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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牛角下
文/杜宗林
不堪回首的一幕发生在1996年暮春。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早早升起,朝霞掠过高高的尖山子,向李家沟投射下来。
父亲放下碗,用手擦了擦嘴角,起身对我说:“上午我要去整秧田,你把家里的香肠腊肉带点上吧,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莫搞忘了。”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在收碗抹桌子的母亲,出门而去。
我和母亲做梦也没想到,父亲这一走,竟差点不能回来!
上午10时许,村口人声鼎沸,乡亲们纷纷往院坝边跑。我觉察不对,扔下换洗衣服和行囊,也跟着跑了出去。
呐喊声四起。
河对面山上克权三哥大喊:“喔-哟!喔-哟!田里是哪个?那不被牛剜死了啊?”
撇开人群,顺着田坝方向望去,只见水田中一条大水牛低头猛摆。粗大的牛角下有人仰面跌倒,手脚乱舞,似在挣扎。
我叫声不好,撒腿就往田边跑。
出事的是我父亲!
当我赶到跟前时,父亲已爬上田坎,逃到离出事地点十多米远的另一块水田边。
身材高大的父亲成了泥人,头、脸全部被泥水糊遍,早已面目全非,衣服裤子湿漉漉的,正往下滴水。他双眼红红的,半天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蹲下撩水擦洗。
水牛用粗大的犄角疯狂地撞击田坎,约五六十公分宽的田坎被活生生抵出一道道豁口,露出新鲜的泥土和白嫩的草根。当大水牛昂头望向父亲时,我看见它两眼血红,身子剧烈起伏,还作势想再冲过来。
我又惊又气,竟说不上一句话 ,眼泪夺眶而出。我俯身拣起田坎边上的干泥块,向那水牛狠狠砸去。土块在厚厚的牛背上腾起些许灰尘后滚落水,溅起几朵浑浊的浪花。
水牛斜睨了我一眼,摆头喷鼻,呼呼作响。随着牛耳啪啪挥动,摔出一团团腥秽的污水。
我搀扶起父亲,急切地询问是否受伤。几个胆大的乡亲提着扬杈、棍子,将发疯的水牛赶开。
这是条水牯牛,正值壮年,在组里喂养的牛中数它力气最大,只是非常记仇,以前就弯过人。父亲曾使唤它耕地,因其偷嘴糟踏麦苗,用使牛棍打过一次。今天用它来耙田,又是出工不出力,总是晃头缩肩想摞挑子,父亲一生气,又抽了它几棍,谁知那畜牲突然扭头向父亲冲来,父亲没留神,一下子被撞倒在水田里。
父亲腰部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乌黑的牛角高高掀起,又重重摔下。那一刻,父亲头脑一片空白,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父亲眼前一片模糊,耳畔全是水牛搅动起的哗哗水声。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求生的本能让本是游泳好手的父亲急速翻爬起来,谁知那畜生顶着弯弯的犄角再次撞来。泥烂腿软,父亲哪里挪得动?早被那畜生挑起再往泥里按,父亲感觉肚子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压着,整个身子无可奈何地直往泥水里沉,父亲甚至看见无数的血花在天边翻涌。
情急之下,父亲干脆仰面躺倒,双脚乱蹬,双手向后猛推,居然在那畜生抬头换气的间隙像鱼一样滑出一大截。好在水牛脖子上套着枷,枷后拖着两米多长、一尺五宽,带有十七根大拇指粗铁钉的耙子,阻止了水牛的疯狂举动,父亲才得以爬上田坎,躲过这生死一劫!
“我没想到它这么强的报复心!今天幸好是在水田里,如果是在旱地,后果真不敢想象。邻村三组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范二娃耕田时把牛打急了,那牛竟追撵他几弯几坪,吓得他躲到三月三小学旁边一家木楼上不敢出来。那牛在楼下守了几小时,临走还把门前砌好的洗衣石板掀翻在地。从那以后,只要听到范二娃的声音都要撵过来。”父亲心有余悸地说。
父亲遭受如此劫难,我义愤填膺,真想把那条水牯牛好好揍一顿。父亲制止了:“算了,何必跟畜牲计较呢?这次是个教训:哪怕是畜牲,也不能不善待啊。”
次日,我按原计划返程,路过牛圈房时,回头斜瞪了那水牯牛一眼,谁知那畜生竟开口道:“看啥?跟我斗,哼!”一双血红的牛眼满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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