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邬笋林
三婶要去很远的城里服侍生娃的儿媳妇。临走时,三婶叫我家帮她一个忙,照看一下六只鸭子。三婶是我家的邻居,只隔一墙,平时关系非常好。
母亲是个细心的人,问三婶:“有几只鸭子在生蛋?”
三婶说:“三只。”
“蛋生在哪里?”母亲接着问。
“在我家秧田的田埂上,从左往右数,第三、五、七棵柏树下面。”三婶说完还指给母亲看。
母亲总有干不完的事情,自然而然,照看三婶家那六只鸭子的事就落在我头上。本来我家就有十只鸭子,现在又多出六只,让我烦上加烦。
有一天,我赶三婶家的鸭子回家,鸭子不听话,我横着赶,它们却竖着跑。我忍无可忍,就捡起石子去砸,砸了三次没砸中,第四次砸中了,我很 解气:“叫你不听我的话!”
这一幕,刚好被背着一大背猪草的母亲看见,她把背篮一搁,飞奔过来,揪着我的耳朵,认真地问我:“你为啥砸它们?”
我解释:“它们不听话。”
“不听,你也不能砸!”母亲很严厉。
我狡辩:“砸的又不是我家的。”
母亲本来不想打我的,可听我这样一说,就顺手一耳巴子扇在我脸上。晚上,母亲问我想通没有。我气没消,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隔了一会儿,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在我面前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儿啊,你三婶在家,那六只鸭子就是她家的,你三婶不在家,叫我们帮忙照看,那六只鸭子就是我家的,你砸自家的鸭子,是不是该挨打呀?你再好好地想想,三婶对你不薄,可以说吃只蚂蚁都分一半给你,还掏钱给你买水枪、铁环、弹弓……”
我不光是赶鸭子,还要捡鸭蛋。我家十只鸭子,有四只鸭子在生蛋,每天四枚。三婶家每天三枚。有了母亲的教训后,每天我先把三婶家的鸭蛋捡回家,小心翼翼地放在塑料桶里,再出去捡回自家的鸭蛋,分开放在蔑篮里。
突然一天,我只捡回了三婶家两枚鸭蛋。我把这个异常情况报告给母亲。母亲正在挖地,一听到我说的情况,把锄头一撂,边领着我走边擦汗水,说:“再去仔仔细细地找一遍。”从田埂的这头到那头,母亲把鸭子生蛋的每个草窝刨了又刨,把那些杂草提起来抖了又抖,接着恢复原状,然后又叫我一起,把凡是鸭子可能去生蛋的地方都挨着挨着搜一遍,最终还是没有看见鸭蛋的影子。母亲捋了捋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杂草,很确定地跟我说:“没有就算了。”
我想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对母亲来说,还没有。晚上,母亲抄把手电筒去了鸭圈。我尾随其后。我看见母亲摸完一只鸭子的屁股,把这只鸭子放一边,接着又摸下一只鸭子的屁股,又把它放一边,如此反复,三婶家生蛋鸭子的屁股都被母亲摸完。我不懂,问:“娘,你这是干啥?”母亲说:“摸蛋。有没有蛋,一摸就知道。”我接着问:“那它们有蛋吗?”母亲说:“有。”
一连好多天,三婶家的鸭蛋每天都只有两枚。我每天如实给母亲报告。母亲每次都“知道了”这样回答我,再也没有多余的话。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两枚就两枚,管它那么多干啥。只是盼望三婶能早点回来,好减轻我的负担。
三婶终于回来了,径直来我家报喜:“是个大胖小子,谁见了都想亲几口。”
母亲留三婶在我家吃饭。三婶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还说:“吃就吃,又不是外人。”
吃完饭,三婶似乎忘记了鸭子的事情,做了个很累的动作后,就说要回家歇一歇。母亲却没有忘记鸭子的事情,让三婶顺带把鸭蛋提回去。
鸭蛋在里屋放着,母亲没让我去提,但我看见了,母亲从蔑篮里拿出了十八枚鸭蛋放到了塑料桶里。这样一来,我算了算,三婶家的三只鸭子每天都在生蛋。
三婶连声道谢走后,我问母亲:“为啥要多给三婶家十八枚鸭蛋呢?”
母亲说:“你长大就知道了。”
后来,我每次去三婶家,三婶都给我煮鸭蛋吃。
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吃过三婶家多少鸭蛋,但可以肯定的是,远远不止十八枚!
作者:邬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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