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不能满足于一“闪”而过

钟炎

（2012年度闪小说获奖作品赏析之《爱人》）

闪小说不能满足于一“闪”而过

文/沈汉炎

很多闪小说往往只有一个、两个亮点，便一“闪”而过，以后便湮没无闻。就像一个人有小聪明，有小点子，却不能成就大智慧一样。尤其是新手，在构思和写作时，把过多的精力花在“小聪明、小点子”上，有时甚至还有投机的心理，私以为这样是误入歧途，很难有大成就。所以写闪小说，不能仅仅满足于一“闪”而过，而是要从更高的维度追求“电闪雷鸣”的效果或多处聚焦的“闪闪”发光。麻坚的《爱人》就是一篇难得一见的着实厚重的闪小说，不仅能给人“电闪雷鸣”的震撼效果，也有多处聚焦的“闪闪”发光点，其主要表现在：信息量大，内涵丰富，情节曲折，画面感强，人物呼之欲出。

《爱人》在短短几百字内，体现出作者很好的布局和把控能力。作者对雨生和张戌梅两个人物的拿捏十分到位，把他们的爱与恨、个人生死与革命事业理想间的抉择通过环境的渲染和人物细节刻画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把悲剧中的人物矛盾与心理纠结体现得淋漓尽致，张力十足。尤其结尾，回马一枪，悲剧如浓墨闯水，一下子荡开了。

鲁迅在论及悲剧的意义时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是的，通过麻坚的《爱人》，我看到了撕裂开来的悲剧，而且是具有毁灭性的悲剧。这种悲剧没有谁对谁错，完完全全是王国维在论述《红楼梦》宝黛爱情悲剧中的那种无可奈何式的，是无可慰藉的。结尾的设置使得雨生这个人物再度升华，提高了一个境界——这就是本篇闪小说所体现的悲剧的价值。我相信许多读者读完，必定如我一样，悲欣交集，唯有嘘嘘不已。

作者把这个故事处理得十分自然，没有斧凿的痕迹，但情节却一波三折。先是写雨生被抓和特务头子的阴险，读者就会思考，在特务头子的酷刑下雨生会不会叛变。接着写雨生经受住严刑拷打，读者松一口气；可是特务头子还有更卑劣的手段，读者又为之捏一把汗；紧接着是精彩的环境描写和人物细节刻画，又极力写雨生面对妻子张戌梅的神情变化，情节急转直下；然而妻子终于开枪了。故事本可以就这么结束了，但作者又荡开一笔，深挖妻子开枪的原因和人物心理。作者还是不满足。又用一个误会，再次深挖掘，挖得人心悲酸疼痛。故事就此结束，但留下的空间却还在爆炸，让读者深陷长久的呆望之中。

作者用“爱人”为题，十分精到。爱人指谁呢？爱人的爱表现在哪里呢？它又反映了一个怎样的人性和理想事业性的矛盾呢？作者自然有自己的所指，但作者很聪明，只是点到即止。当然这并不妨碍读者的继续挖掘，读者反而可以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这就为本小说多种解读埋下伏笔，使小说有更多的延展性。

以上就是从小说的思想性、表现手法（艺术性）和故事情节（可读性），来探究小说《爱人》的成功经验。除此之外，小说的画面感很强，是本小说更难能可贵之处。

我在拜读这篇短短几百字的闪小说时，一个个画面，有声有色，有静有动，马不停蹄地出现在我脑海。这完全可以改编成剧本，拍成一个微电影。比如开头特务头子唱京剧的神情，雨生面对酷刑中的表现，特务头子突然想到让张戌梅qiang杀亲夫的诡计时的嘴脸，张戌梅得知这个信息的一刹那的神情和看到雨生惊恐苍白的神情时突然坚定起来的眼神，雨生看到妻子背后的黑洞洞的枪口及其神情变化，妻子扣动扳机后的冒烟的枪口，乌鸦盘旋和惊飞的画面，最后张戌梅的哭诉和雨生倒下时的悲欣交集的嘴角、眼神等细节……这些都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总而言之，小说能否写得出彩，不在于篇幅的长短，而在于作者是否能妙笔生花。小说语言表达的艺术性，故事的可读性，内涵、外延所构成的思想性和多种解读延伸的可能性等是构成一篇小说成功的关键性。如果能在画面感和故事节奏控制上在添加一把火，即使是短短的几百字的闪小说，也能具有“电闪雷鸣”的震撼效果，做到“闪闪”发光。能真正写出这样的作品的作者，自然也可以有问鼎缪斯桂冠勇气和自信。

2013年1月14日星期一

附原作品：《爱人》/麻坚
　　雨生是文州地下党负责人，在一次送情报途中被文州特务头子吴雄抓住了。这是一条大鱼！如果把它肚子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那我！想到这里，吴雄得意地哼起了京剧。
　　但任凭吴雄用尽了种种酷刑，雨生就是不开口，没办法，吴雄决定枪决雨生，对于地下党，吴雄向来不心慈手软。具体由谁来执行呢？吴雄想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手下的文员，也就是雨生的爱人张戌梅。自从雨生被捕后，他一直怀疑张戌梅也是地下党。
　　行刑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几只乌鸦，在树尖上呜叫着来回盘旋。雨生被五花大绑着，站在五米开外，背对着她。张戌梅拿枪的手在轻微颤抖。
　　转过身来！吴雄命令道。雨生被人押着转了过来，面对张戌梅。看见张戌梅，雨生吃了一惊，面部肌肉微微抖了一下。
　　好！吴雄说道，我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三你就开枪！
　　一。
　　张戌梅看见雨生的面部开始苍白起来。
　　二。
　　雨生的眼睛露出了恐惧。
　　三。
　　雨生的嘴巴微微张开了，没等吴雄的尾音落地，张戌梅就扣动了板机。硝烟弥漫处，雨生的胸前开了一朵火红的花。受惊的乌鸦怪叫着飞上了天空。
　　多年后，有人问张戌梅；面对雨生，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如果我不开枪！张戌梅哭着说，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吴雄的枪下！
　　为什么？
　　因为我看见了恐惧！

其实张戌梅不知道；那天，她的背后也有一支乌黑的枪口，她没有看见，而雨生看见了。

麻坚

谢谢老师，问好

钟炎

回复 2# 麻坚

不客气。这真是一篇好文章。原创版里经常看见你的文章被加精。可见写作才华突出。而且从这篇小说里，可以看出你的布局能力、语言控制、画面感营造都很不错。似乎有写中长篇小说的经验。

翩翩飞舞

文章好评论也好，不错，学习。

叶雨

此文是本次大赛作品评论中最见功力的一篇——周到细密，引领到位。于作者作家读者均有大益。真好！

钟炎

回复 5# 叶雨


    叶老师谬奖了。看您的评论常受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