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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冯铭 于 2015-7-27 19:14 编辑
《柳五》 文/冯铭
柳五家住解放路。解放路是条老街。其街窄短,其房矮旧,街长不到六里,街宽不过两丈,矮房对矮房,巷弄对巷弄,这边站檐下一喊,那边在屋里就答,音量都不用去提高倍数。柳五则不然,在屋里却偏要提高音量。 柳五的音量主要是针对他妻子。妻子晚上回来,他就在晚上提高音量:“我X你妈——”或者“你个狗X的。”嚷毕了,就不再言语。如果妻子还击,他也不言语,如果妻子不还击,他也不重复。第二天就照常出巷,照常上班。 柳五的单位,在解放路的西面,要走一小时。柳五买了辆自行车,只骑二十分钟。偶尔与人比赛,就缩短至八分钟。柳五的背伸不直,据说就是长期骑车造成的。 曲背的柳五走进一家诊所问医生:“医生,我屁眼痛。”医生以为他在玩笑:“什么痛?”“屁眼痛。”医生愣一下,又朝他看一眼,他便强调说“我真是屁眼痛啊,已痛两天了,痛得熬不住了。”医生问:“是痔疮?”他就说“可能是吧。” 柳五抱着一只大公鸡去街上,因其鸡颈鸡头皆无毛,便有人问他:“什么品种”?他说“嘁,什么品种都不知道?孤陋,孤陋。告诉你吧,这是纯种的越南货。”又问:“几十块钱一只?”他就斜了那人一眼,再用着鄙夷的口吻:“嗬嗬,几十?几十能买到?你去给我买几只试试。” 我去菜市场买菜,见场里一空地上嚷着一群男人,便走去瞧个究竟,原来是围观两只斗鸡。人群里却有着柳五,他蹲在最里边,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神情十分专注,他蹲着时露一副笑脸,站着时就舞动着手臂,他一边舞一边喊:“啄!啄!啄!”他家的鸡不啄了,他就把头耷在一边去,他家的鸡又跑回来,他就“嗬嗬”的扬着傲慢,样子极像个小孩。 据他同事说,他上班看了许多小说。大多是武侠的,也有艳情的。他看了,就非要与人讨论,与人推荐。他说,郭靖的武功最高,三毛的情感最诚。有人送他“大师”,他就更往玄里去说,更往艳里去想。 去年春上,我刚散步回家,屁股才落在凳上,他就在屋里提高了嗓门:“我X你家妈——”“你个狗X的。”他一吼,他妻子就嚷,这一嚷就嚷到晚上。 有人不解柳五,以为他思想有毛病,精神有毛病,我则不这样认为。日子有各种各样的过法,有各种各样的玩味。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别人看来是毛病的,在他看来却很正常,这道理是一样的。 一年来的柳五,仍在保持着他的嗓门,仍在保持着他的内容。到底因闹得多了,喊得多了,邻居们也就惯了。大凡隔三差五的柳五一开腔,邻里就会这般的去理解:“这个柳五,老毛病又犯了,老毛病又犯了。” 今年的柳五虽说没再犯了老毛病,却是把鸡也给卖了。我问他:为何不斗了?他说斗来斗去的,也没啥意思,找不到钱。倒是语调没变,惟神态却变了。
(共105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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