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蕴”中理想追求与忧患意识——评《冷清秋新作五闪》

袁锁林

“受蕴”中理想追求与忧患意识
——评《冷清秋新作五闪》
袁锁林

     《冷清秋新作五闪》，是一组“感”之系列闪小说，在众多的闪小说，显得颇为特别，特别不仅在于构思新颖，文笔细腻，更在于五篇闪小说作品，一致着力表现人处不同的境遇的感情、感觉和感受。即表现“受蕴”。佛教有“五蕴”之说。受蕴，为五蕴之一，属于心的一种作用，分为乐受、苦受、舍受 （不苦不乐受）三类。感受的可意和不可意，在于个体的主观判断。同样的外在刺激，对不同个体很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
      笔者以为，冷清秋的五篇闪小说，其价值在于从不同的领域，于主人公的“受蕴”中折射出一些世相人生，也体现了作家的理想追求与忧患意识。
      首篇《安全感》，讲述是一对恋人最后的一次约会，地点选在男人的乡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浓郁的乡音、纯朴的乡情，让一个居住城市的女人不仅生出新鲜感，也生出了安全感。可这一点安全感，是仅仅心海掠过，还是深植心田？能否抵御乡村之外更多的诱惑？不得而知。因为这毕竟不是古代隐士的田园情怀，而是一个现代女人的爱情价值取向。但作品还是闪耀出一种超脱世俗、返濮归真的光辉，滋生出些许弥足珍贵的温馨。
      真正的优越感不是拥有多少物质财富，而是坚持自己的选择，爱自己所爱，为爱付出，义无反顾，甚至不顾父母的反对；真正的优越感，也不是遭遇背叛无动于衷，而是能处变不惊，失之泰然，保持一个女人应有的矜持。《优越感》塑造了一个令人景仰的女性，她的优越和骄傲来自骨子里的尊严！现实生活中是否确有并不重要，她寄托了作家的一种理想，让人耳目一新。
      因为路过了案发现场而成为疑犯遭到拘捕和审讯。这样的事件对于司法机关可谓司空见惯，可对于任何一个公民都非同小可，关系到名誉、工作，自由……甚至身家性命。无辜被拘捕被刑讯而又无法证明自身清白，非处那个境地，难有感同身受。《恐惧感》通过“冷”这一典型的外在表现，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一个弱者的恐惧，一个孤独无助者的恐惧，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恐惧。虽然最后冤屈得到了洗清，但似乎是一个侥幸。伤害难以愈合，让人惊悚，挥之不去。作品“以人为本、谨慎执法”的主旨不作雕痕得以凸显。
      无视学生感受，一味地呵斥与挖苦，师能师德何在？纵然学生有一定心理承受力，也难经受住这样的狂风骤雨，毕竟他们还处于人生的花季。“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自卑感》）自卑感是一种不能自助的复杂情感。良好的教育是应该予人以自信，而不是致人以自卑。教育是双刃剑，没有爱的教育，是异化的教育，带来的不是健康的成长，而是摧残与伤害。作品删繁就简，仅撷取一个特写镜头，却令人触目惊心，催人反思。
      人生的失意与孤独是难免的，而如何独处，则境界迥异，趣舍万殊。《孤独感》通过一组生活细节描写，展示一个待业失恋的女大学生的懒散、无聊、庸俗，追求刺激几乎达到无耻的地步，也同样让人痛心，摇头叹息。曾被人们视为象牙塔的高等教育，竟为社会输送了这样的人才？或许这仅是个别现象，但这种现象的存在依然令人不堪。
      由此可见，这一组闪小说不可小觑的份量，以及作家的深重的忧患意识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2016/1/8

安全感
　　文□冷清秋
      最后一次约会，男人把地点选在了乡下。
　　当然，是男人的乡下，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这让原本居住城市的女人生出了些新鲜感。自下了中巴车，就有许多问候追着脚步。乡音浓郁，即便是女人调动所有听力和思维也是似懂非懂。后来，女人干脆就不管了，将打招呼这么繁琐而伟大的事情丢给男人，自己只管安享那份扑面而来的质朴和亲切。
　　踏进扎着篱笆的农家小院，男人步入暮年的老母亲正弯着腰切柿子晒柿饼。
　　红彤彤的一大片，映红了女人的脸。女人忍不住说，喜欢这橘红，好美。
　　听到动静的老母亲赶过来，抓着女人的手使劲攥。过会儿松开，捧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朝手里塞。说，饿了吧，先吃点。又说，咱乡下破呢，闺女你可别嫌弃。
　　女人笑笑想解释，想想还是没有解释。她原本不饿，可她拒绝不了这铺天盖地涌动过来的暖。只好边接边吃边笑。
　　稍显破败的乡下，女人的红大衣比在城里时更加鲜艳好看。
　　回程时，男人的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捉住了女人的腕儿。女人的身子别了下，却被男人攥住了手心儿。男人说，乡下的路不好走呢。
　　路还真不好走。好几次，女人的身子都左歪右歪的，亏了男人及时的扶护。
　　走着走着，女人突然惊叫。说天啊，好多芦花呀！
　　又说，你看！这芦花晶莹剔透的真美！
　　男人笑，说还有好多漂亮的石头呢。你捡不捡？
　　摸到水，女人感到凉。抬头，夕阳正渐渐隐去。
　　女人突然记起了之前的所有坚持。
　　

优越感
      文□冷清秋
　　不行！
　　背对着身子的父亲头都没回一下。
　　临甩上门时又丢下了一句话，说，这事别再说了，绝对不行！
　　母亲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这次你可别再犟了，我和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说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连个正式工作都没得，你们将来吃啥喝啥？生个娃娃怎么养？！
　　可她还是和父亲犟了。是大犟，犟的没边没沿。
　　不但私自和他领了结婚证，还招呼不打就生了女儿。
　　无数次的夜里，他拥着她说，亲爱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就笑，边笑边说，我们现在就是好日子啊。又说，假如你能在家多陪陪我们娘俩的话。
　　可是，他想让她们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他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他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的住房一次次的变大了，家具也变多和愈发精致了。
　　后来，就连她一直以来拒绝着他的父母，也开始对他赞不绝口。
　　现在，是最后一次搬家。他只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出了门，他扭头说，这房子，这房子里的所有都归你。还有……女儿。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他说。看着他说完离开。
　　躲在怀里的女儿仰头问，妈妈，爸爸去哪了？
　　她咧咧嘴，宝贝，来，听妈妈给你讲故事。
　　说着，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她有许多的书，许许多多的书，多到卫生间，阳台，厨房客厅，到处都可以随手拿起一本来。
　　现在，手里拿着一本书的她很平静。
　　她很诧异，自己为什么没有悲伤。
　　一点都没。
　　　

恐惧感
      文□冷清秋
　　他说冷。
　　说着，紧紧抱住自己的肩头。
　　装什么装！一个警察过来使劲踢了他一脚。
　　也是，大夏天的，即便是审讯室开着冷气，至少有二十七八度。
　　可他真的觉得冷。他不是在撒谎。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叫他的上下牙齿都开始咬切不住地打架。于是，他哆嗦着又说，冷，说真的是太冷了！
　　冷个蛋！你他妈的做那事时咋不说冷？！那警察忽地站了起来，怒冲冲走来！
　　那模样和势头带着无比的愤恨，似乎就要在此地伸张正义，结束了他的狗命。
　　他想说不是。想像一开始那样争辩，可是他不敢说了。因为现在，他一直在怀疑自己。
　　是啊，证词确凿，字字句句不是已经写得很清楚么。也许真的是自己做下了那些万恶不赦的事。可是他依然感到冷。他提出请求，说，可不可以给我一件棉衣？
　　这次，他的请求得到了回应，他很快得到了一件棉衣。
　　不，其实也不算是他得到了一件棉衣。而是他突然之间被放了出来。
　　因为另一件案子的破获，那个流窜作案的惯犯供述救了他。现在两件案子并案，他的事情也就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惯犯做下的，和路过的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走在八月，走在大太阳下。他缩在一件大棉衣里发抖。
　　老母亲扯着胳膊问，天老爷啊，你到底这是咋了啊？
　　冷啊，他说。说着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去。
　　嘴里止不住嘟嚷，怎么这么冷？

自卑感
      文□冷清秋
　　
　　真是不走心啊！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站起来！你现在站起来！
　　老师在讲台上说。他没动。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也没动。
　　好像，老师是在和别的同学说话话，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老师生气了。老师非常生气，提高了嗓门，又说了一次，说，说你呢，你站起来，立马给我站起来！可他依然一动未动，就像是一块石头那样沉默。就像……是个雕塑，对，被焊在座位上的雕塑。
　　现在，老师怒冲冲的走过来了。
　　接下来，老师会拿手中的书或者别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嘴里也会说些叫他自动屏蔽掉的话。可是，不管老师怎么做，他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战士。对，就像一个战士，在誓死捍卫自己疆土的战士。
　　老师果然过来了。老师嘴里那些关于他父母离异，自己也不知道学好的那些话也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
　　没关系！他早都做好了防御，所以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启用了删除键，那些话当然是还没飘到耳朵就被他自动输送到了回收站。
　　但遗憾的是，别的同学都听到了。四周的嘈窃清晰起来。他突然明白只有自己屏蔽过滤了不管用，因为别的同学才不会像他这样自动给屏蔽掉。
　　这么一想，他突然难过起来。
　　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孤独感
     文□冷清秋
　　她从一个城市回到另一个城市。
　　她刚刚大学毕业和失恋，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只好回来重新回来和父母一起蜗居在自己曾经的闺房。
　　但是别担心，她每天的生活其实都很充实。
　　上午十点钟，她准时从梦中醒来。此时，父母都上班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她要做的事情不是起床，而是懒懒地躲在被窝里翻看微信，翻看笑话大全。遇到好玩有趣的就转发到同学圈朋友圈使劲点赞，使劲送玫瑰花送大笑的表情和大拇指。她把这一个多小时称为自己的点赞时间。
　　接下来简单用过早餐，是她的打电话时间。
　　她打电话可不是找工作。也不分朋友或者非朋友。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譬如临时在手机里看到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她会迅速拿记号笔记下来，然后根据自己的心情随意拖动数字的位置，组成一个又一个新的手机号码，然后拨过去。
　　拨过去聊天的话也五花八门。譬如她有时会说是送快递的，叫客户下楼取，有时也会说是物业催缴水电费的。她经常脱口而的是，您好，我是物业的小崔。那样的。但她更多的是模仿移动公司的客服中心。因为她很得意自己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足可以和客服语音留言乱真。
　　虽然，她刚刚经历了一次失恋，但她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愈合。对于以后她并不担心。
　　现在，她的电话拨过去，那边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也许是觉得好玩，也许是突发奇想。她突然极其魅惑地来了句：你好，我是十二号小崔，请问你需要特殊服务吗？
　　说完，她的心跳蓦然加快了。
　　

程思良

冷清秋

感谢袁老师，这个要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