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赛散文组002号【“德阿杯”全国散文有奖征文】拥抱桃花山

刘浪流浪

拥抱桃花山（散文）

作者：刘浪流浪

岁月的步履匆匆，人生的年轮叠叠。随着人生六十个年轮画圆，又一个崭新春天开始了。踏着无限春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我，在儿子陪伴下，乘车踏上重返桃花山的路。

多年的记忆中，桃花山的春天，阳光明媚，山风习习，绿树成荫，桃花、李花、梨花争芳斗艳；山涧瀑布飞溅，流水潺潺；莺燕啁啾，蜂蝶漫舞；好一派“世外桃园”景象。
　　当年初涉桃花山，漫步鲜花翠绿丛中，幻如孙悟空遨遊花果山，心旷神怡，惬意至极。桃花山的美景让人流连忘返，桃花山的“桃花仙子”更让我沉醉——她那青春四射的美丽，一直镌刻在我记忆里。她，就是我高中同桌——桃花！
　　记得，第一次登桃花山，是因桃花而去。那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对于美丽天使的崇拜与向往，更是炽烈的青春憧憬迸发出的情欲释放。
　　还是高中毕业那年。
　　高中期间，我们班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同学，成为全校的皎皎者。一个是成绩优异的我，一个是美若天仙的桃花。
　　我所以榜上有名，全得益于那股“教育路线回潮”风。那之前，学生读书不用考试，老师教学只是走走形式。学生能否学到知识，全靠自己的自觉与努力。就在我们进入高中二期时，不知上面吹来了什么风，教学秩序紧了，教育质量严了。期中、期末考试都非常严格，每次考试成绩，全校同年级排名公布。每次张榜，排在第一的总是我。这样，我这个“书呆子”出尽了风头。
　　而桃花，则比我更火爆。她的优势，不是学习成绩优异，而是如天使般的美貌。桃花家住桃花山中，那里的好山好水，养育了她人生精华，塑造了她天生丽质。她高挑的个头，嫩白的皮肤，白里透红的脸蛋，一双毛桃子样的大眼睛，樱桃小嘴……彰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总让人联想到美丽的桃花朵儿。她的美貌，吸引了无数追逐的目光，让她像高傲的公主，陶醉在幸福里，飘然于忘形中。

可论学习，桃花的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那时，每次考试张榜，排在第一的是我，排在末位的是她。龙头龙尾都被我们班独占，弄得班主任老师坐不住，不得不找桃花和我谈话。

找桃花谈话天经地义，可同时找我谈话，却让我疑惑了一阵。原来，班主任是要我与桃花结对子，助她学习进步。这让我既兴奋又怀疑。高兴的是，我比别人接触美女的机会更多了；怀疑的是，目中无人的桃花，会接受这样的事吗？可不知怎么的，那次的她，面对班主任的安排，却一扫往日的傲气，变得像一头被驯服的小绵羊。

后来，在我辅导桃花学习时，她悄悄告诉我说，其实，自己也知道学习知识的重要，也想埋头读书。可面对那么多男生投来艳羡的目光，她心中就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自豪感，再没心思静下来读书。她说，骨子里，她还是很崇拜像我这样的同学。

　　桃花一番诚恳的话，仿佛剔透晶莹的露珠，让我看出了她的内心世界，也坚定了助她学习的信心。为了帮助她，我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经过我的帮助，桃花进步很快。那以后，她的名字再也没有在张榜的末位出现。为此，我不知引来多少羡慕和妒嫉的目光。
　　挑明她爱我，是毕业前夕。那之前，我们的交往很纯朴。除了学习上互相交流外，其他任何玩笑话也不曾说过。可毕业考试结束后的那天傍晚，桃花悄悄塞给我一张字条。我打开一看，顿时懵了。字条上写着：浪，我爱你。明天陪我一道回家吧！

我被震惊得不轻。这怎么可以呢？不可否认，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也因她的美丽冲击而产生过某种遐想，青春的心也有过瞬息悸动，可那毕竟只是稍纵即逝。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我与桃花，只能是同学和朋友。这倒不是自己不爱她。那样美丽的花朵，谁不想捧摘？但我深知，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
　　我和桃花之间最大的差距——她是城镇户口，我是农村的孩子。那时，城里人与农村人之间，简直隔着一条万丈沟壑，就是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决心与勇气，也不可能填平。我哪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尽管那之前，学校也放出可以直接考试升大学的信息，让我们学习成绩优异的农村学生，内心有些蠢蠢欲动。可毕业前，上头又来了一个“反回潮”的文件，一下将我们一丝幻想无情打入冷宫。毕业后，我们还得老老实实回家当农民。

面对桃花的幼稚与天真，我只苦笑了一下，便将小纸条搓成团，扔进了垃圾堆。晚饭后，我约桃花到校园一避静处谈了一次。除了感谢她对我的喜欢和信任外，我将自己所思所虑全说了。我希望她能冷静地回到现实中来。
　　哪知，桃花还没听完我所要说的话，顿时委屈得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撕扯着我的衣襟，不停地数落我“坏”。

看着她那布满泪水的桃花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鼻子酸酸的，可还是忍住了。我问她，难道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的“鸿沟”？难道她父母会同意？

　　 桃花平静后告诉我，其实，好久以前，她就看上我了。说我人长得帅，又稳重，书也读得好。她觉得，我就是她要找的终生伴侣。至于她父母那里，她说得很自信——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只要她高兴，父母从来都会支持，要我放一万个心。

桃花的话很实在，让我感觉不出半点做作与虚伪。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伤心。我想，为了全成心爱的美人，就是有什么风险也无妨，就当同窗好友去她家玩一次罢了。我边想边自我安慰，胆子就大了，终于答应了她。
　　见我同意了，桃花很兴奋，趁我不注意，猛扑倒在我怀里，抱住了我。她那极具弹性的樱桃小嘴，在我脸上“啵”个不停。我像全身通了电一般，热血沸腾。于是，顺势将她紧紧搂住。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肌肤接触，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可没想到，那次前往她家所遭遇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第二天下午，经过近两小时的山路，我偕同桃花一道回到了她家里。他们家在当时公社街道上。父亲是公社领导，母亲是商店职员。父母得知桃花回家时，都高兴地迎出门来，“宝贝”、“宝贝”地叫喊着。那种阵势和氛围，让人感到无比温馨。我当时还想，难怪桃花那样自信的，真是一点不假。
　　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情势的急剧变化却把我搞懵了。她父母发现桃花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孩——我时，顿时脸上的喜悦像被风卷走了，随即乌云密布。他们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我，连家门也没让进。
　　桃花还未来得及介绍我，他父亲便盘问开了。他的话很直接，直点要害——你是不是农村的孩子？我没隐讳，轻轻点了下头。他父亲顿时落下脸，语气十分严厉：你想过没有，我们家就一个宝贝女儿，难道会让她嫁到农村去？
　  我一听全明白了。桃花说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其实是有选择的爱。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他们的底线是明确的。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爱上一个农村的男孩。面对尴尬场景，我只好自找台阶下，忙解释：我是桃花的同学，只想来看看桃花山。

　　 那好。你们一路过来，桃花山都看了，你可以走了。这时，她母亲下了逐客令。

面对她父母的淫威，我顿时呆了，手足无措。看我一副难堪的样子，桃花的脸一阵灰白，但终究没说出一句话。看来，她根本无法碰触父母设置的“红线”。所以要我去，也许只是对她父母的一种倒逼手段。直到我转身要离开时，她才鼓起勇气，说要送我一程。
　　桃花说要送我，她父母并没阻止。也许，看在我和桃花是同学的份上，他们最后留了点面子。就这样，桃花还是送了我一程。
　　在回程的路上，我俩一直都沉默不语。桃花想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可我心里只有两个字：悔恨——悔恨自己过于莽撞，真的就不该去。

送了很长一段路程，桃花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要将我送回学校。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走过一个拐弯处，我停下脚步，劝桃花别再送了，怕她父母担心。
　　一直保持沉默的桃花，却突然发起飙来。她一下抱住我的脖颈，放声号啕。她边哭边央求，要我带她走，说就是浪迹天涯，她也愿意！
　　面对桃花的疯狂，我的心一阵发紧。毕竟，我俩都有了心心相惜的依恋，如今在此一别，可能就是终生“再见”……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将我抱得更紧，似乎担心稍一松开，我就跑了。那场景，简直宛如一场生离死别。
　　就在我们难舍难分之即，桃花的父母突然从拐弯处冲过来。他们气势汹汹，手里挥舞着木棍，边跑边喊“抓流氓”。
　　见状，我感到了被侮辱，也很害怕，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推开桃花，拔腿就朝山下跑。我边跑边回头看桃花，她朝我追赶了几步，一下瘫倒在地上。我的心像被刀戳了，故意扯开嗓门大叫：桃花，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
    那是我最后留给桃花的一句话。从那以后，我再没去过桃花山，没见过桃花，连她的一点音讯也没有

几十年一晃过去了。几十年间，世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桃花山已经开发成旅游景区，更加美丽——桃花山的山色比过去更葱绿，鲜花更艳美，瀑布更壮观，幻若人间仙境。我也从曾经被城里人瞧不上眼的农村孩子，变成了城里人——曾经风华正茂的青年小伙，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可唯独没变的是，自己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事，却一直深藏于心底——桃花如今在哪里？又生活得怎么样？弄清她的现状，是我此行要达到的目的。
　　揣着内心的隐秘，我们在桃花山的景区转了半天。看完景点，我让儿子将车开到了镇上，在一个拐角处一栋旧平房旁停下来。这里是桃花曾经居住的地方。我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她的家。
　　刚下车，正准备进屋打探，那堂屋正面墙壁上，一个绕着黑纱的大相框跳入我的眼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桃花吗？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微笑还是那样甜美动人。她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迎接我呢？难道……我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时，从旁边一栋楼房门口，走来一位与我儿子年龄相仿的男子，样子与桃花有几分像。男子见我很激动，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便问我是不是他姑姑的高中同学。我很快稳定了情绪，反问他怎么知道。他回答说，是猜测。

男子告诉我，以前一段时间，他姑姑高中时期的同学来景区游玩，都要来这里看望她。这些人年岁大了，对同学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对他姑姑也十分同情……只是我去晚了一步，没能和他姑姑说上一句话。

原来，男子是桃花哥哥的儿子，住在隔壁。他说着，眼圈红了。
　　接着，男子诉说了桃花一辈子的不幸——自从桃花高中毕业时，与一男同学的恋情被父母强阻后，她就精神失常了，几十年也没恢复正常。几十年里，她一直沉溺于对那个男孩的幻想中。临终前，她还在不停叨念：我的浪去了哪里？他说好了来接我的，怎么没来？

男子说，他一直没弄明白，姑姑叨念的那个男同学究竟在哪里。
　　显然，男子半点也不知道，桃花叨念了几十年的那个“浪”，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但我不便自我暴露，只用下颌对他示意了一下，让他继续说。
　　男子又说，那时，他爷爷奶奶见桃花病得那样，还骗她说，他们帮助找过，得知那个名叫“浪”的男孩已经死了，想以此让她回心，可始终也没起到作用。就这样，为了那个男孩，桃花将自己的一生葬送了。

　　男子说得很伤感。他指着墙壁上的遗像又说，他姑姑这辈子真是太惨了。她年轻时多漂亮！如果不是那样，她一定会多么幸福呀！还说，本来，按他们这里的风俗，桃花的遗像是要取下的。但一想到她人生遭遇的不幸，他这个做晚辈的，就不忍心那么做。并且，他也想让姑姑的同学们来这里时，能看上她一眼。说不定哪天，那个叫‘浪’的同学也许会来……

听着男子的诉说，我的心都碎了。我做梦也不曾想过，桃花竟一辈子也没放下我。为了我的那句话，她苦苦等候了几十年。我几步走过去，恭恭敬敬站在她的遗像下，默默低下头，任凭泪水涮涮的流。
　　这时，站在我身后的儿子似乎看出了什么，灵机一动，取出相机，要我和桃花的相片来张合影，留个纪念。
　　在儿子的摆弄下，我取下桃花的遗像镜框，竖在肩头，让她的笑脸和我的老脸紧紧靠在一起。随着几道光亮闪过，我与桃花的合照就留存在相机里。这是一张姗姗来迟的合影，虽然看着让人揪心，而对于我来说，它却显得弥足珍贵！
　　接着，我们在镇上买了花圈、鞭炮和纸钱，和桃花的侄子一道，来到桃花的坟地，为她进行了诚挚的祭奠。
　　自从看到镜框里的桃花，我似乎变成了一个木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沉甸甸的心疼。在她的坟头，我默哀了很久很久……
　　离开时，桃花的侄子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我们。就在车子刚开出不远，突然从后面传来他的呼喊声：叔叔，你是不是……就是我姑姑的那个男同学啊……
　　难道，他突然有了灵性，觉察出什么来了？但我没能回应他，只有将内心的痛楚埋得更深。
　　下山的路上，我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山中的景色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我的思绪有如波浪般翻滚，心中发出阵阵感叹与呼唤——桃花山的美景胜似天堂，一年更比一年美。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青春不可能重塑。那镜框中的伊人，永远也没有轮回。她天使般的笑脸，只能定格在我记忆里……珍惜生命吧，珍惜人生的点点滴滴——所思、所想、所求，让生命之花，在更大空间绽放，分分秒秒展现出精彩！
　　回望远去的桃花山，我心里默默念叨：别了，可爱的桃花山！别了，永远的桃花！

（498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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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李新洲（笔名：刘浪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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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尘

感人的爱情故事。感谢老师再次支持德阿杯！

刘浪流浪

飘尘 发表于 2019-10-6 13:55
感人的爱情故事。感谢老师再次支持德阿杯！

真诚感谢曾老师精彩点评，请多多赐教。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