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涛评论：闪小说的阅读情趣和艺术创新 ——新加坡闪小说的阅读印象

秦心

　　闪小说的阅读情趣和艺术创新
　　——新加坡闪小说的阅读印象
　　文/刘海涛


　　希尼尔的作品告诉了我们什么是闪小说独特的细节和情境。《签字》里面有晚辈为长辈逝去而签字时的独特体验：他感觉和想像了长辈为自己的成绩单签字时有一生的关爱和责任，当然这种感觉与冷静的医院管理人员的对话、与我签字时涌上心头的那些难以表达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描叙，构成了这篇闪小说独特的情境。《买棺》是写实的，但最后一个将殉葬的宝马车改为当年老人谋生的三轮车，这一细节真像点铁成金一样，颠覆了前面的铺垫式的阅读，确立并提升了这篇闪小说的立意。这就是符合闪小说创作特点的特定细节。
　　学枫作品的人物语言和叙述人语言具备了闪小说的审美要素。《大扫除》中，妻说：儿子三岁时的脚踏车丢去了，爸爸生前用过的烟斗也丢了，你儿时读过的书也卖了，最后是妈也送了——送去养老院了。这些人物语言非常符合人物的个性、心理，也与当前的社会生活真相吻合，更构成了与叙述人(作者)的思想情感的潜在冲突。这就是闪小说人物语言的“一箭三雕”。用同样的视点去分析学枫的《溜》《椅子》《四岁的爱》可以有同样的感觉和收获。
　　周粲的4篇闪小说《****》《出位》《编者先生》《避孕药》的构思格局可这样概括：正常的生活现象中出现一个非正常的结局。“我”按地陪的提醒到国营书店去用大钞，但找回的小钞仍像地摊找回的一样是****;“他”向副刊主任诉说自己编副刊稿件的精心、尽力、小心翼翼，没料到他获得的反馈不是副刊主任的表扬却是解聘;主人发现女佣半夜去会男友，让主人震惊的是避孕药竟然是女佣的妈妈为其准备的。周粲用出乎意料的“果”连接生活发展的“因”，构成了闪小说的阅读情趣。
　　林高作品能在闪小说500以内的篇幅里有效地控制故事叙述的视点和流程。《选择》的视点是“我”。我看见B了，但不敢打招呼;我想起了妻与我的油盐酱醋茶一般的无味生活;我更想起了是选A、还是选B做妻的人生大考;不选B的理由是她有精神追求而没有A那样的务实;果然回到现实中B看见我了，她问我“是否还写作”这类属于精神追求的行为和语言。林高的这篇作品现实叙述和心理回溯交替进行，心理感觉和现实情景的细节竟然一致，这种交错叙述带来了相当丰厚的文本信息，500字左右的篇幅同样展现了大小说的阅读情趣。
　　蔡志礼的闪小说常常到最后一句语言时，颠覆前面所有的叙述，经典地展现闪小说的意外结局。《车祸》的最后一句是，遇到车祸死亡的不是“他”(前二个细节：可能会是他;确实不是他)而是交警;《我两个都要》：公孙教授不相信头脑受伤会使人要么不会讲英文、要么不会讲华语，而最后他面临抢劫、必须做出抉择时，才爆出“华语、英语两个都要”，这个结尾看似好笑，但里面却隐藏了时代变迁、价值观转变的深层内涵;《过期无效》的最后一句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双关语：“无孝”双关着“无效”。一个双关字将前边所有的故事叙述信息都盘活了。
　　艾禺的闪小说常常也有扩大阅读信息量的“双关情节”。《彩排》不是母亲问的国庆、校庆表演的彩排，而是针对教育部官员座谈会的彩排。《最后一次》表面上讲火车站最后一次营运，而实际上是讲全家要去见弥留之际的老母亲的最后一面。这两个生活事件矛盾、重叠，将闪小说的情节信息做了最大化的写实处理。
　　林锦的闪小说无论是写实的还是写意的，都有一个既出意料又在情理的结尾。《闪坠》里即将退休的总经理带着心理负担去体验“绑紧跳”的项目，结果意外地因心脏病突发身亡。《下山》里中年汉急着要去新加坡赌场翻本，急得连老婆都不要了。《鸣哨》里的退休父亲竟有一个要圆少年时代“吹哨子”的梦想和做法。而那一篇《奔泉》写南京郊外浑浊的山泉在日本福岛地震后突然变清澈了，看起来是极不可思议的夸张变形，但仔细一想合理的解释仍在其中。林锦的闪小说在篇幅被控于500字以内时仍然能充分发挥出微型小说最基本的审美情趣。
　　谢裕民、周德成、董农政的闪小说都有一些很独特、很离奇、离现实生活较远的文本;也有一些不是传统的小说形态能阐释的新奇文本。《近代史》是寓言形态，鱼尾狮、美人鱼与史太公、李白都能互相穿越，在同一个场面里对话、争辩。《家》用一组学生出生地的调查数据单行排列后，校长突然要将22%“不在这里出生”的学生增加至50%，理由是可以增加学校的竞争力。这些都是很有创意的闪小说的新形态。
　　董农政的闪小说写进了很多佛学的禅理，像《仙窍》《三世》里面都讲到前世、后世、舍人、入净、修行等别的闪小说没有的题材和立意。这是董农政很有创意、并能形成特色的闪小说创作。以董农政的创作经历和知识结构，他完全可以创作一些以闪小说的形态来构成的禅小说。在闪小说如此限制下能写出艺术的变形夸张和艺术的本质真实正是目前闪小说创作需要开辟的创新之路。
　　(刘海涛，1955年出生，广东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文学评论家，曾获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和全国优秀教师奖章，现任广东湛江师范学院副校长兼任广西师范大学硕士生导师，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写作学会副会长，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闪小说学会顾问等职。长期以来致力于文学写作学、微型小说理论和海外华文文学的研究，曾在《文学评论》、《文艺理论研究》、《写作》、《新华文学》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发表论文200多篇，有研究成果被译成日文在日本报刊连载，在海内外出版《微型小说学研究》等10余部专著，同时还主编了《文学写作教程》、《写作学新教程》等6部教材。目前，他正在主持国家“十一五规划教材”、全国教育科学“十五”规划项目子课题、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五重点课题、广东省“151工程项目”等多个科研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