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作品：《凌晨3点》

飘尘

凌晨3点

           文/ 飞鸟

      

  父亲叫醒我。挂钟敲了3下。
       父亲穿着十年前的衣裳，是件袖口发亮的中山装，里子早已多处破损，第四颗红纽扣是配上去的，和其他黑色纽扣不同。父亲身上没有水，这点很让我疑惑。从河里捞出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充满了水。生理卫生课上，老师讲人体百分之八十是水时，我想起了湿漉漉的父亲。
       我能记住院里的桐花是喇叭状的时候，父亲终日在地下工作。他像桐树根一样，在大地深处发掘。有一天煤火炉里一直冒烟，呛出母亲的眼泪。母亲说，你爹挖出的煤，就很好，不像这种。母亲说完，忘记了时间，坐在门槛上发呆。最后，我吃着散发糊味的饭，看院里忙碌的蜻蜓，蚊子在我全身叮出二十多个包。
       父亲突然回家，住下不走。脸越来越黄，也越来越瘦。我对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反感，但喜欢空药盒，可以捉蚂蚁放里面。父亲喜欢躺在床上，母亲喜欢流泪。很多人来看父亲，母亲让我喊他们不同的称谓，我记不牢，等他们再次来的时候，还需要母亲逐一提醒。这点很让人烦恼，幸好他们来的次数渐渐减少，最后不来了。
       父亲好像躺烦了，要回家。母亲不肯。父亲像脱水后的茅草，干枯焦黄。夜里他从医院消失了，却从河里出来了。母亲对我说，你爹是为了我们才这样的。渐渐长大，我才懂得了母亲的这句话。
       凌晨3点。父亲叫醒我，不等我说话，转身走进了夜色。我只能用泪水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