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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精
月儿悄然行走在天幕。他雕塑般坐在床上,目光与月光接成一条直线。
护工进门,开了灯,端来一碗汤圆:刚热的,今晚是元宵。
他收回目光。汤圆,他记不住曾经吃过多少回,多少个,在家中,军营里,养老院,一处比一处做得精致。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瓶,里面盛着小半瓶粉末,灰黄灰黄的。
拧开瓶盖,戴起老花镜,他两指紧捏牙签,定了定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剔出些许。盖住瓶盖后,他急喘了好一阵子,这才对着瓶子牵牵嘴角,转而又叹气:不多啦!真的不多啦!
或许是实在太少的缘故,小雪球般的汤圆上,那些刚放进去的调料一经搅拌,便无影无踪了。
颤巍巍夹起汤圆,他咬了口粉皮,笑了:爹,您磨的粉,还那么细!
嚼了嚼馅,他点头:小翠,你拌的馅,还那么香!
咽下一个,他的舌头围着上下唇绕圈:娘,您下的,还那么透!
再夹起一个,他说:娃儿,你也吃一个……
突然,他手一抖,汤圆掉入碗里,同时滚落的,还有两滴浑浊的泪水。
离家时,小翠正怀着娃,五十多年了,他竟不知道娃儿是男是女。
他呆望着小玻璃瓶。五年前,老乡从海峡对面的老家回来,带回了这点家乡的泥土。这以后,每逢佳节,他都会将它们掺入茶水里,菜肴中。
他还得省下一点儿,百年之后,将它们掺在自己的骨灰里。
对手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对手,谁也出不去。
黑暗中,我只能把耳朵当眼睛使。对手的挑衅声忽左忽右,我立直双掌,等待着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这是个卑鄙的家伙,从不敢明目张胆地进攻,往往总是趁人懈怠时,溜过来刺上一剑。而今天,他竟敢狞笑着向我挑战。我悲,我愤,想不到英雄末路,居然还要被小角色戏弄!
对手没了声,我竖起耳。左掌背划过一丝凉意,我一惊,右掌运劲。刚要拍下去,我又改了主意,隔空打出一道真气,剑被震出老远。对手尖叫着躲入角落。
我累了。睡之前,我把自己包裹严实。我有神功护体,即便是被对手刺中,也无性命之忧,可也不能便宜了你这个小丑。
没多久,我被一股杀气惊醒。我蓄势,准备投入新的战斗。
对手改变了策略,不再出声。不过,他每一轮的进攻,都会被我的掌风击退。他不甘心地叫,我开心地笑。
在这种反复较量中消磨时光,我乐此不疲,就像小孩子找到了新鲜的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想起,他好久没来偷袭了。是不是死了?我害怕起来,故意露出破绽,焦急地等着。
他终于还是没来,我心底升起悲哀,早知道是这样……没有食物,我将会像他一样,一点点耗去生命的灯油。我不敢睡,我知道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突然,切割机的声音传来,救援队来了!外面一片欢呼声:奇迹,在大地震后的废墟中,不吃不喝待了十天!
我惊异地发现,对手俯卧在我掌背上。天哪,他来了,却已没力气进食。
记者递来话筒:你最想感谢谁?
谢……对手,不、蚊子!
模仿签名
当面前的两个人亮明身份后,财务科科长老王的心跳陡然加快了——来人是检察院的检察官。
检察官说:王科长,我们这次是来调查一件侵吞公款案的,请你配合!
老王说:啊?哦,是是是。
检察官将一沓发票摆在老王面前:你看看,这上面的签名,是你们经理的笔迹吗?
老王摇了摇头:唉!这些都是我们办公室的姚倾主任模仿经理的笔迹签的。
检察官说:这样做账违反财务纪律,你不知道吗?
老王苦笑:经理关照过,他签不过来的发票,就由姚倾代签。我也是没办法,谁得罪得起他们啊!
检察官说:实话告诉你,姚倾虚开发票二十多万元,已被批捕了!
老王跺了跺脚说:啊?!这害人的妖精,怪不得她跟经理出差好几天都没回来呢!
检察官又递过来十几张发票:那么这些呢?
老王看了看,说:这些是“妖精”签的,驾驶员小李帮忙拿过来报销的。怎么?有问题吗?
检察官说:经查,这些发票上的签名,都是小李模仿姚倾的笔迹签的!
老王使劲捶胸:啊?!真没想到!我真是糊涂啊!
检察官冷笑一声:还有呢!你仔细瞧瞧,这些也是姚倾的笔迹吗?
透过老花镜的镜片,老王认真辨认着一个个“姚体”。还没翻到一半,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同志,我现在说还算不算自首?
项链
盗窃案终于破了。他被警察押着来到出租房,满不在乎地对警察说:都是,搬走吧。
警察边清点物品边问:油盐酱醋也是偷的吗?
他一撇嘴:除了这张床是房东的。
围观者怒骂:畜生!
警察轻轻提起一串项链打量,他浑身一震:别,这个给我行吗?
警察诧异:这个是你自己的?
他垂首叹气:我买给前妻的结婚礼物。
警察问:是昨晚住这的女人吗?
他摇头:不,那是别人的老婆,我前妻一年前跟包工头王三跑了。
警察不解:你不是说穷得没一点值钱的东西吗?
他呜呜哭泣:项链是假的。
祖姓
出生在这个村子的人都姓李,只有他随了娘的姓。
村里的女人死后都埋在丈夫边上,唯独他娘被葬在村外荒滩边。
他知道,李家村从不许埋葬有罪的人。娘是生他时难产死的,他想改姓,他要把娘的尸骨迁回来,从下地挣工分开始,一直到孙子读大学。可每次去求村里人,大家都无奈地摇头:你不是坏人,但那是规矩。
暮色中,他站在爹的坟前说:爹,您说这是命,可我不信啊。
河水卷着一片浮萍急急东去。风中仿佛夹杂着诡异的呼救声,刺痛了他的耳膜。他想捕捉,那声音却漂浮不定;他想躲避,那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却挥之不去。他紧捂双眼,佝偻着身子哭叫:爹、娘,是你们吗?!
呼救声阵阵紧逼,令他不得不抬头四下搜寻。突然,他浑身一紧——一个小男孩在不远处的河面上时沉时浮!
他跑上前去,拐杖在他身后无声地落地。这一路,他没命地奔跑,就像每次逃避别人异样的目光那样。他一头扎入波涛中,又似孩童时受委屈时,一路狂奔到娘的坟前猛扑过去一般……
这天夜里,全村人围坐在李老汉家的晒谷场上。争吵声中,年近百岁的李老汉从竹榻上起身,缓缓说道:咱李家村要是再容不下他们,还有天理吗?
再没人说话,众人默默仰望天心的圆月出神。
他下葬那天,李家村人都来了。鞭炮声中,刻在墓碑上的那个“李”字格外鲜艳。
李老汉说:娃呀,李家村人对不住你啊,你肉身上虽然流着鬼子的脏血,可你那魂儿啊,就跟李家村的黄土一样,是天底下最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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