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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焦辉,笔名飞鸟,河南周口太康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学会河南分会副秘书长。迄今在《小说界》《天池小小说》《百花园》《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美国侨报》《泰国中华日报》《印尼国际日报》《羊城晚报》《大河报》《中国教师报》《河南日报》《特别文摘》《民间故事选刊》《金山》《检察日报》《解放日报》《中国审计报》《中国劳动保障报》等国内外报刊发表小说、散文1000多篇。作品多次入选各类选本,多次在全国征文赛事中获奖,小说作品入选过中招试卷。
红月季 ◇焦辉 我的脸好久没见到阳光,长满了霉锈。 我无数次怀念阳光洒在脸上的惬意。 黑暗是从一个冬夜开始的。 罕见的温暖的冬夜,月朗星稀,乌鹊南飞。我翻墙进了开除我的工厂,撬开会计室,利用我的手艺轻易地打开了保险柜。几捆崭新的红色钞票,整整齐齐地躺在银灰色的不锈钢横隔里。 我拿出一捆,数了四十张,把余下的又放了回去。四十张,正好是工厂欠我半年的工资。 我下楼时,碰到了巡夜的保安老刘。他一把揪住我,大喊大叫。我搡了他一把。他摔倒在楼梯上。老刘有心脏病,在救护车里,他说出了我,然后,就死了。我爬上一辆过路的煤车,来到了这里。躲进了阴暗的小屋。 我用手指抠着脸上青铜锈般奇痒恶心的鳞片,望向窗外。一棵瘦弱的红月季,在墙角的垃圾堆里盛开。 我破天荒地在白天走出了屋,走到红月季前。她的花瓣很美好,像朝霞。可惜,她在阴影里。 我说:“你很美好,却生活在阴影里。” 红月季说:“嗨,你挡着我的阳光了,才误以为我生活在阴影里。” 我吃惊:“你会说话?” 她不高兴地说:“有生命的东西会说话你奇怪什么?” 我点点头,躲开身体,果然,大团的阳光在红月季脸上灿烂。 我羡慕地说:“阳光照在脸上真好。” 她笑了,说:“你背对着阳光,阳光怎么能照在你脸上?” 我恍然大悟,回转身,红月季般的阳光飘满我的脸。 我走向镶嵌着警徽的建筑时,脸上的霉锈开始一层层脱落。
调节 ◇焦辉 朋友乔迁新居,邀明参观。 明不好推辞,就在一个下午去了。 进了朋友金碧辉煌的新居,明眼花缭乱,一片模糊。接着,明从无边的模糊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简陋、寒酸的家。 天变了。晴转多云。多云转阴。 明怕下雨,就起身告辞。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明心里有着阴天所独有的压抑。 明的手揣在口袋里,久久地攥紧三枚硬币。硬币的坚硬,硌着手心,并沿着手心的纹路向心脏逼近,终于,到达心脏,于是,心脏也被硬币硌得生疼。 走到熟悉的筒子楼,凄凉的气息从乱倒的垃圾堆里花花绿绿地氤氲开来。 不远处,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慵懒地倚在楼角,面前的一个不锈钢盆子闪闪发光。 明走到乞丐面前,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掌心全是汗水。硬币在汗水里像三只小船。银白色的小船,满载着沉重的货物,逆流而上。 明翻动手腕。 硬币次第落进乞丐面前的盆子。 铛!铛!铛!…… 三声撞钟般的脆响,又缠绵出无数碎的音韵,使余音缭绕不绝。 天变了。阴转多云。多云转晴。 不远处,一棵满身灰尘的桐树,开满了喇叭形的桐花。 阳光里弥漫着尘土和花香。
寄往天堂的羽绒袄 ◇焦辉 小美走进羽绒服专卖店,抖落掉头发上的雪粒,用左手分别揉揉两只冻烂结痂的耳朵。右手插在袖口磨烂的棉袄口袋里,手心攥着一卷钱。 早上,小美骑三轮车到城东蔬菜批发市场,把老板过完称的蔬菜装进车斗里,拉回来,摆到小区菜市的摊位上。她摆好菜,歪扭地走到老板娘身旁,说,大姐,我请半天假。老板娘把嘴里的豆沫咽下去,说,好的,你快吃饭吧。小美拿个馒头,夹了咸菜,端着碗豆沫,坐在外面的菜摊旁。老板娘吃完饭,小美端着空碗走进来,收拾干净桌上的碗筷。 小美从枕头下掏出积攒了半年的钱,走向羽绒服店。她左腿残疾,路面结了冰,只能小心地蹒跚着,她感觉没有骑三轮车稳当。 她站在各种款式的羽绒服前,慢慢地打量,终于,在一款黑色的羽绒袄前站住了,露出满意地笑。一千二百六。店员语气有些重。小美指指标价牌,笑着说,知道。店员热情地帮她包好羽绒袄。 小美去邮局,把羽绒袄装进包裹,认真填了地址和爷爷的名字,开心地笑了,笑得满眼泪水。那年冬夜,她发高烧。爷爷脱下棉袄包住她,背她去医院。路上,寒风刀子般刮来。她趴在爷爷背上,想赶快长大,长大后挣钱,给爷爷买天下最暖和的袄。 爷爷穿上羽绒袄,一定会高兴地吸着烟,满村转。村里人也一定会说,啊,老奎头从路沟里捡回来的娃,真捡值了。爷爷会美滋滋地嘿嘿笑。想到这里,小美心里甜蜜蜜的。只是小美不知道,爷爷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
诸 ◇焦辉
残阳如血。 王凝视广袤原野。 风吹草动,飒飒作响。黑衣人疾飞过来,手中利刃挑着一抹血晖。 黑衣人脚尖点着枯草,秋风里宛若一只灵猫。 “刺客!” 王身侧的护卫拔地而起,像一只只鹰隼,扑向来人。 一阵金属撞击,乐曲般飘荡在瑟瑟深秋。 几名护卫一声不响地倒下。更多的护卫围杀上去。 刺客被制服。 王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昂然答:“诸。” 王打量刺客。虎目剑眉,高鼻阔口,傲然威猛。 数柄寒刃,抵胸,刺喉,架颈,诸神情自若事不关己。 王说:“你为主伯报仇,本王无话可非。但,你曾侍奉关王,伯杀关王,你不报仇还侍奉伯,为何?” 诸仰天长笑,笑声激昂。 诸说:“关王待我若狗马,我只做狗马之事;伯待我若人,我当然要做顶天立地的人事了。” 王久久不语。 暮色苍茫,王挥手,示意放诸。 诸很快融进原野里。 一年后…… 这日,阳光温暖。王在后院见到一人背影,觉此人有股豪气,似曾相识,不觉走近。那人正在刷墙,听到脚步,回身,面貌丑陋,形同鬼魅。那人看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如破锣裂磬。笑未尽,一把挟住王。唰!从腰间抽出软剑。 王惊呼:“诸!” 剑起。剑落。 王的头发齐刷刷地飘到地上。 诸说:“我毁容吞炭,只为杀你。这一年,我见乡间安居乐业,歌声载道。侠士当为天下苍生。我不能杀你。削你头发,以报主伯知遇恩。” 哈哈哈…… 诸仰天笑,笑声直冲云霄。 王府护卫潮水般涌来。 笑未尽,诸放开王,挥剑横颈。 王取消了修建万春苑的打算,厚葬诸。
大鱼 ◇焦辉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条大鱼。醒来,我在院子里挖了个硕大的水池。 我整日奔波,只是为了往水池里放鱼。我从各地购买或者渔猎各种各样的鱼,千方百计地运回来,一条条放进水池里。 鱼喜欢吐水泡,很多泡泡弥漫升腾,笼罩了整个院子,笼罩了整个天空。阳光照射不进来,院子四处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我走在上面老是滑倒,浑身是伤。 这天,我从海里打捞到一条样貌怪异的鱼,和我梦中的那条大鱼一模一样,我把它运回来放入水池。它不吐水泡,迅疾地沉入水底。这条鱼长得很快,没几天就大的吓人,尾巴拍水的声响,传到很远。又过了几天,大鱼长得更大,褐色的鱼脊在水池里像道山峰。 一天夜里,大鱼把水池里的同类全都吃掉了,它的身体大到覆盖了整个水面。 然后,大鱼也死了。很多人帮忙打捞,才把大鱼弄出水池。全村人分食鱼肉,三天才吃完。 水池空了,没有鱼吐水泡了,阳光洒满院子,很多青苔渐渐干枯,走在上面如毛毯,我不再跌倒。 空水池干什么用呢? 女人说,种莲藕啊。 盛夏。水池里覆满了田田荷叶,开满了妍妍荷花。每朵花都酷似大鱼的样貌。 我又开始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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