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赛小说组051号【“德阿杯”全国小说有奖征文】小名

邬笋林

小名
邬笋林

       插完最后一株秧苗，父亲长舒了一口气。
       那天，父亲去大舅家里吃完酒席后，因是农忙季节，谢绝了大舅的挽留，急着往回赶。走到生产队的水库边时，已是夜深人静了。还没到龙眼（水库往外放水的地方）的位置，就听见龙眼喝水的声音。生产队里有规矩，放水必须征得村民代表的同意，且晚上不准放水。这显然是破坏规矩，胡作非为！没当场捉住放水的人，父亲就沿着流水一路察看，发现水顺着河沟流到下游去了，并没有通过沟渠流在本生产队的田里。
       这可了不得，多金贵的水呀！今年不同于往年，老天爷一颗雨也不下。要把秧苗插进田里，全都指望着水库里的水。一分钟也不能多放！父亲赶紧把龙眼的盖板盖上。正想走时，又料到，万一放水的人再次掀开盖板，还是留不住水。便在龙眼上方找个位置坐下来，看还有没有人再来放水。
       许是下游河沟里不见来水，过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一个人，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往龙眼位置摸去。父亲慢慢立起身，伸长脖子看去，这一看惊住了，居然是自己的兄弟！我的亲二叔。情急之下，父亲捡起一些石头，不断地朝水库扔去。听见石头连续撞水的声音，我二叔意识到不妙，拔腿开溜。
       这一夜，再也没有人来，直到天亮，父亲才回到家中。母亲问父亲一晚上没回家，去哪里了。父亲把我二叔的名字隐去，只说水流到下游的事。母亲说，谁胆子这么大。父亲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大事的样子，你管那么多干啥？母亲知晓父亲的脾性，不再多言。父亲心里明白，一旦说出放水的人，母亲准会把事情闹大。因为我二叔这人，母亲一直就恨，原因很简单，老实人看狡猾人哪里都会不顺眼。
       吃过晚饭后，父亲找出一件厚衣服，抱在怀里正要出门时，母亲问，去哪里？父亲说，出去办点儿事。母亲想了想，最近家里没有晚上去办的事情；再想，多半还是水的事情。母亲故意让父亲先走，后才尾随而去。这回，父亲直接掐中要害，一屁股坐在龙眼边上，一点机会都不给。
       还是有人来了。来的是住在下游的人。父亲认识这个人，赶场上下时常打照面。两人相熟，边招呼边往拢里靠。这时，母亲也轻脚妙手地往前凑，听两人说些啥话。下游的人问父亲，是你弟派你来的？父亲说，是生产队长派我来的。下游的人听出，已牵出生产队长了，估计这事已穿帮，只好把事情捅破，他可是收了我们的钱，这水放不出来，我们不是白给了？
       这时，母亲故意咳了一声嗽。父亲和下游的人听见咳嗽声后，停止说话，都往咳嗽的方向望去。母亲来到父亲身边时，父亲向下游的人说，生产队长也派了她来。下游的人彻底绝望，用手狠狠地指了指父亲和母亲，气得一句话没说就掉头走了。
       母亲知道是我二叔卖水，坚决要和他划清界限，不想因为他一颗老鼠屎，而坏了整整一锅粥。母亲说，要不去生产队长那里把他告了。父亲严肃地告诉母亲，不行。父亲说，我既是他亲哥，又是村民代表，我去治他！母亲问，咋治？父亲说，办法我有。
       当天晚上，父亲又去了水库边，一直守到天亮才回家。母亲问，昨晚他来了吗？父亲说，来了。母亲说，他怎样对你？父亲说，还能怎样，我喊了他一声，他就走了。母亲说，你怎么喊的？父亲说，我喊他小名。母亲说，就这么简单？父亲说，大名喊惯了，突然喊小名，就起作用了。
       第二天晚上，父亲照样在龙眼边守着。夜幕降临不久，我二叔又来了。父亲说，要是再打水的主意，你趁早走，免得丢人现眼。我二叔说，哥，我不是来放水的，是来退钱的。昨晚你喊我小名那一刻，我就想起了咱们死去的爹，爹生前不轻易喊小名，但只要一喊，不是受训就是挨打。没多一会儿，下游的人如约来了。父亲看见，我二叔真是把钱退给了下游的人。
       三天过后，生产队里所有的田都关满了水。这一季，谷穗粒粒饱满，家家户户大丰收。（1462字）

作者：邬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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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玉剑

有情有义的父亲。

雁戈

下游的人没水咋办呢？父亲这做法，也不是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