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耕的散文

沙耕

流言飞语
能长则长，能短则短；该长则长，该短则短。略加变化，另有风光。
我忍大家，大家忍我。忍不如容，容不如化，化之则无。化不完，运气于四肢，四肢勤快。
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少了吃不饱，多了撑肚皮。除此之外，再谈其他。
谎言总有捅破的时候。
请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
对于有的人来说，不做好事同不做坏事一样难。
有些道理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有些道理一辈子也不明白。所以世界上有未卜先知和未解之谜。
如果你是强者，你骂别人一句，别人在心里骂你一句或者十句，不骂的人当时就是圣贤。
绕来绕去，有时把自已也绕糊涂了。
千万不要和真理决斗。
你不知你一路行来，有人一直在关爱着你。
放着手中的饭不吃，却向别人要，这是傻。
不打不相识，相识过再打，再打再相识。
容颜易老，难忘的是他们的声音。
有的人喝过酒后易激动，有的人喝过酒后却异常的平静。
请耐心地听亲人倾诉，用心和他们交流。
有一点很难做到：不论你在外面受了多少气，回家后给妻子一个笑脸。
因为我没钱，所以我重视精神赡养。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一日

沙耕

绿色家园
那不经意间跌入双目的绿啊，那团团迎微风招展的绿啊，那引人入胜的绿啊！
今天立秋的公共汽车的平稳加速一下子把连续十五天的高温烫人天气远远地抛在城市的林立高楼间。似乎炎热夏天的霓虹还在天际闪烁，但挺立高大的白杨好象穿过前窗玻璃真透你的心怀，不容你想象，树干上高举着的绿，伸向远方的绿，成排成行的绿，风起于叶片脉络上带着丝丝凉意的绿，田野里几无杂色的纯绿，伴随着天地的拓展，让你心无杂念，全身心投入到平原远近高低层次分明的绿景中！
深绿蕴藏着成熟，浅绿跳跃着活泼。墨绿饱含着深沉，淡绿张扬着个性。河水的浓绿，玉米杆叶的摇晃的绿，花生藤错杂的绿，芝麻节节听响的绿，豆子刚结荚的绿，西瓜的花绿，如同层次分明的油画，倒映在平原的一望无际的原野中。
很久没有在立秋这天回到季节交替的平原。平原在经过长夏苦夏的烘烤以后，随着时令的到来变得色彩丰富而又主色突出。白色的鸟掠过水面，燕子在枝叶间穿梭，村庄藏在水雾之中，一家人听任凉爽的自然风从广袤的平原吹进车窗，不是空调机器风呵！
从舒畅的绿意中到达了家乡小镇。看望了有二寸长寿眉的老人，在鸡行、鱼行、家具店、饭店、成衣铺间穿行，左手一条闪着金色的鲤鱼，右手是二瓶经典贡酒，扶老携幼，来到岳父家中。一路上少不了如时空穿梭般的成行的十来丈高的伸向远方的成行的白扬，长出嫩穗的玉米青纱帐，密密的树林叫着扑扑飞的家雀，小河水波浮着青草，蜷缩的猫儿，未到庄里，黑狗黄狗汪汪地吠起来！
农家小院里慢跑几只老母鸡。杀鸡烹鱼，剥蒜择菜。趁机到后园凉风。伏蝉有节奏地发出使周围更寂静的声音，老黄牛甩着尾巴舔食着麦草。我沿着砂礓小路去看村民曾经拦网捉鲫的鱼塘，不料几只狗窜到跟前，只好跟着一群捉知了的儿童回到老宅。豆大的雨点砸在满院铺满青砖的积水上，使我看到了久违的雨泡。
打着啤酒嗝儿坐在原木檩上等车回城。在白杨环抱的村庄附近，一道小龙似的闪电沿青纱而上，消失在水墨浓重的天空里。等不到公共汽车，却看到夫妻骑的大马力摩托、姑嫂驾驭的轻骑、老头老婆开的电瓶三轮。有一个乡村佳丽我印象特别深：他穿着时尚的T恤衫，腿上紧绷牛仔裤，脚下却是一双绣花带袢布鞋！
同事宏和玲驾私家车乡村度假，捎带我们回县城。欢声笑语从青色的高等级公路向绿色的田园缓缓飘扬。
那柔软的绿啊，那柔情的绿啊，那柔和的绿啊！
那醉人的绿啊，那静谧的绿啊，那热烈的绿啊！
那从故乡家园父老乡亲双手里肩膀上细心呵护起来的绿啊！
                              二○一○年八月七日

沙耕

名角
听说河南豫剧名角、梅花奖获得者、青年演员王惠、李金枝来小城演出，心里觉得是一大乐事。到了下午四点半，催促忙在电脑前“收菜”的妻子更衣打扮，去见名角。老婆比我更喜欢戏曲，尤其豫剧。那么熟悉的剧目，竟然想不起来李金枝的成名作了。经妻子提醒，方想起是《泪洒相思地》，李金枝在里面有一段催人泪下的悲情演唱。我喜欢李金枝，主要是她长相如朴素的花儿，喜人，表演自然，投入，唱腔优美，委婉动听。曾有个想法，能和李金枝发生一段恋情什么的。王惠主攻老旦，把个佘老太君演得出神入化。唱腔铿锵有力，在电视里看她，感觉她举手投足已如人物融为一体。
不断有河南名角来小城演出，小城对两位名角的到来也不怎么轰动。戏台扎在临同路农业局门口大马路上，实行了交通管制。戏台前已坐了二三百人，不断有戏迷入场。巡警进进出出。远远地找个地方把自行车支起来，立在门面楼下卷闸门前等戏开演。又不能吸烟，怕影响二位名角的嗓子。二三个老头就坐在我前面我的水泥台阶上，有滋有味地品着开场前的戏乐。向后台望去，也没什么动静，听着拉弦的奏李金枝的唱腔，心儿慢慢地加速跳起来了。
看了几回手机时间，终于等到剧团头儿道开场白。原来演出的是五个一工程获奖剧目〈〈常香玉〉〉。心里大失所望，因为这样的现代戏，多是一般演员出演，我今天恐怕看不到李金枝与王惠了。小城人有个鸡毛蒜皮的事能说成比天都大。名角来不来演出也是能糊弄人的？想吸烟，忍忍吧。气了一回，想想：两口子都喜欢常香玉大师的戏，能看看大师的生平戏也不错。打消了立即回府的念头，既来之，则听之。
戏一开演，慢慢地走出来老年“常香玉”。面相有点熟啊，是王惠。能见到活佘老太君也是一大幸事。剧情时空交错，出来少年常香玉。看王惠一开始也不咋地，可是一大段唱腔下来，声情并茂，随口几句道白，把香玉早年的恋情起伏直说到你内心深处，加上小生和小旦的动人表演，看了坐在看行车座椅上聚精会神的老婆，当年你情我浓坐在柳树下偷情的一幕一幕掠过眼前。我病了，他给我用毛巾湿嘴，她病了我扶她进卫生间。鼻子一酸，眼泪打湿了镜框。好狠的王惠呀。
接着走出来显示女性动人一面的青年常香玉。一定是河南一团的青年演员，表演唱腔也很到位。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局促不安。旁边有人小声嘀咕：李金枝，李金枝。真的是李金枝？刚才没打算见到她！像啊，像啊。从一边走到老婆跟前，小声问了几句：是不是李金枝，是不是李金枝？！老婆说是哩是哩。不是她是谁。心里犹豫了好一阵，要不要走到前面看看常年想着的李金枝。怕被熟人看到我的熊样。最后下了狠心往前走了几步，真是她！压低了声音对老婆说：真是李金枝，真是李金枝！
金枝慢慢入戏。当演到中年常香玉要赴朝义演，二个孩儿步行一百多里来与母亲相会时，台上台下情景交融，老婆一个劲地用手抹鼻子。一大段唱腔，感人肺腑。
香玉大师早年为唱戏被族人逐出，流浪于中原大地。受尽了恶霸地痞的凌辱。解放后，如见青天，加上自身的刻苦努力，终成一代大师。她有一句名言：戏比天大！
李金枝再出场：嗓子已有点嘶哑。不忍心累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里走。到了家里，给一同回来的“李金枝”热了一碗豆浆端去。

                           二〇一〇年六月十六

沙耕

名角
听说河南豫剧名角、梅花奖获得者、青年演员王惠、李金枝来小城演出，心里觉得是一大乐事。到了下午四点半，催促忙在电脑前“收菜”的妻子更衣打扮，去见名角。老婆比我更喜欢戏曲，尤其豫剧。那么熟悉的剧目，竟然想不起来李金枝的成名作了。经妻子提醒，方想起是《泪洒相思地》，李金枝在里面有一段催人泪下的悲情演唱。我喜欢李金枝，主要是她长相如朴素的花儿，喜人，表演自然，投入，唱腔优美，委婉动听。曾有个想法，能和李金枝发生一段恋情什么的。王惠主攻老旦，把个佘老太君演得出神入化。唱腔铿锵有力，在电视里看她，感觉她举手投足已如人物融为一体。
不断有河南名角来小城演出，小城对两位名角的到来也不怎么轰动。戏台扎在临同路农业局门口大马路上，实行了交通管制。戏台前已坐了二三百人，不断有戏迷入场。巡警进进出出。远远地找个地方把自行车支起来，立在门面楼下卷闸门前等戏开演。又不能吸烟，怕影响二位名角的嗓子。二三个老头就坐在我前面我的水泥台阶上，有滋有味地品着开场前的戏乐。向后台望去，也没什么动静，听着拉弦的奏李金枝的唱腔，心儿慢慢地加速跳起来了。
看了几回手机时间，终于等到剧团头儿道开场白。原来演出的是五个一工程获奖剧目〈〈常香玉〉〉。心里大失所望，因为这样的现代戏，多是一般演员出演，我今天恐怕看不到李金枝与王惠了。小城人有个鸡毛蒜皮的事能说成比天都大。名角来不来演出也是能糊弄人的？想吸烟，忍忍吧。气了一回，想想：两口子都喜欢常香玉大师的戏，能看看大师的生平戏也不错。打消了立即回府的念头，既来之，则听之。
戏一开演，慢慢地走出来老年“常香玉”。面相有点熟啊，是王惠。能见到活佘老太君也是一大幸事。剧情时空交错，出来少年常香玉。看王惠一开始也不咋地，可是一大段唱腔下来，声情并茂，随口几句道白，把香玉早年的恋情起伏直说到你内心深处，加上小生和小旦的动人表演，看了坐在看行车座椅上聚精会神的老婆，当年你情我浓坐在柳树下偷情的一幕一幕掠过眼前。我病了，他给我用毛巾湿嘴，她病了我扶她进卫生间。鼻子一酸，眼泪打湿了镜框。好狠的王惠呀。
接着走出来显示女性动人一面的青年常香玉。一定是河南一团的青年演员，表演唱腔也很到位。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局促不安。旁边有人小声嘀咕：李金枝，李金枝。真的是李金枝？刚才没打算见到她！像啊，像啊。从一边走到老婆跟前，小声问了几句：是不是李金枝，是不是李金枝？！老婆说是哩是哩。不是她是谁。心里犹豫了好一阵，要不要走到前面看看常年想着的李金枝。怕被熟人看到我的熊样。最后下了狠心往前走了几步，真是她！压低了声音对老婆说：真是李金枝，真是李金枝！
金枝慢慢入戏。当演到中年常香玉要赴朝义演，二个孩儿步行一百多里来与母亲相会时，台上台下情景交融，老婆一个劲地用手抹鼻子。一大段唱腔，感人肺腑。
香玉大师早年为唱戏被族人逐出，流浪于中原大地。受尽了恶霸地痞的凌辱。解放后，如见青天，加上自身的刻苦努力，终成一代大师。她有一句名言：戏比天大！
李金枝再出场：嗓子已有点嘶哑。不忍心累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里走。到了家里，给一同回来的“李金枝”热了一碗豆浆端去。

                           二〇一〇年六月十六

沙耕

老头烟摊
老头总是接过钱，眼神凝聚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拉开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盒烟或两盒烟。眼神是平静的，让人想起秋天里池塘里的水波，想起平原上收获后的麦秸垛，想起梧桐树林里的荫凉。
然后找我钱。从对襟褂里拿出一沓人民币来，用手指蘸着唾沫，一张一张地数着。倘若我给的是五元或者拾元，不用找零，老头也会习惯地摸索口袋。
有儿童或者少年来买糖果饮料类的食品，他招呼我，我是老顾客，又要照料打电话的年轻小伙子及姑娘，生意火起来了，他无法顾及，他身旁的老伴警惕地注意着顾客。
火热的夏天到了，他躺在烟摊旁边的竹睡椅上，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蝇，打量着过往行人。马路上热闹。农村来的电瓶电，外省的大货车，公家的小轿车，开往四方的旅游客车。烟摊东面是红绿灯，对面是超市和大酒店，平常的城市景色，嘈杂的城市声响，他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他的夫妻烟摊“座落”在单位大门口。退休，在家没事干，闲得慌，央求他那当局长的闺女，非要在大门口出生意兼做保安。他当什么保安呀，保安保他倒差不多。他甚至要给闺女跪下，闺女不干，当局长要亲爹干这个，丢人！老爹开始诉苦，从出生时的民国到现在金融危机，没人能经得住这种诉苦，好象共和国的历史，充满着辛酸和悲泪。闺女受不了，终于动用了手中的权力，让他在门口摆烟摊，权当是孝敬。
老头的近邻是豪华的烟酒超市。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高档烟酒应有尽有。有时候我也去她们那里买烟。买烟，是必须的，因为烟瘾大，关键是里面的售货小姐秀色可餐，短裤T恤，美腿醉人，笑容可掬，服务热情。由于和老头是隔壁邻居，我去美女商店老头很不高兴，高声骂我小孩子在搞平均主义。其实我四十多了，小孩子在上大学。如果是逢单，要买老头的烟，如果逢双，自然要朝姑娘那地方跑，都是街邻街坊，慢待了谁好象都不合适。
我的大舅，七十多岁了，身体硬朗，住在烟摊后面单位的小区里。因为停车位的原因，与老头的家人发生了一场争执。大妗子在大舅的怂恿下大嗓骂人，只差没有动手。老头力劝：他叔，家人骂你不对。全算我的，骂的全算我的。我支吾你。大舅终于愤愤搬出。我为了声援大舅，抵制老头的烟摊，有一个星期左右没有买老头的烟。老头生气，再买他的烟时他说我钱脏而且有灰！
有二个星期左右没看到老头守着烟摊。我猜测老头可能是受不了高温天气。休息几天。最近去，是一个村妇守着烟摊。问：老头呢？答：走了。再问：上哪去了？年青妇人不答。旁边的穿柔道服的小男孩说：爷爷去世了。突然而来的震惊和悲凉涌上心间。老头在生死关头。因为家乡的谚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家去。老人正好七十三岁。从得病到去世，只二三天的功夫，老人没受罪啊。好象是七月份，老人还在里外忙乎着单位庆典，既要照顾生意，又要看管音箱，老人的嘴抖个不停。
天蒙胧亮，霞光喷射。我常常在老的烟摊附近活动身体。老头不允许，因为妨碍了他的生意——一天利润只有三五元钱的生意。
点燃一支烟，站在樟树底下，默默地注视着曾经是老头的烟摊。

                                  2010．8．16

沙耕

午后的秋阳
经过单位大门口的时候，不知啥时候已摆上了菊花坛。花瓣儿似恋非挣地伸向大地。黄叶子悄无声息地经过头丝掉在水泥地上。菊黄蟹肥，深秋的凉意沁人肺腑。
中午喝了点酒。丹田里涌上来团团暖流。秋阳从窗户里铺在被褥上，老婆在一针一线地绣着十字绣《四大美女》，电脑正唱着网络歌手陈瑞的歌，我的眼睛象清澈的湖水。。。。。。，我且拥了夹被，沉心想假睡一会。
不知时针指向几点，懒懒地醒来，捧一本书欣赏中外名人的神来之笔。神思被引向瓦尔登湖迷人的雪景，又被猎人笔记带到俄罗斯空旷的原野。时而受卢梭启示，还欣赏落花生的品格。随意翻阅着，并不用心，已觉得自然和生活已经给予我们的太多丰富的内容。
伸展着身躯，点燃一支烟来，在套房里随意走动。怕烟雾影响了爱人，来到后阳台。天地是如此纯朴，阳光是如此诱人，除了楼群的阴影部分，余下的便是满眼的阳光。我看见相邻小区被阳光莆照着，太阳能热水器闪烁着熠熠的光。我看见天似穹庐，静静地覆盖着这座午后小城，我看见太阳光正温暖着后楼阳台上凉晒的衣服被子，心情是如此安详。
一支烟没有吸完，后楼右前阳台上走出来一位女邻。说实话，她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有点难看，但当她自然地整理衣被时，阳光忽然遮去了较丑的看不清的脸的轮廓。她用双手拍打着衣被，象是妇产科医生用手轻轻拍打初生婴儿的后背，不轻也不重，扑扑的声音响亮在楼群之间。她又象是在给婴儿整理软软的尿布，双手一折，再用下颏一夹，再对折，一切是那么平常自然。她又用手去整理被褥缝里的凌乱的丝线，手指缠绕，丝线应声而断。我想起了一段儿歌：线，线，啥线？棉纱线，啥棉纱线，蓝棉纱线！我感觉我的笑意展开，正如怒放的秋菊。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搬来的，也不知她爱人是谁，更不知她从事何种职业，只知她早晨和晚上去和邻家大嫂和小妹去学跳舞。在单位小区门口。舞姿并不好看，只步法还可以。
想起来了，在对面的超市买菜，她随和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等着服务员秤菜，她说：买菜啊，我说对，买菜。她说：你小孩妈呢？我答：在家里绣十字绣，也可能在上网吧。从此后见面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看惯了的，并不丑，只要是真美。想着，一群或黑或白或灰的鸽子盘旋在明净的天空里。

                          二○一○年十月三十日

沙耕

唠叨到九点
   现在的称呼，是很雅致的。比如说我老婆没工作，别人不说我负担重，而是说我有一个“全职太太”。你别说，好处还真不少。比如不用接孩子上学，不用洗衣服，当然，下班回家立即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吃过饭也不用洗涮，等着她收拾完毕好去散步。
老妈妈没来县城之前，我们晚饭后一般是绕繁华的城区转一圈。老妈妈退休之后来到城里，我们去她那里的次数渐渐多了。刚开始怕老妈妈才到城里寂寞，后来不去不行：人言逼的！我们一到她住的楼下，街坊邻居赞不绝口：瞧人家儿子和媳妇多孝顺啊！天天晚上来陪她妈说话。以此指点教育自已的儿女。我也不知自已啥时候成了孝子了！特别是老婆，经不得夸，每天晚上去看老妈妈成了睡觉前必做的功课。老妈妈的四邻一和她打招呼，她就如沐春风。别人越是夸她，她越是逞，经常做点杂面花卷、素菜包子、油炸小鱼带着，四邻越发称赞表扬。如此形成良性循环。
一般是六点半到，坐到晚上九点钟。老妈妈的唠叨开始了。老妈妈是初中毕业，但大小当过乡镇一个股级单位的小头目，因此谈天说地经常是土洋结合。现在不断有这医药公司那医药公司来我们县城影剧院举办健康知识讲座，老年人经常挤得是风雨不透，水泄不通。老年人哪有不得这病哪病的？比如我的老妈妈就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她每天吃过上午饭必去影剧院听课。讲完课人家卖药，她挤得满头大汗买药。晚上我们去了她向我们展示她的收获：有降血脂的，有降血压的，有降血糖的，有保护心脑血管的，有护肝健胃的，有管四肢麻木疼的……，林林总总，五彩缤纷。一年中总要花去四五千元。问她效果好不好？她说好好好！这也舒服了，那也不疼了。问她按时吃不按时吃？回答说：有时候总是忘了吃。她和二弟住在一起，有一次我看见二弟打扫卫生，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花瓶子全给了收破烂的。二弟说：要不嫂子你拿回去吃吧？我老婆当时气得和二弟吵起来：你咒我有病啊？有病也不能吃那些垃圾呀！
老妈妈会讲讲她在影剧院听课的见闻。讲课的小姑娘会问：没刷卡的请举手！有位大爷颤抖着站起来说：请问我们到哪里去洗手？小姑娘说：大爷你耳朵背吗？大爷说：是呀，家里人口多，没地方睡！小姑娘又问：大爷你长期住哪里？老大爷不乐意了：大爷不是唱戏的！
老妈妈为什么钟情于医学呢？一方面是她关注自已的健康，一方面我分析可能是遗传。我的外祖父是我们那个小镇上的名医，一生悬壶济世，治好过无数人的病。在冬日的夜晚，依偎着电暖器，老妈妈会向我们讲起我的外祖父一生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早年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军医，一腔热血付与抗日爱国热情。后为躲避战乱，才来到我们的家乡隐姓埋名行医。屡遭军阀、土匪、劣绅的迫害。有一次他正为病人号脉，杀手的一颗子弹打在他身后的药箱里。还有一次土匪把他绑在麻袋里丢进了我们镇子东边的大河里，好人不该死，被渔夫救起。搞运动的年代，他是批斗的对象，大字报贴得满街都是。改革开放后，医生值钱了，他却因病撒手人寰。真是可惜了，老妈妈说，你姥爷要是活到现在，仅靠卖药方就能发大财了！
老妈妈在讲述家史的时候会穿插讲到自已。小的时候，外祖母不让她上学，说女孩子上学有啥用？亲戚邻居也反对，后来是外祖父开明，她才有机会到县城上中学。那时候从镇子上到县城没有汽车，没有公路，全靠双腿丈量乡间的小路。她背着外祖母手缝的书包，书包里除了书、文具之外，还有一个瓷碗，是用来沿途讨水喝用的。看到路边上有水井，就向打水的讨碗水喝。饿了有自已带的干馍。那时候苦吗？我问她。没觉得苦，几个小伙伴一起，有说有笑，百十里路，起五更，摸半夜，一天就到县城了。她念念不忘那两个要饭的夫妻，有一次天下大雨，道路泥泞，她又饿又累，是那两个要饭的给了她一碗菜糊汤她才有力气走完全程。真是好人哪！我到现在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菜汤！老妈妈感叹道。这时候我看见有一滴浑浊的泪水挂在她脸上。
你们现在真是享福啊！老妈妈说，上合肥五个小时就到了。有一次我和二弟谈到第二天要去涡城看寒冷。二弟说他明天有个同学聚会，不能开车送我。你还是别去了吧？二弟征求我的意见。老妈妈一听就火了：这么近的朋友为啥不去看看？我给你们加油，人生路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啊。你大哥为啥得了抑郁？朋友少啊！在她的极力主张下，二弟终于答应开车送我。从涡城回来以后，我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我和二弟谈起在涡城、庄城的见闻，谈我们网友之间纯朴的友谊。她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口水流得把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我老婆拿起一床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你要说她睡得很沉，可是她一会儿又醒了，不断地插话。小雁子是个帅小伙？不是个女的？桐城人？桐城有个六尺巷啊！万里长城今尤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你说她懂得很多，她却又弄不清焚琴煮鹤这个网名是啥意思。我反复解释了半天，她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妮子也太有钱了，怪不得当局长！把琴当作柴禾烧来煮鹤肉吃！鹤是国家保护动物，她怎么能这样？说完又沉沉睡去。我老婆叫道：妈，上床去睡吧，天冷，别冻感冒了。她说：不碍事，我醒着呢，听他们哥俩说得有意思。看她真要睡着了，我和老婆把她搀到床上，她冲我狡黠地一笑：虫儿会培养孩子，秋水有气质，青叶贤惠呀！我的脸顿时一阵阵发热，肯定红了，老婆和二弟在一旁偷笑。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去和她说话。她问：他妈怎没来？我说在家干活呢。第二天晚上又是我一个人。她立即问我：到底怎么了？吵嘴了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她网恋了！什么叫网恋？我感觉多嘴了，就说：他妈上网斗地主，聊天！她放心了，说：年轻人贪玩，过一阵子就好。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她看出来：你不要急，你当初想到办公室写材料，后来写得一够百够，不是不干了吗？让她尽性地玩，她又不赌，又不好穿，又不好吃，总得有个爱好吧？回去对老婆讲了，老婆揉揉眼，说：给咱妈买件衣服吧，总不能天天是老三样！晚上两个人一起带上衣服去看老妈妈。老妈妈很高兴，竟然讲起了我上中学时的暗恋对象。老妈妈说：我们两家是世交，那女孩子好得很哩！就是咱们街上的，他妈你认识吧？老婆有点不自然地回答：从小在一起玩的，那能不认识，个头脸盘都不错，家里又有钱，听说现在阜阳做生意，自已盖了一座楼！老妈妈说：对呀，对呀，我前两天见她妈了，我们老姐妹在一起叙了很长时间。她妈妈说当年她闰女曾有意找人说媒，想嫁给我们李家呢！我也很喜欢那妮子，可是当初你们谈好了。我没同意。现在那妮子太可怜人，离婚了，一个人过！哎，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赶忙给老妈妈使眼色，叫她不要说了。怎么能当着我老婆的面说这个。
晚上回来，老婆突然依偎在我身上，说：他爸，我老了吗？还能吸引你不？我说：还年轻！漂亮着呢。老婆又说：他爸，咱俩好了这么多年，儿子都上大学了，你可不能背叛我！我说不会的不会的。心里突然明白老妈妈的良苦用心，生姜还是老的辣！果然，老婆那天晚上没有上网斗地主聊天。
前天，老妈妈买了一支手电筒，我们离开她那里的时候，她打着手电筒送我们，一束暖意划破黑暗照着我脚下的楼梯，我感到脚步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