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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纸团
作者/桃子
程老太刚过九十岁生辰就病倒了。
她一直很瘦小,老了,像弯起的弓,更小了。她嘴角总是向上翘着,好像她从来就不曾伤心过,或者其它的表情功能都丧失了。
她说,这辈子够了。困扰她的是去了与谁为伴。
一想起她的导师,她就怪自己没能怀上他的孩子,他很想要个孩子的。那个暴雨天,她看着浑身湿透的他被押上火车走了,没能再回来。
她不肯与导师划清界限,于是被赶到街道打扫厕所。
一个瘦弱的女人,颤颤巍巍地挪着马桶,倒掉,刷干净,晾着,一个又一个。他穿着电厂醒目的工作服来了,抢过她手上的马桶,麻利地倒了。他为她撑起了一片天,成了她的第二任丈夫。第二年他们诞下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是造化弄人,儿子还未上小学,电厂出了事故,他殉职了。
右派平反后她回到原单位。在一个学术讨论会上,她际遇了见解独到而衣着邋遢的他,惺惺惜惺惺,他成了她的第三任,他们一起走过近三十个春秋。
她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命运。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她把儿子叫到床前,缓缓地摊开手心,手心里是三个纸团。
纸团落地,她如卸重负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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