灯时分，老汉坐葫芦架下，身边放个酒葫芦，不时拿起吮一口，滋滋享受着；烟袋锅时明时暗，烟雾缭绕，人朦胧成一团白。
      葫芦长得正旺，藤蔓繁茂，葫芦葳蕤，白花似灯。此刻，葫芦蜂最活跃，成群结队，萦绕于葫芦丛中采花。
      葫芦花招蜂引蝶。盛夏夜晚，农家院里、葫芦架下，站或坐着一圈人，手擎葫芦花，招无数蜂儿飞来采花。此时，人要屏住呼吸，安静勿动，待葫芦蜂把长须伸进花芯时，捏住花蒂，蜂儿有翅难飞，生生被擒。
      这即民间所说的“照葫芦蜂”，实际“照”应为“招”。
      农家种葫芦不是为了招葫芦蜂，而是为了吃或做器具。嫩葫芦是菜，可吃；成熟的葫芦可开瓢——一个葫芦开两扇瓢，当水瓢、面瓢用；或在葫芦头上开个口，做成“葫芦头”，盛水、盛酒、装粮。成熟的葫芦籽可煮着吃或晒干炒着吃，喷香。不过，民间有种说法，说小孩吃葫芦籽长大门牙，所以有谁门牙长得大，就叫人家“葫芦牙”，究竟是不是因吃了葫芦籽，无从考证。
      “锋哥，又飞来一只！”锋哥即现今的老汉，喊他的女孩叫花儿。
      花下身着绿色百褶裙，上身穿白色衬衫，手擎一朵白花，绿叶白花，人花合一，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虔诚地等着蜂儿飞过来采她的花，可蜂儿真飞来了，她又感到猝不及防，好像尚未准备好，紧张地喊锋哥。
      每当这时，锋哥就说：“别动，稳住，等它伸出须来……好，捏紧，捉住……”
      “捉到了！捉到了！”她手舞足蹈，“咯咯咯”，笑似银铃。
      老汉凝视着盘旋头顶的蜂群，心想：这肯定不是当年那些蜂儿。可这笑声分明是花的——来自半个多世纪前的童年——就在这个小院，他跟花一起招葫芦蜂的情景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锋跟花是邻居。花在城里出生，很小随父母回乡。父是右派，回乡劳动改造。峰跟花两小无猜，一起上学，一起挖菜、拾草，一起招葫芦蜂；玩过家家时，锋是爹，花是妈，锋下地干活，花操持家务带孩子，一本正经，真的一样。
      锋给花炒熟了的葫芦籽吃，花不敢吃，怕长出大门牙。锋说没事，你就是长出大门牙也好看。经不住锋的劝和香喷喷葫芦籽的诱惑，花到底还是吃了。锋给花烧葫芦蜂吃，花开始也不敢吃，锋说越嚼越香，花就吃了，果然很香。
      自从让花吃了葫芦籽，锋也忐忑：花果真长出葫芦牙，不会怨我吧？可观察了几年，未见异常，花一口紧密、整齐、雪白的牙齿，如花似玉。
      锋放心了。
      锋喜欢花，觉得花是上天给他派来的天使，俩人连名字都那么般配：蜂（锋）离不开花，花离不开蜂（锋），天生一对！
      花也喜欢锋，觉得锋就是亲哥。
      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未料到。上高中时，花的父亲落实政策，一家返城。花这一走，再没回来。
      后来，花结婚了。
      再后来，锋在辞了几个对象以后，也成家立业了。
      那几年，锋常想：花是花，非葫芦花；锋是蜂，葫芦蜂，只能采葫芦花。
      想是这么想的，可总是忘不了俩人在一起的情景……
      从此，锋有了一个嗜好：喜欢种葫芦，喜欢葫芦的绿叶白花，喜欢嘀啦嘟噜的大小葫芦，喜欢翩翩起舞的葫芦蜂。年轻时他爱招葫芦蜂；现在老了，不再手擎花朵，便穿件白衬衫坐葫芦架下——一团白，引来群蜂盘旋头顶，他像“蜂王”。
      老汉端坐葫芦架下。老伴蹒跚而来，对面坐下，手摇扇子，跟他扯闲篇，他“嗯呐、是啊”地应着，有点心不在焉。
      老伴问：“你在想什么？”
      他支吾着：“没，没想什么。”
      老伴揶揄道：“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装得什么药！你个老葫芦蜂！”
      老汉嘿嘿笑道：“葫芦里装的是酒药。”老汉腰不好，得了个方子，说喝用葫芦头泡的药酒舒筋活血，便以酒为药，常饮几口。老汉又吮一口说，“老了，腰腿不行了，牙也掉光了，还能想什么呢？”心里确实在想：花亦老了，还那么亭亭玉立？那口紧密、整齐、雪白的牙齿，还那么漂亮？
      倏然间，老汉发现花从对面走来，伸出手说：“夜里凉，咱回屋吧。”
      老汉抓住伸过来的手，感到既柔软又温暖，恍然醒来：这分明是老伴的手啊！唉，今晚怎么老是走神呢？
      老两口牵手进屋，小院落下一对蹒跚的剪影……



作者：宫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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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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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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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照强

很好看，浓浓的乡土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