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赛小小说 035号【“德阿杯”全国文学作品有奖征文】野人

谢林涛

野  人

文/谢林涛

　　
　　给大家讲个听来的故事。跟我说故事的人是个老太太。老太太年逾八旬，精神依然抖擞。皮肤黑黑的，跟非洲人有得一比。
　　有个小男娃叫滇生，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一个叫小毛的调皮同学，冲着滇生大喊：“野人，野人！”其他同学哄堂大笑。滇生的脸一下子通红。放学回家后，滇生把这事告诉外婆，问外婆：“我真是野人吗？”外婆说：“你是外婆的宝贝，爸爸妈妈的宝贝，怎么会是野人呢？别理那个小兔崽子！”
　　两个月后，快过年时，在彩云之南工作的妈妈回来了。滇生很高兴，又有点失望。“爸爸怎么不回来？”滇生问妈妈。“爸爸要值班哩，宝贝。爸爸妈妈在同一个工作小组，每次休假，只能休一个。”滇生点了点头，尽管妈妈说的话他不完全懂。“妈妈，野人是什么人？”滇生把埋藏在心底好久的疑惑吐了出来。妈妈愣了一下，很快微笑着说：“怎么了，宝贝？”“小毛同学叫我野人。”滇生嘟起嘴。“这样啊？这个同学没礼貌。他不能这样叫。”“妈妈，我记得你说过，我是野外生的。我跟小毛说过这事，他就叫我野人了。”“嗨，宝贝，你知道的，爸爸妈妈都是搞地质勘探工作，长年累月奔跑在野外，这很正常啊。不过，野外生的可不是野人，一样是正常人。明天我去跟小毛说说，让他改正过来。”“妈妈，你和爸爸经常在野外走，一定有很多故事吧？快讲给我听听。”“好吧，妈妈给宝贝讲个瞪虎英雄的故事。”
　　有一天，在云南的一处山林里，一男一女两个勘探队员，手拿仪器，正在进行勘探工作。男队员块头大，皮肤黑黑的，像一座铁塔。女队员身子单薄。走着走着，女队员尿急，停下工作，走到旁边一处灌木丛中解手去了。男队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声，转身一看，十来米远的地方，一只大老虎正猫着腰，慢慢向他靠近。男队员张大嘴巴大吼一声，站直身子，一动不动，鼓着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大老虎。几分钟后，这只大老虎居然后退了，消失在树林中。这一幕，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在灌木丛中浑身颤抖的女队员看得清清楚楚。大老虎走远了，女队员才敢轻手轻脚走出来。男队员呢，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鼓着眼睛瞪着前方。女队员走近男队员，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男队员这才像刚从梦中惊醒一样，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擦了擦脸上滚动着的豆粒大的汗珠。两个人慌忙回到基地，赶紧向队长报告与大老虎的惊险遭遇。队长用力拍了拍男队员的肩膀，笑着说：“好啊，我们这里出了个瞪虎英雄！祝贺啊，祝贺！”
　　“宝贝，故事讲完了，好听吗？”妈妈轻轻拍了拍鼓着眼睛瞪着她的滇生。滇生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擦了擦脸上滚动着的汗珠，连连点头。
　　“妈妈，爸爸高高大大，皮肤黑黑的，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座铁塔。你说的这个瞪虎英雄，就是爸爸吧？”
　　“嗯，爸爸也很勇敢，宝贝认为瞪虎英雄是爸爸，妈妈没意见。”
　　几天后，妈妈的假期快完时，又归队了。滇生把从妈妈嘴里听到的故事讲给小毛听，讲给班上其他同学听。小毛和同学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每每讲完故事，滇生都要申明：“我爸爸妈妈都是地质勘探工作者，我爸爸是瞪虎英雄，我是野外出生，但我不是野人！”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点着头。从此，再也没有谁叫他野人了。
　　听完老太太的故事，我仔细打量着她，笑着问：“莫非，您就是滇生的妈妈？”
　　老太太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我想起我儿子来。为了小家庭过上宽裕的日子，多年里，我和丈夫一直在广东打工。大都市里什么都贵，儿子只好寄养在老家，由外婆看管。外婆身体不好，心有余却力不足。儿子好动，调皮，整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灰头土脸。有一次，我回老家看望他，儿子苦着脸问我：“妈妈，别人咋个老叫我野人？”我“啊”了一声，眼睛痒得要命，赶紧低下头，用力拍打儿子衣服上的灰尘。
　　“下个月，我要回老家了。”我轻轻地对老太太说。
　　“回四川阿坝？啥时再来深圳？”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啥时再来深圳。我已在德阿产业园区联系上一份新工作，工作单位离我的家只有几公里远。我想多些时间跟我的孩子们在一起，陪他们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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