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艳遇（沙耕

沙耕

一句话
咋日亲友聚餐。席间大舅说：单位工资按时发，福利只能说还可以。
二舅说：还是乡下好，城里人关门闭户的。
三舅说：没事干，咋日读到了一份好报纸。
姨夫说：我既是领导的一条狗，又是领导眼里的一只羊。
年轻的大妗子说：嫁个老头子也不错，看我才买的小马靴。
二妗子说：早晨空气好，我喜欢打太极扇。
三妗子说：把他伺候好了，我去打麻将。
老母亲说：厨房里有干不完的活。
姨说：儿子小三十了还没对象，我想孙子啊。
大表哥说：当个日杂店的老板真不易，瓶装水卖得快。
二表哥说：用大杯子喝，今晚上谁是这桌的大哥大、大姐大！
表妹夫说：什么时候弄个副科级？
表妹说：老不生，我想抱养一个。
胞弟说：我打开手机看看现在的股市是牛还是熊。
表弟说：我考上了公务员，终于找着工作啦！
席间接了二个电话。
乡下的叔说：村里的治安好多了，再回来给我捎点好茶叶。
婶子说：你二奶奶病了，大棚里的西红柿可甜。
我把他们的话记下来，心里想：小县城什么时候才能通上火车呀。
想起高中同学聚餐。
官大的说：大家不要喝那么多酒。
曾经的腻友说：别想那么多的性福事好不好！
班花说：你有时想起我吗？
历史系尖子生说：现在的学生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
乡镇干部说：最难做的是基层工作！
老大哥说：还是喝白开水吧。
老实头说：我现在也研究公共关系学。
有的说：钱撑破口袋未必是好事。
曾经一本正经的说：幽默一点不错。
做生意的说：现在的钱不那么好赚了。
女同桌说：你现在走在大街上我认不出来！
老肥说：红烧肉叫人眼馋，又不敢多吃。
麻杆说：睡眠不好，夜里老是醒。
成绩好的说：我怎么还想读研读博呀。
忠厚的说：你不要想那么多。
当时他们的话我记得很清，第二天忘掉，现在一字一句的回想。
几个在外地打工的妻哥妻弟连襟回来，在我家吃饭。
他大舅说：我是你哥，咋不能说说你！
他小舅说：城里人看我们那眼神！
二连襟摸一摸口袋：还得多挣点。
三连襟说：识字不多，出门难啊！
四连襟说：出外要团结好。
五连襟说：外面的人咋都比我们精？
六连襟说：还是在家里上武校的日子快活！
七连襟说：家里盖上二层小楼我就回来了。
我总结说：大家都不容易，可是也没白干！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一日

沙耕

一块砖头
刚成家时住在税务所征收组的院落里。明三暗五的房子，外带两间灶屋。过道东头办公，西头两间住着我、妻子及咿咿呀呀学语的小儿。
常喝酒。喝酒就是办公的一部分。两个乡三个小集二百来户纳税人呢，都是在册的。税源少，烧窑的，带子锯、代销店、油坊、打面房等等多少都收，没办法，否则完不成任务。
重点税源户一般每年要缴五百元以上，来到征收组吵吵闹闹，争争讲讲，讲好了可以，讲不好了组长老王就会命令我们扣他们的货物，大道理我们都会讲：国家一要吃饭、二要建设呀，修公路、养军队不要钱？公安局的凭啥保护咱？讲来讲去不听！我要跟张三比，我要跟李四比，我今天就不缴了怎么着？！扣货，扣完货不但钱收上来，还有酒喝，喝酒的时候要叫着乡里的干部和协税员，地方上的面子上的人，俗话说“狗头”。他们往往是“忠奸人”，两面说话。干完工作，直喝到红日西斜或者月上二更。有一年收烟花鞭炮产品税，踩着雪泥夜里下一点才回来，回来二话不说，拔开炉子，炖羊肉，大曲到上，喝！
天快晌午了，组长老王让我到六里村去一趟，那里有个烧吊窑的，通知几次了，不见窑主来。我骑着我那辆老是和我叫劲的自行车，吭哧吭哧地来到窑主家里。家里没其他人，就一个小姑娘在晒红薯片。小姑娘对我还算客气，对我说他爸在县城工作，明天才能回来。妈去地里干活去了。你瞧，家里没一个当家的，让大哥你白跑一趟了。哟，小姑娘还挺会说话。冲着这个机灵劲，我告诉她：税收是国家法定的，你们学校都是吃税收！你上高几了，噢，高三，你交的那点学费不够学校用的，懂不懂？
给高中生上了几分钟的税法课后，我并没有回组里。而是顺着田间小路来到窑厂。工人们干得正欢。我说谁是头？出来一个二性头，说我是头，有话你说，别耽误我们干活！咦，咋这样说话哩？我也是二性头，说你们别干了，我要扣货！你要敢扣我一块砖我打断你的腿！好啊，二性头碰上二性头了，我从砖堆上拿起一块砖，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上就走，边走边嚷：我看你敢打断我的腿！
回来到组里向老王汇报了整个过程。老王说：小子有种！不过只扣一块砖不能解决问题，还要把税收上来！我也去！咣咣铛铛两辆自行车奔向窑厂。
窑主听说老王来了，早在村口等候。两个人好的，象多年没见的朋友。到家里说话，到家里说话。堂屋里方桌上摆满了酒菜，灶屋里小姑娘和她的妈妈在做饭。
我气不打一出来，说：摆票子！亮出提包。小伙子，不喝完酒不给钱，你看咋样？那就喝吧。喝到兴头上，我说：不是吹的，收税以来我就没有听到过打断腿这样的熊话！你敢不敢！窑主软中带硬：工人们要打你，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我不让他们打，打了国法不饶人哪！老王看天色不早，让他第二天到征收组交税。走在路上，我问老王为啥不当时收他的钱？老王说：浑哪？你我喝成这样票开错了麻烦不麻烦！
窑主第二天到组里把税交上。临走的时候还给我儿子塞了二十元钱，我没让小家伙要。要了才麻烦。五要十不准！
前天在街心花园打拳，一位师妹突然问我，现在可有人要打断你的腿，现在可没事带一块砖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这是当年那个拾红薯片烧锅的上高中的小姑娘。我问她：你父亲可好？师妹说：好，好，好着呢。我爸说了，你欠他一场酒，他当年请你，你到现在也没有请他。
师妹没看见，我有点脸红。



                            2009-12-1

沙耕

一念之差
老原和老林是老战友。
同一年入伍，同一年转业回到了我们这个小县城。
老原人老实，转业后在一家单位当一名普通的职员，日子过得平淡似水。老林脑子活络，本来转业安排到了财政局，可他没去，从卖早点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开了一家拥有千万家产的公司。
老原是那种知足长乐的人：妻子在酒厂当工人，人很贤惠漂亮，老原闲时，喝几杯白酒，下几盘象棋，日子倒也悠闲自在。
那一年，老原的妻子得了胆结石，不料在县医院动手术时大出血，生命垂危，必须转到市医院，市医院要一万块钱的手术费，本来老原为妻子生病钱早就花光了，现在上哪弄这一万块钱？
老原想到了老林，老原好不容易找到了老林，可老林一听说是一万块钱，立马变了脸：天天有许多战友找我借钱，我是一座金山？没有！没有！老原就差向老林跪下了，可老林钻进小汽车一溜烟跑了。
耽误了时间，老原的妻子终于没救活。老原痛不欲生。料理完妻子的后事，他在家睡了三天，思前想后，越发地痛恨老林为富不仁。最后他认定：妻子的命就是老林害的。
老原也辞职下海了，不几年，手里也有了四五十万。
老原表面上也不和老林闹翻。相反，他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在老林的公司跑进跑出。逐渐，他和老林的儿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小林是老林唯一的儿子，是老林铁定的接班人。
小林人到不错，有能力，帅气，也不嫖不赌，就是爱泡个桑拿，泡完后还得找一漂亮小姐按摩一番，仅此而已。
老原喜欢陪着小林泡桑拿，陪着小林按摩。
有一天忙完业务，老原告诉小林，四海大浴场来了一位叫小曼的姑娘，人长得漂亮，手法特好，可以一试。小林试了一试，果然是难得的享受。于是小林经常去四海，去了就找小曼。过了一个月，小林给小曼在外面租了房，他把小曼包起来了。
这年过了一年，小林开始发现自已掉头发，全身浮肿，去看医生，医生检查了以后让他到艾滋病检测中心去化验。一化验，一诊治，果然得的是艾滋，小林没三个月活头了。
小林疯一样问小曼，小曼说：你反正活不了多久了，我告诉你实话吧：我早就有艾滋，一切都是老原安排的。是他让我勾引你的。他给了我父母三十万，我死了也安心了。
小林约老原在酒店喝酒。他问老原为什么要害他？老原告诉了他妻子的故事。小林长叹一声：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让你多陪一条命，我在酒里下了毒！老原说：我猜得到，大事已了，我也要陪老婆去了。两个人抱头痛哭，死在了一起。
小林死后，老林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经常在大街上大把大把地撒钱，自言自语：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干什么呀？！……

沙耕

一千年一杯茶
因为机关人事变动，近日心情颇有些抑郁。妻子叹道：跳蚤大一个官，也值得你这样闷闷不乐。你没看儿子的手？
儿子的手怎么了？待他放学回来一看，双手指关节有些粗大，不细心看真看不出来。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在想人事。不过儿子一向是妻子的心头肉，就嚷嚷着上市医院看看。
市医院骨科有名的老大夫给细心地摸摸，初步诊断为类风湿。不过要抽血化验一下类风湿因子和抗O，还要给双手拍一个X光片才能确诊。
一刹那间所谓的人事变动不快一扫而光。代之是对儿子的担心。我有些朋友，患上了类风湿病，痛苦不堪，行动不便，有的终日睡在床上，有的疼痛不已。我儿子才十六岁，正上高中，如果得上了这种病，大学怎么上？以后女朋友怎么找？
化验结果和X光片要下午三点才能出来。我们便上市里去闲玩。说是闲玩，却没有闲情逸致，看了几家商场，吃过午餐，便感觉特别累，可是走了一个通街却没发现一个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银行关着门，门口的台阶正好可以坐人，我兴冲冲地在地下拾了一张广告画，意欲用广告画纸垫屁股，因为台阶上有些许灰尘。不料我这一举动引起儿子的极大烦感：你是拾破烂的吗？你丢人不丢人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妻子埋怨我：谁让你拿张破纸满街跑，现在惹儿子不高兴了吧！
儿子，儿子！为了儿子，我抽五块一包的劣质香烟，为了儿子，我不去疏通关系，才落到今天一个不快的人事变动。他穿安踏运动鞋，吃面包喝酸奶，一副球拍要四五百元。我最上档次的西服也没超过这个数的。现在他竟然烦老爸，以后他要是平步青云，住别墅，开房车，还能认我这个“拾破烂”的老爸？
也许儿子嫌我们坐在台阶上掉价，他就是不肯坐下来，他在那里走来走去。毕竟父子情深，我四下里探望，不远处竟有一家茶楼。我叫了他们去茶楼喝茶，儿子这次很是高兴。
一缕缕茶香沁人肺腑，一声声丝竹引发雅兴。品着香茗，尝着话梅，这滋味果然与那台阶上不可同日而语。儿子忽然开口道：爸，对不起，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嫌你掉价，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做太引人注目，我讨厌别人聚焦的目光。
我心中的不快象泡开的茶叶，渐渐沉淀下去。青春期的孩子有不同常人的想法，这很正常，看来是我多心了。
儿子慢慢地伏下身子，趴在茶桌子上双肩不停地抽动。待他仰起脸来，已是泪水盈眶。他突然问我：一千年以前我们在哪里？一千年以后我们在哪里？我们曾在一起吗？
有一种感动在我心里弥漫。儿子并非无情人，他很珍惜我们一家人之间的缘份。他没研究过佛法，我也没研究过佛法，可是那一刻，我们心里都很相信佛的轮回之说。
我对儿子说：一千年以前，我们曾在这里喝茶，一千年以后，我们还会在这里喝茶。儿子点了点头，慢慢擦去眼角的泪水。
三点去市医院，化验结果和X光片都正常，儿子没有类风湿，我们虚惊一场。

沙耕

一清之爱
六爷和六奶一生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一清。
有了这个儿子，六爷和六奶喜极而泣。六爷想到前些年差点死到土匪刀下，如今大难不死，反而有了后福，可谓枯木逢春呢。起啥名字好呢，六爷大字不识，六奶倒是读过书的人，就起了个乳名叫清，意思是清清白白做人。
等儿子周岁生日，便依着风俗让儿子抓生。这孩子也真怪，满地的钱票、水果糖、帽子不抓，倒是右手抓了一支笔，左手抓了一盒胭脂。抓笔吧，意思是将来有学问，抓胭脂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孩子前生是个女孩子？
这清儿长到六岁，神童一般，不但会认字，还会算帐。解放了，六爷和六奶祖上的那点家产都充了公，六爷便开行为生。行在皖北，是交易所的意思。淮北平原大大小小的集市上，有数不清的牛行、猪行、鱼行、粮行。六爷凭他的威信，在行里当了大当家的，不过他不会算帐，完全靠应酬吃饭。有一日带了清儿到行里来，正巧有一笔业务没人算，清儿张嘴就算了出来，众人诧异，又出了几笔帐让他算，也是分毫不差。众人发了一声喊，都说这孩子是个一口清呢。于是六爷就给儿子起了个学名叫王一清。
王一清高中毕业，考上了安庆商校。不料十年动乱开始，学校停课，王一清回乡当了小学教员。
王一清教学，语文数学体育他全带。还经常抽他到公社里出宣传栏，写材料，左邻右舍的都说：瞧六爷的儿子！好儿子只要一个就行了。
这么好的青年当然少不了说媒的。东家王大婶，西家张大娘，给清儿提了不少亲呢。清儿一个也看不上。其实哪些虽说是农村姑娘，可也是个顶个的漂亮能干。
六奶心细，可是看出门道来了。原来王一清常往知青点跑。知青点住的是上海知青，上海知青能说会道，能写会画，清儿和他们在一起，开心。可令清儿最开心的是他能在那里见到张婉姑娘，张婉不但会修理无线电，还会和清儿一起背木兰辞：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还会背裴多芬：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麦秸垛后面，在柳暗花明的小河边，公社的社员们常常看到他们依偎的身影。
六奶对清儿说：穿草鞋的不能和穿皮鞋的配成双！清儿说：我就是不喜欢农村姑娘，我就是喜欢大城市来的姑娘，怎么着？犯法吗？
那年月不小心和知青处对象还真“犯法”。有一天深夜，清儿正和婉儿谈心正浓，来了几个无产阶级专政指挥部的民兵，五花大绑把清儿捆走了。罪名是玩弄知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然后开了公判大会把王一清给判了个十五年。
等到十年动乱结束，王一清平反回到了家乡，上海姑娘婉儿早没了踪影，王一清是坐过牢的人，这时候想成家反倒难了。没有提亲的！王一清一发狠，索性一个人过算了。再也没有成家。
于是小镇上的人都说：王一清，王一清，一人利索全家清！
不过现在的王一清开了个民办学校，自已当了校长，身边有数不清的孩子。

沙耕

一声叹息
我和妻子又吵架了。
她花容失色地斜倚在床上，双眉微皱，根本不理我的大吵大闹。
她要是和我大吵一顿就好了。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为了一点小事，她喋喋不休，我则唾沫横飞，但风雨过后见彩虹，风暴过后，家仍然是一个幸福的港湾。
但最近她分明是在冷落我。是一种不屑。我禁不住心里一股寒流袭来，如果你的妻子对你不屑，你会不会有危机感？
当初她的父母反对我们的婚姻，我们没有吵过架，当初刚成家时没有房子，工资低，生活拮据，我们没有吵过架，现在日子好过多了，这是怎么了？
咋天晚上她从超市购物回来，面带桃花，目含秋水，一副水莲花不胜凉风娇羞的样子。
“我看到他了”，她双颊飞红，“开着一辆奥迪，穿着名牌西装，看样子混得不错。”
我不禁大吃一惊。我知道他。他是某机关的一名干部，人比我风流英俊多了，十几年前，他象蝶恋花一样追求我的妻子，不过妻子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不答应他呢？”，后来我问妻子。“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害怕，一种莫明其妙的害怕”。
妻子就这样坐失良机了。
“他现在肯定升官发财了，他比你会体贴人，他不抽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从不发无名火。”
我妒火中烧。妻子也不做晚饭。家里有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好在儿子在学校吃。
我强忍住气。我觉得要冷静处理。我央求了妻子半天，她才答应我去“红玫瑰”酒巴吃饭。
在酒巴我们碰见了他机关的同事，我的一位老同学，我们好久不见面了。自然坐到了一起。妻子开始兴奋。因为我的老同学是他的同事。
看妻子欲问还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索性我替她问了吧。我向老同学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呀，现在可惨了”。老同学有点幸灾乐祸的说：“他是干到副局长了，可是因为嫖娼，受贿，吸毒，被双开了，判了三年，出来以后替飞龙公司开车。”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再看看妻子，早已花容失色。
妻子回家后在床上睡了三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嫉妒他，现在我恨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是他打碎了妻子心中的梦。

沙耕

晨练
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我们都叫他老马。天天只看见他一个人来晨练，就问他：怎么不见你老伴来呀？他很不高兴地说：叫她来干什么呀？丢我的人。我们见老马也不是很讲究，有点纳闷。老马见有几对年轻夫妻双双对对练拳，羡慕地说：封建婚姻真是一辈子不幸福！我十八岁的时候，家里给我说了一门亲。我连面都没见过，自然不同意。可父母逼着我和她成亲。成亲的当天，我硬头不拜天地。被我父亲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一脚跺在腿弯上， 我只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第二天我就跑到镇上报名参了军。在朝鲜战场上打了三年，转业来到山东。山东的姑娘漂亮呀，个头高，身材好，会工作，能吃苦。大家都是老兵了，都如饥似渴地谈恋爱。我也谈了一个，姑娘好呀。会体贴人，关键是我们在一起咋有说不完的话呢。我回家探亲，拼死拼活也要离婚。我父亲对脸给我一巴掌，小子休想。除非我和你娘死了！回到山东，说明情况，姑娘含泪嫁给了别人。山东是不能蹲了，眼瞅着烦人哪。又调到了北京。北京的姑娘气质好，有文化，老首长刚给介绍了一个，父母又闹到了单位，一定要把我调回老家。回老家没事干，生了七个娃！
说得大家都笑了，我的练拳老师老杜问他：你不是说你和孩他娘没感情吗？这七个娃是咋生出来的？老马苦笑了一了：我忍不住！大伙又笑一回。
老杜是老三届。也是本地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下放到农村。老杜那时就练太极拳。公社干部和知青办不让他练，并批斗他，把他关在无产阶级专政指挥部里。有一位上海女知青，负责审讯他。老杜就和她讲练太极拳的好处，边讲边比划，硬是把上海姑娘讲“叛变”了，偷偷地和他学起了太极拳。关押老杜结束，上海姑娘也和他好上了。后来双双回到了我们县城，结了婚，知青大返城，上海姑娘没回上海。只把女儿送到了上海。女儿后来考上了上海大学，到民生银行工作。现在两口子早上练拳，晚上跳舞，日子过得舒服得不得了。怪不得老马羡慕。
众人围着老马和老杜听故事，有一对男女小青年听着听着手和手就拉在一起了，大伙有的看见了，有的没看见，看见的也装着没看见。

沙耕

折磨
老李就是不能瞧大李心里高兴。大李一高兴就要在局里的姑娘们面前出洋相，逗她们乐。大李乐，姑娘们乐，老李则气得胃疼。于是老李想着法儿折磨大李：几个伙计把大李灌得猛踢二起脚，把送他的司机打了一顿；平常不骂人的老李见了大李也骂起娘来；挨个约人到大李的办公室谈话，除了吃饭睡觉一分钟也不让大李休息。直谈一星期。大李撑不住，两口子打架，闹离婚。
还是老李的几个心腹同事劝老李：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乐吗？花钱费事不说，咋没见你高兴过呀？一天到晚脸上象驴鸡巴悠的！
划算
大李的大舅给大李送了一箱酒。价值一百六十元。大李承情不过，把自已看过的报纸给大舅送去。送了个把月，大李猛然想起：每日两元钱，一月不就是六十元吗？三月一百八十元，自已不是吃二十元的亏吗？不划算！再算算，送够三月就不送了，平时买个零食青菜豆腐算是有情馈赠。况且是旧报刊，看过不送人也没啥用。还是划算。不料这日刚到大舅门口大舅发病，三天陪护不说，垫付医药费二百元。
追女
大李见表妹下晚班回来，怕有坏人调戏，硬充英勇好汉当护花使者。表妹在前面骑着车子，他在后面追赶，出了满头汗。表妹有心考验他，急拐人行道，红灯亮了，大李差点撞上小汽车！骂自已一声：不要脸，忘了红颜祸水这句老话了吧！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沙耕

真情游戏
  
所谓寂寞，是当你想说的时候没人听，当你想听的时候，没人说。        ——寒冷听其他人说的。
我希望你能把它写出来。
              ——女主人公幽莲
谨以此文献给可敬的幽莲.
              ——作者
   是必然中的偶然，是偶然的必然。那个下午我要是一直忙于粘贴复制材料就好了。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我很快处理完手头的活，上内网论坛看看。那儿有我最近发的几篇帖子，我想看看大家的反映如何。那天下午坛里很静，不见熟悉的天马班主和其他网友们。我的几篇帖子悄悄地躺在那里睡觉。没人理睬我。正当我百无聊赖刷新一遍准备拿起一本《党风廉政》看看时，一个叫幽莲的顶帖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她在我的最近发的几篇帖子里都留了言。幽莲，让人想起那种忧郁的、有文化的、孤独的女性。我想逗一逗她，尽管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女性。内网比起外网纯洁多了，可还是有人不断地变换着马甲装男扮女。呵，闲着也是闲着，看我的吧，马上登陆，立即发短消息：
你好，谢谢你的顶帖！
你好，是好帖就顶！
你好，妹妹的留言很精彩，是南方的吗？
开始进入正题。我有个癖好，总想了解美眉们的姓名、年龄、科室、地域。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先告诉我你是哪儿的，她有点怯生生地问。
我立即把我的真实姓名看龄地址都告诉了她。想泡美眉，不诚实坦白不行。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新手。
果然，刷新二遍后她就招架不住了，把详情告诉我。我达到了目的也就罢了，那就不会有那样凄婉的结局。可是我多事了，为此我将要后悔一辈子。我那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打油诗一首接一首：
无聊才把内网上,
落叶时节喜遇君.
小子何能敢蒙爱?
淑女全才竟付心.
感君不嫌五短身,
谢天有意苗条女.
今夜鸿鸟可传信?
一片冰心向月西.

何敢称才子,
只是一秃笔.
满纸荒唐言,
深恐负君意.
人去楼空空,
似闻汝叹息.
别人笑我癫,
难知吾心痴.

曾想约君东湖边,
如今忐忑何敢言?
但愿君心似我心,
春风一度玉门关.

手机复唧唧,
不是君信息.
哪知我号码,
怅然倒头睡.
日竿方然起,
已误点名期.
哑然失笑后,
心丝有甜味.

秋尽冬来,
欣逢佳人.
一心互联,
两情相悦.
内网难寻,
如此知音.
何当以报,
唯有思君.


一道残阳,
波光磷磷.
月出东山,
照吾佳人.
佳人独立,
我心不忍,
既不忍矣,
约期何至?
她的才情很好，说蒙君厚爱，亦有诗赠我：
人去楼已空，
独我坐前台。
感君赠诗篇，
我已泪涟涟。
一读思君深，
再诵情难却。
昨偶逢知遇，
今却苦难别。
向晚人独立，
移步纱窗外。
举首星如梦，
低头月已眠。
夜坐妆镜台，
红颜憔悴损。
与君何抵足？
长谈也不倦。
月含帘窗冷，
抱膝衾枕寒。
梦里随君行，
携手到蓬莱。


帘外无声星月寒，
树静鸟眠已三更。
挑灯提笔笺心事，
幽莲私语到天明。

沙堤柳枝绿茵茵，
一袭翠衣伴莲行。
莲拂杨柳影共舞，
幽莲拜读沙耕书。

莲柳无奈四十载，
一歌一声总关情。
李生柳梦送暖意，
莲望临州托幽怀。
泉河秋水荡孤舟，
小城楼台兰影斜。
此生无缘难为继，
来世定当报君赠。

杨柳依依，
临河之州。
冬来秋去，
君赠柳枝。
慕君才情，
偶露欣容。
短信互动，
传递情怀。
君赠我诗，
情动不已。
君悦佳人，
何日赴期？
良辰美景，
怎奈永恒？
欲与君别，
神离魂外。
杨柳依依，
此情难待。
君赠诗篇，
我当永存！
渐渐地我有点爱上这个女人了。但是我必须刹车，游戏已经太危险了。我的收入不高，我混了一二十年还是个小科员，可是妻子很贤惠，儿子很懂事。我的单位工资福利确保我衣食无忧。我不想失去这一切，结婚二十年了，我连一双袜子也没有洗过。妻子不懂诗，可是她知道怎样照顾我。子非鱼曾经说她是我们大院里最贤惠的女人。大家总不能在诗里过日子吧。我是个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人。家里电闸坏了，都是妻子动手修，我在一旁打下手。有一次水龙头坏了，妻子不在家，我就任它哗啦啦地流着，尽管我的环保意识很强，可是我无从下手。妻子买菜回来，又是找钳子，又是找扳子，三分钟搞定！没有她，我无法独自生活。伺候我吃，伺候我喝，我却在网恋，太不道德了吧！
我告诉幽莲：我不会回你短信了，也不会再上论坛，你就死心吧。
我有几天没上，可是这几天太难受了。没有天马、寒冷、含笑、平人、龙游、小雁子、老雁子、俗人、山百合、焚琴、虫儿、满汉全席这些男男女女，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呀。
我要是坚持一个月就好了。也许她的心思就淡了。可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我又悄悄登陆，上了论坛，一上，吓了一大跳，短消息显示出她的话语：点击，点击，刷新，刷新，再点击，再刷新，为什么还不出来？
我心烦意乱，意乱情迷。她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接受。我和青叶、虫儿、焚琴、满汉聊天多自在呀。你可以把她们想象成自已的妻子。她们不会给你任何负担，你就象在厨房里帮妻子择菜，边干活边聊天，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她们是帮你解除精神负担的，是让你变得轻松。有一次我给小红芋发了一个短信：妹子，我太爱你了。小红芋说：回去对嫂子说！一笑了之。和幽莲不是聊天，而是必须谈情，郑重其事地谈，来不得半点马虎。因为她是个认真的人。我感觉我是个木匠，然后做了一个枷套在自已头上。一个情痴碰上一个浪子，麻烦大了。
可是每天晚上她都会用手机发短信来。那是用血和泪写成的短信，我无法复述，文字很优美，感情很真诚，不是我这个水平能写出来的。她要是早一点写作，也许是个著名的美女作家。
我本是个善良、懦弱的人，不能看见别人的眼泪，否则心里会很不舒服。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了，铁了心不回她的短信。直到有一天她说她活不下去了。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早点睡觉！她立即回信：马上睡觉！她是这么听我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第二天早饭时我问妻子：我是不是很优秀？妻子用馍蘸了一下酱豆，说：个子太小，三等残疾！我又问：我是不是很潇洒？妻子喝了口豆汁，说：你没钱没权玩个屁！我再问：我是不是很有风度？妻子支起二郎腿说：你只配要猪八戒二大娘！我跟她讲了我和幽莲的事，然后问：怎么样？妻子用一根筷子指着我说：那是她没见你这个人！人家见了早一盆凉水浇头上了。
我不甘心，学着那电视剧的情节问妻：你爱不爱我？她拉下围裙，一叉腰：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忙接过围裙：你到底爱不爱我吗？妻子将碗丢进洗脸盆：有一点喜欢吧。那你就是爱我了？喜欢和爱是两码事！妻子也学着那电视剧的情节回答。然后我们两人大笑。我笑得有点酸：我知道她喜欢她那个初中同学。现在人家混的，我没法比啊。哼，尽管是初中毕业，尽管是个土冒！
我真是小看妻子这个初中毕业生了，我们结婚二十年了，一起经受过多少风雨彩虹，一起抚养老人一起照顾孩子，相濡以沫，可她连个爱字都不肯说。看来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情梦。
也许我是个低等男人，就是。我突出奇想，和幽莲视频一下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一视频，原来这么劣等，不值得，也就算了。给她发短信，要求视频。回信：视频买回来了，不知怎么装？问妻子：辅导她一下吧？答：一对狗男女！不问！
有几天没接到幽莲的短信了。可能她已经慢慢地淡忘了？是的，再大的伤总是通过时间和自已进行愈合。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给寒冷发短信，死乞白赖地要酒喝。寒冷很热情，我们几个网友周末在他那里聚会，上午吃了大餐，下午游了风景区，小雁子笑我是个不能见长头发的人。果然，寒冷请他的远房堂妹来给我们当导游，我一看堂妹长得真是水灵，要脸盘有脸盘，要身材有身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淮北平原美女特有的热情含蓄混合劲。在美女的陪同下，我的心开始放松，高兴地玩了一下午。主要是参观老子庙。老子姓李，名耳，今安徽涡阳人，一说是河南鹿邑人。崇尚自然清静无为，当然无为不是不干事，而是少扰民，少做形象工程和政绩工程。老子著名的学说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比如天地人，空气、水、生命，男人、女人、和孩子。也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晚上直奔庄城。在庄城，我和小雁子对吹了四瓶啤酒。我们争着和焚琴调侃，师兄弟也互不相让。用小红芋的话说：我那天发挥得很好。起风了，天冷了，我们喝过酒却兴致很高，一帮人散步在庄城的大街上。我们又到焚琴的办公室看看，我拿起焚琴的电话说：请各科室的同志到我办公室开会！逗得他们哈哈大笑。然后回宾馆休息。
沉沉夜色中，跑了一天车的二弟酣然入睡。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着床头灯一支烟接一支烟抽着。
我在干什么呀？别人都在升官发财，我却除了工作就泡在坛子里。我写的那些小文章真能愉悦别人的心灵？泡在坛子里好不好？好！比打扑克强吧，比早退好吧。许多全省白（领）骨（干）精（英）不也上论坛吗？我们这些人难道追求的不是更高精神层次上的享受？ 从更高层次上讲，我们不是在建设机关文化？只是畅想屡起风波，扰了大家的雅兴。大家在一起不就是放松吗？何必争来争去？你骂我，我骂你，有什么意思？思绪一会跑到这，一会跑到那，身体上疲乏，精神上兴奋，难以入睡，真到后半夜方睡得踏实。
从庄城回来后，快到元旦了，工作很繁忙。科室总结没有上报，办公室分来的信息也没有写，还有下分局开会。暂时忘记了幽莲。12月31日晚，我和妻子从老母亲那里出来，正要打的，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首先祝我新年快乐。她说：今天晚上我很高兴，赶了二个场子喝酒。我喝高了！我说你有糖尿病，肾又不好，别喝那么多的酒啊！她说：没关系，我心情好呀。谢谢你这么多天又和我作诗！我说这两天我没和你作诗呀？好说：那清风是谁？云龙是谁？索马里是谁？我说我一个都不认识！她突然放声大哭：那些人真的不是你？我肯定地回答不是。她说：那我惨了！我以为那些人都是你的马甲！
在她夹杂着方言混浊不清的哭声中我明白了：有人一直在和她作诗，而她却一直认为那人是我！也许是别人下的套子？也许另有人欣赏她？也许都不是？她的哭声一阵接一阵：网上怎么这么复杂啊！这个电话从晚上八点钟一直打到夜里十一点钟，打得我潸然泪下，我多少年都没流眼泪了，我以为我的泪水干了，现在为何心湖里又荡起秋波？
可怜又可敬的幽莲啊，你怎么能把我当成了你心中的白马王子？
所谓的白马王子，一定是骑着一匹英俊的白马，长相潇洒，风度至上，个头一米七五以上，他通文学，因为文学既人学，研究人性的东西。当然对女性心思了如指掌。他也粗通政治经济地理，因为美女一问，他就是活辞海。当然通晓风月了，杨柳岸，晓风残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当然得有权有钱，不然怎么能请美女吃饭？
可是幽莲你错了，我除了爱好文学，别无专长。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从她少年情怀初开时，就开始蕴藏着文学白马王子的浪漫情节。30年过去了，她依然坚守着她的梦想，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遇见，可是她心里始终在守着她那片纯净的天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不令人肃然起敬吗？能不令人荡气回肠吗？可是她遇错了对象，遇上了一个对自已言行不负责任的浪子，真是她的不幸！
她也明白，她爱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虚拟的影子，她象《倚天屠龙记》里的表妹殷里爱上了张无忌，她一生都在追寻她的真爱！
你难道不能象我们一样打情骂情，调侃调侃？你何必付出真情？我问她。她回答：一个真正的军人需要一场战争，一个政治家需要权力角斗，一个文学家需要一部作品，一个女人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大家都象植物人一样，活到一千岁又有什么意思？我一时回答不出来。
红粉啊，佳人啊，知已啊，不能随便对一个女性说。知道了吧？幽莲在挂断电话前说：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了。
我羞愧不已，无言以对。

沙耕

种子
小刚和老婆开了一家种子超市。小刚的熟人来买种子，小刚不让掏钱，熟人让他一支烟。老婆的朋友来了，老婆不让朋友付钱，老婆和朋友调调情。当然，这一般是“关系户。”老婆说：刚啊，我进的种子还不够你抽烟的！小刚还嘴说：那我进的种子还不够你调戏男人的！
买菜
小诺午休时间陪老婆去买菜。公务局的张局长提着菜篮子正在菜摊前忙乎。小诺打招呼：夫人怎么不买菜啊？张局长：夫人忙于应酬！小诺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他夫人也没多少事啊。然后恍然大悟：张局长惧内，午休时间买菜怕遇见熟人！
吃梨
小诺有事求宗吕。送给宗吕一个酥梨。意思是你受了我的贿要你老婆离婚。宗吕舍不得吃，捎带着给老婆。老婆明白小诺的意思。咬咬牙说：这驴，我生啃他！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十四日

沙耕

抓嫖
几年前，我和二三位同事去一家“生意兴旺”的饭馆晚间消谴。
同行的目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一杯啤酒刚下肚，不知谁喊了一句：该上荤的啦！老板娘引着一位鸡进来。丑死人！象孙悟空的后代。王师傅说换一个，换一个。加班到现在，怎么着也得来个爽人的。老板娘抱歉说：今晚上好歹都是她，没有其他货。说完一努嘴，悄悄关上房门。小姐挨着小赵坐下。不等小赵招呼，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王师傅给大家倒了二起酒，说：要不小沙先来，写了一天的材料，放松放松。我谦让：小小头里跑，大大老尖耙。小赵比我年轻。有干劲！先放头响。心里挺恶心：一个人一个最好，这怎么打起排子枪来了。老王说他今个想喝酒，小赵说他晚上和老婆有个“约会”，三劝二劝，把小鸡和我劝上了楼上包间。
还没有解裤腰带，小鸡手一捻，要钱！干完事手又一捻，还是要钱。手刚摸到一枚硬币，听见外厅里有人说话。头皮炸了一下：老板娘不是说很安全很安全绝对不会出事吗，怎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仔细用耳朵搜索两人的声音，一个是马副县长，一位是项主任！两人都是县里电视台经常露面的人物。尤其马县长，是我的中学老师。听说话声进了其他包厢，捂住半拉嘴对小鸡说：等我下去你再下去。到楼下再给你钱。施展“轻功”手扶着墙壁脚点着楼梯到了一楼房间。
味道是不是好极了？王师傅咬着半只鸭爪问。我摸索着打火机说坏了，坏了，马县长在楼上吃饭，说不定是来抓嫖的。小赵喝得有点差不多了，一拍桌子：县长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也是来玩小姐的！我对着烟，松了半口气，心里又一急，猛吸了二口说：关键他是我的中学老师呀。脾气暴，说不定要打人！王师傅吐出鸭爪：他认出了你？我松了一口气：二十多年没在一起说过话，再说他是县长，我也没机会和他搭话。王师傅吐了一口水：老师又怎么样？说不定也是来嫖的！正说着，小鸡进来，王师傅伸把搂着接着说：逮住你就说你是他教的！我掐灭烟：马老师要说我教过你文化，教过你体育，教过你做人，教过你嫖娼吗？我咋回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脚底抹油吧。老王眼一瞪：你爽了就不管弟兄们了吗？怕他个鸟，接着来。
趁大家寻欢作乐，我不放心，到了二楼平台，听里面问：第几次？。。。。。。坐下。。。。。。起来。。。。。。还干不干？不知是咋回事，蹑手蹑脚到房间，催促老王快走。

这一年的夏天，班主任刘老师七十多岁去世了。我们十来个同学去向老师告别。灵堂搭在中学大门口。给刘老师三鞠躬以后，猛抬头看见了马副县长。其他同学上前打招呼。我脸发热，不知应该上前不上前。马老师说：立正，稍息，立正，解散，指着我：你过来一下。把我拉到墙角前：记得那天晚上么？我红着脸点点头。本来我和扫黄办的项主任是去抓嫖的。出门没看见西北角的警车？你和你的同事说话声我都听见了，念你还有师生之谊，当时没抓你。老师做的也不对，应该抓你没抓。以后你看着办吧。
班长凑上来，老师转身上了他那辆桑塔纳。


                              二〇一〇年六月三十日

沙耕

走圈
师傅又办了一期太极拳培训班。学拳的不外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能坚持不懈，有的不能早起，有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的好象我们求着他们学拳似的，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今天的冬天，冷得格外早。不到小雪季节，已来了三场雨雪。再说有的同志，不能懂得学拳一时，受益终生的道理啊。
师傅在百忙之中，仍然教我走圈。每天早上五点多钟，天尚未明，师傅、老于、我一般就到了。师傅和老于边绕大圈散步边聊着新闻，我在一边走小圈。走着走着，学拳、打拳的同志陆陆续续来到。先由其他师兄带着练准备动作，接着师傅正式传拳。这时候我的工作开始：按照师傅的吩咐，我要来回围着教拳的场地经常走圈。这是因为有的同志精力不集中或者精力过于集中到了圈外学拳，再说有的闲杂人等不是来学拳的，而是看看就走。还有的同志来得较晚，顺便提醒他们一下。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呀。
今天是星期六。师傅咋晚上打电话让今天早点来。很高兴，以为师傅又有什么绝招传我。我五点钟就爬起来，到了街心花园，一看，明白了：只见传拳练拳的地方已被成堆的纸箱占领，中间有不少小青年站着说话。原来是搞冬季促销活动的，每到双休日，利用这块地方搞促销的要排队，我们少不了要和他们打几句官司。
不知什么时候师傅已悄悄站在我身后：不要说话，听我说，今早你无论如何要站在我身后，保护我的背心。切记切记。我不禁哑然失笑：师傅以为这是笑傲江湖呀，哪里会有人暗算他。等学拳的练拳的来了和搞促销的说一声让他们挪个空不就行了吗，师傅也太小心了！
不一会老于到了，他和促销的头儿交涉了几句。正说话间，我发现一个身影在逼向师傅身后。方知师傅刚才交待的不是假话。我上前一步，保护师傅。身影后退了几步，我定晴一看，原来是个戴眼睛的姑娘！刚要长出一口气，又一个身影快速靠近师傅，我忙不迭地护住师傅，突然四面八方都有身影移动，我赶紧在师傅身后走起小圈，身影只是穿梭而过，原来是促销公司员工在搬运货物！师傅叹了口气：要是真有人害我，我哪里还有命在！
这时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刚想用一个窝心肘，觉得此招太狠，回转身使了一招六封四闭，将来人推后几步。才发现是练小架的胖师哥。胖师哥发声道：小子想来真的，沉一口丹田气一招掩手肱捶向我打来，我还了一招云手。二个回合过去，我气喘吁吁。忙叫胖师哥停手。再看促销公司的员工，向后退了一圈。
众家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纷纷嚷嚷：快把地方让出来，我们好练拳。众员工给我们腾出了一片地方。
师傅开始教拳。地方太小，转不开身。我开始绕场走圈。边走圈边拾掇地上的旗杆、标语、塑料袋，地盘渐渐扩大，几位师兄师姐站在四周，气定神闲。师傅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立即站定。这时才发现促销公司的一个姑娘站在靠后台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守着货物。咳，和我们较上劲了，比站功啊。站了十分钟，我撑不住了，想活动活动。再看那位姑娘，还是一动不动。原来壮士不分男女！
教完今天的课程，师傅和一位练大成拳的师傅聊天。这时促销公司队伍里走出一位老者，气宇轩昂，走到离师傅五六米远的地方，点燃一支烟，一口气吸下去半截不见烟雾吞出来！师傅退后一步，复又站定。老者踱着方步离开。
等学拳的练拳的打刀的舞剑的逐渐散去，我和师傅才回家吃饭。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沙耕

风雪
我不止一次地诅咒二奶，因为她已经七十八岁了。
在我还流鼻涕的时候，二奶的腰就弯曲得很历害，象二爷院里的歪枣树。但不象现在似乎匍伏在地上一样。二爷那时有点高大而和蔼，如他才盖的三间堂屋。土改时，我的祖父挑了二筐破烂来到小镇，开菜园、卖蒸馍为生。二爷留在了乡下。
二爷常来赶集。弟兄二人不大喝酒，但总要改善一下生活。新鲜的荆芥、黄瓜、茄子，或者有点从公家食品站里割的肉，有时碰上啥吃啥，面汤菜糊或者懒豆腐。吃过了再抽二袋烟，二爷会让我跟他到乡下玩，我的祖母说：下次单去！
祖母也有一个愿望：经常到乡下走走。但在我的记忆里，她似乎只回过二次乡下，一次是要地的时候，一次是她呆在那里再也没回到小镇上。
八月十五和过年，我会跟随父亲到乡下给二爷二奶送月饼和糖果子。八月十五，二奶看得起我父亲是城里来的干部，会在青南瓜下的面条里打三个荷包蛋。除了她自已，一人一个。过年的时候，多是粉丝一碗，馓子一碗，白菜一碗，豆腐一碗，肥肉一碗，父亲在外面工作，伙食要好一点，不爱吃这些春节待客菜，会说：二婶子，给我拿点干馓子吃就行了，不要太麻烦。回到街上，祖父会问我们父子二人吃的啥，以判断二爷二奶去年的收入如何。问清经过后，祖父会大发脾气：乡下人过年能炸多少馓子，能有多少油，能有多少白面？你吃的也太下作了！
也会父亲一人回小镇，我留在乡下过正月十五。二奶的那些待客菜我都吃够了，我最喜欢她拆果子吃。果子就是糕点，公家的比自已做的好吃。乡下人走亲戚，大多是自已做的果子，只有象我父亲这样的吃商品粮的，才会掏钱买公家的果子。但祖父不让，因为炸果子是我们祖传的手艺，到现在已经失传了，包括卖蒸馍。
我记事的时候，二奶的独生女已嫁到小镇上。丈夫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但街上地少，将就着能有碗饭吃。家里只有老两口，因此二爷二奶喜欢我们回乡下过年。
十五快到的时候，外面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二奶坐在蒲团上纺棉花。小车吱吱呀呀地响着，二奶非常艺术地将一根根丝线抽出来，一点也不着急。真不知那年那月能将那些棉筒纺完。二爷哄着我们扎走马灯，十五的晚上，会有乡下的小伙伴们吸溜着嘴看到大人叫回家睡觉。
二爷非常疼爱二弟。在一次到小镇上赶集后，终于将二弟接到乡下上学。二弟会拉架子车，会刨红芋，会在家沟里凫水，会趴在装粮食的大缸里看二奶偷偷放的长了绿霉的月饼，那是二奶准备走亲戚用的。那是二弟童年时期一段美好的记忆，但不久他得了肾炎，被父亲带着四处寻医求治，治好后没有回到乡下上学。二爷二奶没有再向祖父祖母提到过这件事。
这个时候二奶的女儿家境渐渐好转起来。由于在街上，做些生意，积蓄越来越多。姑姑刚出嫁时，姐妹们回娘家，总要捎带些白面做的各种动物，用一个竹篮子装着。姑姑有些伤心，姑姑没有。二奶叹息：谁让你嫁到街上呀。但是十年河东转河西，姑姑再回娘家，肉类呀，饼干呀，水果呀，大包小包的拎着，农村缺这些东西。二奶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柜里。留出来两样放在条几上。常常引得东家西家的孩子眼巴巴地瞅着。
二爷二奶开始给女儿种姜，种姜是一件很讲究技术又费体力的活儿。二爷二奶不嫌麻烦，汗珠子摔八半子在姜地里劳作，一年下来，能给女儿换不少钱。女儿女婿也孝敬，二爷赶集，开始到女儿家吃饭。鸡蛋呀，鸭蛋呀，二奶也会挎着到集上送给外女外甥吃。
继祖母祖父下世，二爷生了一场大病，脑血栓，也就是半身不遂。姑父、姑姑，父亲，我，二弟轮流到乡下看他。但我们几个为了医药费争吵了起来，尽管我们都不明说。但抬来抬去还是为了这。我痛哭流涕，为自已的无能为力。姑父要出一半，但也只是拿出了一部分，我们爷三凑了些，远远不够。那一次我去看二爷，二奶伺候他大便，我躲在一旁，离开的时候，我把随身带的五十元钱放在他的地铺上，他一张一张地数着，二奶在一旁神情木然。
没过多久二爷去世。二奶去了姑姑家住了一段时间，总住不惯。常常在半夜里起来找不到尿盆。也不能吃大油，吃了以后会火急火燎地上茅房。
二爷去世后不久，父亲得了绝症。临断气的前几天，他和我东扯胡芦西扯瓢的，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二奶身上。他说：你二奶本是日伪时期一个皇协军的未过门的妻子，抗战胜利后，皇协军走逃无影，才嫁给你二爷。那个时候据本村的人说她中等个，方脸，身材好，说话响亮，肯干活，心肠软，有人缘呀。我曾答应她要把她送到西地里安葬，看来。。。。。。，父亲不说话了。拿起被单子擦拭了下泪水。他当然不知道，在他去世一个月后，姑姑得了重病，去见二爷。
二弟挑起了照料二奶的重任。我仍然没有太大的能力。我所能做的，每年清明，十月阴、快过年，每次给老坟烧纸的时候给她拿一百元钱，村里的老少爷们怜她是个苦人，多方体谅她。我的本家叔叔，是个村医，救了她不少次。
二弟提前在乡镇政府里离岗，回乡下的日子少了。二奶的腰终于和地平面成九十度直角。村都不出。我和二弟每次回乡下，她有时热情，有时冷淡，常常怔怔地坐在堂屋前的小板凳上，望着院里的二株老枣树。村里人说，她常常在半夜里起来烧纸钱，嘴里念念有词。她在诅咒谁啊？我望着她佝偻的背影，心里想，二奶，我有时也在诅咒你呀，七十八了，早死少受罪。也省得我们花费！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九月底就下了二场雪。寒气逼人，冷嗖嗖的。又到十月阴了，二奶，恁大年纪的人，你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十六日

过江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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