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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赛散文组021号【“德阿杯”全国散文有奖征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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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闪人

发表于 2019-6-5 22: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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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湾浅蓝 于 2019-6-5 23:28 编辑

回                家
                                                                        
作者:王永文

        
        我在家里。每年春节,全家人都要从四面八方赶回家来过年,无论多忙。父亲去世多年。母亲刚去世。老家有个习俗,老人去世三年内,每个周年祭日必须上香,满三年,还要请佛门先生给老人做祭祀活。母亲的祭日是腊月十六,每年,妻子都按这个时候预订车票。
        春运车挤,今年,我早早地,嘱咐妻子提前启程。
过完春节,门一锁,又各就各位,各忙各的。这是每年惯例,铁板钉钉。好几年没种地。我住在街里的出租屋,放假回来,一家人的生活当然是我准备。我买了几十斤红苕粉,几百斤煤,还有大米面条,猪肉是从亲戚家买来的,纯天然,没喂添加剂,早熏好了。今天,下班早,我驾车带上这些往家里走。
        我家在镇里万兴村所辖,石磙寨山下,王家湾。这里,上坡下坎,偏坡地形。前后两院相接,一派老木屋。面壁是木板与插条合缝,上面嵌有造型各异的木格窗花;门廊,木柱,房檐,皆有雕刻;堂屋龙脊有彩绘。稍不留神,木门开关的吱呀声中,就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扑你满怀。房前屋后,桃树,梨树,李树,杏树,枇杷树,石榴树,柑橘树,一年四季,花朵竞相开放,香气四溢,蜂蝶漫舞。几缕和风,驾着阳光的羽翼,轻盈,款款,舒爽宜人。没有花开的时候,时进仲夏,竹木参天,四周垂挂一汪青绿,空气清新如洗。竹木间,小径蜿蜒,牛羊出没。户外有牧歌。田埂弯曲如乐谱。庄稼绿了青,青了黄,黄了枯。季节更替,风浪翻滚,漾起四季本色,又在季节里,荡起庄稼人一声接一声的笑声。夜晚明月如霜花,撒满屋外,四野一片灿银,满是“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冬天雪景中,蓑笠翁垂钓清塘,万千雪花,叮叮当当,纷纷扬扬,大地万物,一片银装素裹。这里曾给我童年多少欢乐和梦想,我记忆的根深深扎在这块土地上,就像我生命的根深深扎在血液里,永远离不开,走不出,在别人心中,不起眼的这个地方。
        走进院坝,离开家一两年时间,王家湾不再是原来样子,前后已有几家人,拆木屋,建砖房,盖别墅。所有建筑,没有规则,高高低低,形象不一,方向各异。
        打开房门,一股寒气裹夹着陌生和沧桑袭来。我将带回的生活用品胡乱塞进去。然后,再依次打开所有房门。我的身体和意念被融入过往。顺着后门,走出屋外。屋后有一道高高的坎,上面是母亲早年种过的菜园。园子里的葱啊,蒜啊,还有莴笋菜,香菜,芹菜,土豆,红薯,样样长势喜人。我每天放学归来,总看见母亲往返于那块菜地,不是浇灌,就是锄草,我把作业三两下做完,就跑到母亲身边,像小狗一样尽情地撒欢和奔跑,一旦踩坏禾苗,就会招来斥责。我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后来结婚生子。渐渐地,竹木高高地遮挡着,没有阳光,禾苗开始是瘦弱,后来就干脆不长,迫不得已,只有放弃;这时,母亲也已经有了年纪,地里渐渐地,荆棘繁茂,藤蔓长长,上面结满了的蛛网,几近屋檐!母亲心疼房子,爱卫生,每年冬天,总要将这块地和屋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在,母亲不在了,我不禁怀念起母亲,隐隐地流下泪来。
        左面一处水泥坝子,我亲手建的。当时,为了不让杂草生长,没想到,建成后,竟然晒粮食派上用场,我偷着乐一回。现在,一家人没在家,长时间没人打扫,落叶因雨水侵蚀,紧紧贴在地上,有些腐味儿。空白处,有枯萎的苔藓,黑黑的,又湿又滑,我担心被摔,小心冀冀地走过去。我认为,时间是有脚步的,脚步有一种难以承受的重。裂痕窄小细长,小草从缝隙里探出头来,脑袋上满是泥沙。
        边上有间厕所。那时,厕所,一直困扰着家人,老大难的事儿。平日,都是以猪圈下的粪凼代替,一到热天,蚊蝇遍飞,实在难熬。我与妻子商议,请来大哥砌砖,我们自己充当小工,背砂子,背石子,背砖,背水泥,买钢筋,日夜不停,花整整五天时间完成。较之以前,方便多了。长时间没人在家,便槽不知被谁堆得高高的,水道堵塞,厕所墙上已经有了虫子。
隔壁在邻市做代理,回报父母,建了别墅。此房,设计新颖,翘檐楼角,西式三叠水,回廊地板大理石铺成,屋边花木和金黄色墙壁,说明一家人的殷实所在。准备去闲话几句,叙叙旧。屋里有人语声和烟火味,可能在熏腊香肠,备年货,门紧紧关上的。就不去打扰了。
顺着屋边到后院。
        绕过一户。这人,头脑灵活,多利己,时又小仗义,我时常敲击大脑键盘,搜集一些积极信息。院子里已没多少人在家,实在需要人气和氛围,要凝聚,付出一点也没什么。他的隔壁一家,七十来岁,老伴去世两年,老太婆做留守,现在,可能到外面闲逛去了,门前一片清寂。
        后院两户,对门而居,廊柱相依。两家有咬舌根的陋习,院坝是他们对弈的棋盘,也是楚河汉界的分界线,两边不时兵马峙立,谩骂,甚或操戈。我没为他们少费口舌。
        顺着宽宽的石级往上走,置身院中。一家世代石匠,雕琢之技,闻名遐迩。院坝是父子亲手做成,每条錾路端直朝上,又细又密,石板与石板对接压缝,毫无马虎。房屋坐落院坝一侧。越过院坝,房屋后面一道高坎,坎上的树木野草,绿荫互庇。从下面看,院坝坐落在一道壁立的石墙上。石墙上有石砌栏杆,栏杆两边有石狮,石狮模样憨态。老人已逝,这个曾经十品不及的官,威望不小,颇有实权。当时的农业社,分班组,责任到人。要干轻松活,工分多少,收工早晚,分粮食,走亲戚,他说了算。我五岁时摘过他家一个橘子,他活生生地将这个橘子往我嘴里塞,迫于旁人怒斥,算我捡回一条命。
        另一家买房落的户,院坝没有,在左侧建了一个,石板和混泥土合缝。房屋一排,地形一致,也有一道高高的墙。这道墙,有规模,花好几年的积蓄。女儿考了研,女婿在某市委任职。母亲去世,把父亲带到城里一起住。对门男人在城里带外孙。两家人的门都锁得紧紧的,院子里,门可罗雀。这时,正飘来一片落叶,经过我的头顶缓缓着地。这样的环境,落叶着地的声音倒是显得那么清晰,似乎从心坎划过……
        院坝对出,是我家的稻田,早不种了。县里实施了脱贫计划,种了茶树。这是一块泥脚最深的烂泥田,无论怎么天旱都不缺水,田越旱,水稻越好,雨水充盈了,反而没收成。总不干的烂泥田怎么种茶树呢?一看,田里开了两道自上而下的沟,沟深端直,滤水性能极好,里面的土,一捏就散了。刚栽不久的茶树虽小,但绿色不减。走在田坎上,多年没品位过这样的田园生活,好生惬意。一抬头,迎面走来一位女人,这是我从前院到后院遇见的第一个人,她背着背篓,里面的菜随着脚步一晃一动。她与我是亲戚,话里带着温热,邀我到她家坐会儿。
        这是一个隆冬季节,已经下过好几场雪。山风经过田园造访池水,让我打了个寒噤。这个时候,记忆像一羽蓄势待发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唰地穿过时光隧道,走进四十年前的童年,像幻灯片,一幕一幕地呈现出来。那时,大人们早早地干完活儿,杀了年猪,年的味道就出来了。父亲弄了柴火,大家围坐一圈,母亲端来炒好的爆米花,或煮些汤圆和醪糟,一人一小碗,多的没有,一边吃一边拉家常,一张张被柴火烤得通红的脸上全是满意的笑。我们这些孩子都是调皮蛋,不怕冷,只要肚子饱了,就三五个一伙跑到屋外疯玩,打雪仗,或模仿大人抬石头,把好大的冰凌抬到院坝里,弄得满地是水,不免招来大人臭骂。一会儿累了,就到屋里围着母亲,像跟屁虫,要吃的,见还没有走的意思,就顺手在锅里夹一块半生不熟的排骨:嗯,拿去。拿了排骨,又一窝蜂的跑出去,一边玩,一边嘎嘎地嚼。
        稻田一边,是一条泥石路,天上刚下起蒙蒙细雨,不怎么泥泞,我脚上的休闲鞋,不怕湿。路的一边除在家的老人种的几块零星的蔬菜地外,全是茶叶。茶叶是县里的支柱产业,计划休闲与农业一体,打造全国乡村旅游示范县,也是试点县。造型考究,箱笼一致,一道一道,曲直有序,近看不怎么样。由于规模大,远处看去,这绿就有些清新,漂亮,有个模样,有个起色,毕竟废了那么大周折。不种粮食,茶能饱肚吗?庄稼人种了一辈子庄稼,让他放下锄头,一时半会习惯不了,不种庄稼真是件难事儿。村干部说:茶叶几百块钱一斤,什么都能买。都半信半疑。带他们到先种的地方一看,果然如此。
        再上前,是另一个社,叫刘家岩。说起来是岩,上面有很大一块地,宽阔得很,几百号人居住,土地肥沃。不远处有个挑粪担的,从背影看,我仿佛有点熟悉,想去给他递一根烟,闲扯一些往日的事儿。好久没见面了。那时,我也种庄稼,时不时干活儿就碰上了,累了,我们就放下锄头,说些土肥苗瘦的事,也瞎扯一些国家的事。有太阳,就解开衣扣,晒会儿太阳,或打会儿瞌睡。虽然说不上来多少新鲜事儿,这也算是我们的见识。他可能已经忘了,因为他常年在家,左右都是熟人,哪里知道在外的人的心情。乡愁是在外面的人的事。我往前走,他也往前走,没有扭头和留步的意识,直奔他家的方向。
        对面山岭,有摩托车声音传来,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跟前,后面尾随着一条S形蓝烟,刘明轩回来了,他在街里跑摩的,我偶尔看到,只是各忙各的,少有闲谈。是回来吃午饭。他与我母亲同姓,大我三岁,要我喊他舅舅,喊他时,习惯带上乳名。一喊,他就答应。我望过去,他给我一个招呼。我也礼貌地回敬。他的家就在五十米远的地方,屋里烧着柴火,熏满满一架腊肉,他热情地请我进屋。他女人背着小孙子,在打理一块带毛的猪头肉,要我吃了饭走。柴火烧在堂屋里。堂屋敞口,没面壁。挑粪担的人早不见人影,我一边烤火,一边与他闲聊,一边回忆挑粪担的人的名字,一直没回忆起来。
        一家人腊月十二三才到家,母亲的周年祭日还有几天。我在外面走一圈,天时已不早,该回街里了。柴火旺旺的,燃得劈啪响,湿漉漉的树枝,咝咝地冒着热汽。温暖伴生倦意。但我不能不回去。起身,从原道返回,来到屋边。屋边有一口塘,塘里蓄满灌溉茶树的水。堤坝一侧有一道浅浅的溢洪道,道里的水随着青苔舒缓地往下流。里面,水满盈口,常年外溢,深不见底,人影清晰,透着一汪绿,青青幽幽。一个小伙子不知是哪天放的钓鱼钩,渔线拴在栏杆上,守株待兔,拉上来一条鲤鱼,黑灰色鱼尾一闪,嘣的一声,水波一圈一圈地放大,击起满池涟漪。他笑嘻嘻地将鱼装进袋子,我说:放了吧,这么小。他当没听见一样,嘘地一声驾车走了,转过头来,只是一串蓝色的尾气。
        天色逐渐暗淡。这次回家,心里空空的。我关好门,驾车回到街里,待几天后,妻儿们回来时,我又才能回来。
        


                地址:四川省平昌县邱家镇
                姓名:王永文
                邮编:636452
电话:13551795983
账号:6217996758001155434(中国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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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23:29:17 | 显示全部楼层
将这篇稿子修改了一遍,再贴上来交流,望老师指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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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5 23:3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大作,作品内容充实丰满,叙述详细而又周到,将回家的经过讲述得清楚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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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师细心批阅,这么夜深之际。还在为他人做事,实是了不起。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9-6-5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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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23:46: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湾浅蓝 发表于 2019-6-5 23:35
拜读大作,作品内容充实丰满,叙述详细而又周到,将回家的经过讲述得清楚而明白。

谢谢老师细心批阅,这么夜深之际。还在为他人做事,实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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