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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希尼尔,新加坡作家协会会长,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新加坡闪小说发起人。曾获得新加坡书籍发展理事会颁发的书籍奖(1990,1994)及新加坡文学奖(2008),新闻与艺术部颁发的国家文化奖(2008),泰皇室颁发的东南亚文学奖(2009)等。著有诗集《绑架岁月》及《轻信莫疑》,微型小说集《生命里难以承受的重》及《认真面具》等。主编《新加坡闪小说选》等诸多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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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刀记
 
 干了这么多年的店员,遇到的新鲜事可真不少。
 就说前些时候吧,一位老妇人来到柜台前硬说要把东西退回来。
 “老太太,这把刀您已经用了一个时期了,退不得的呀!”
 “可是—可是这种刀子太阴冷了,用了令人心寒!”
 “呵呵,老太太您看看,这类牌子与款式市面上流行的很啊!”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以前被用来杀了不少人呢!”
 “不可能吧?这是最新设计的呀!”
 “有,有,杀了人的!”
 “您看见了?”
 “哦!——那到没有,我若看见了,我也没命了!”
 “您可别乱说话,小心警察找你问话!”
 “但是,我老伴,还有幼弟的一家是被杀了!”
 “全家?真的?报警了没?”
 “没有!不可能的……听说还歪曲了真相……”
 “哦——”
 我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才好,老妇人见我态度强硬没有接纳她的退货,也就怅然离开了。
 临走时,我想想,不可能吧!这么一把小刀子,杀不了这么多人的,我拉开喉咙问道:
 “老太太是在哪发生的呀?”
 “南京。”
 “什么?南京街?”
 我蹲下柜台,把那款式的刀子取出来,研究了好一阵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刀锋较光亮些吧!还有一排小小横行字样:日本制造。
 
 
 明日天涯
 
 他迅速放下报纸,往机舱的窗口望去,已接近降陆的时刻;看到万家灯火的景象,就快到家了,他摸了摸腰间的安全带是否有扣好。瞬间右翼处有一阵震动。
 一阵震动后他拿起报纸,一系列的图片上有熟悉的脸孔,拯救人员在搜寻、辨识、解开搭客的安全带,把焦黑的、未烧坏的尸体拖了出来。那是一场空难,机上无人生还。明日的报纸如此报道。
 
 
 身影
 
 雨后,抄公园的小径回家。在草丛处踩到一只独角仙的甲虫,“嗞”的一声,来不及闪避,那黑色的觭角好像是被压断了。
 回到家,妈在做例常的晚祷。都过了晚餐时间,老爸灵位前的香坛有蠕动的影子。我趋前一看,竟然是一只沾满了香灰的独角仙,丢失了坚硬的角。
 “它前晚就来啦!”妈半睁着眼:“下午被我赶了出去,怎么,又飞回来啦?”
 “哦——。”那用力挣扎的熟悉身影,如童年某次的雨天,老爸撑伞来接我回家,不小心滑倒却努力爬起来的样子。
 
 
 青鸟架
 
 提着鸟笼,来到那被“安不落壳”(En-Bloc,集体搬迁)后的老家时,一切已面目全非。
 他那一只白头翁要挂在哪里呢?那嘹亮清脆的鸟语与沉静的老街坊构成的悠闲美景呢?那一伙赏鸟的乐龄溜鸟迷呢?都失散了!都不知道被“安”到哪一个“壳”里去了?这仅存的一只鸟笼,要挂在旧壳里的哪一个角落?
 那挂笼子青色鸟架棚,已被推土机推倒,四脚朝天;锈黑的钩子,像一个个的问号,朝断垣处一只被惊吓的黑狗对质。
 叭——!一不小心,那铁钩子缠着布鞋,他扑倒在被翻开的泥地上,手上的鸟笼往前方滚去;在刚定神的黑狗赶来之前,那白头翁使劲地挣扎,逃脱而去。
 之前他腋下夹住的报纸,因为风的缘故,散落满地。一篇有关房地产降温的措施的报道,随风远去;另一页报纸——刊登一则集体出售家园供拆毁的新闻,盖在他的脸孔上,久久,透不过气来。
 
 
 签字
 
 那氛围,令人难以承受,其他人选择坐在那扇厚重的门外等候。
 “看清楚了才签字。”管理人员在我的背后,例常地提醒家属。
 怎么会看不清楚呢?虽然那神态枯槁。
 我转过身去,是模糊的高大身影,正握着我的小手,一撇一捺地写着人之初的“人”,那看似简单的两笔,构建了成长与衰老、快乐与烦恼、顺境与逆境;然后,他签写我的成绩单。这两笔,是责任与关爱,穷一生的精力来完成。
 我摸着那冰冷的手心,我犹豫。终于为他的下半生——
 签了字。
 “可以回去啦。”管理人员说:
 “交代殡仪馆的人别太迟来,我们就快要关门了。”
 关上厚重的门后,太平间保持一贯的冰冷;走出外头,一片阴湿的天气,像是下过一场小雨,路边的雨树都合上了叶子,雨水断断续续滴在心头上;无法合上的,是树静风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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