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的份量——唐端闪小说《赎碗》赏析

袁锁林

碎片的份量
——唐端闪小说《赎碗》赏析
文/袁锁林
     
       一般来讲，古董或文物破碎，其价值会受到一定影响，至少也会让人心生遗憾。而有一只白玉金龙碗，且是御赐之物，被砸碎了，当户仍以原价赎回，后被视为国宝收藏——唐端的闪小说《赎碗》，讲述了这样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荣获“庄子道酒业杯”2018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  
     《赎碗》在极短的篇幅里出色地塑造了几个人物形象。家传之物，按期来赎典，典当行损坏了典当物，如果当户提出合理赔偿要求是合法可行的。可当户听了典当掌柜的解释，没有怀疑，没有指责，反而脱口称赞。所谓“信者信之”——只有诚信人才相信别人的诚信，才会以诚信待人。于是一个曾处于困厄，却依然保持通情达理、宽厚大气的中年人形象，跃然纸上。
       著名的相声《当行论》，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一个人拿着崭新皮袍去当铺，当铺掌柜验货后，口中马上变成“老羊皮袄一件，虫吃鼠咬，缺襟少袖，少钮无扣，没底襟儿，没下摆儿，没领子，没袖头儿”的尿布！相声对典当行业“抻面条”般拉长调的吆喝，嚣张无理乘人之危的做法，进行了夸张与讽刺；而《赎碗》中典当行掌柜截然不同，面对当户，面对破碎的典当物，他愧疚，解释，不逃避不推诿，不惜一切理赔，如此诚实守信、勇于担当的商业者或金融者形象，熠熠生辉。
       第三个人物是典当行掌柜的儿子，作品寥寥几笔，便把一个好奇心重、有点任性，却不畏强暴的少年（或青年）形象展示在读者面前；第四个则是反面人物，也着墨不多，却也入木三分——那就是日军龟田大佐的野蛮、暴戾与凶残，贪欲不能满足时的恼羞成怒，滥杀无辜的侵略者形象，。
       作品的精髓在哪里？
       自然寄寓于人物的形象里，但也蕴藏在那白玉金龙碗的碎片里。国难之时，野兽出没，强盗横行，这样的抢夺时常上演，当户二话不说，交付续金，包走白玉金龙碗碎片，这碎片包含着当户对家传之物的珍惜，包含着对乱世人的理解、对典当行的宽容，以及对掌柜儿子宁死不屈的欣赏，包含着反抗欺辱、护宝爱国的民族大义。
       国家博物馆，收藏的是国宝，是修复的白玉金龙碗，其实收藏的也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凛然正气。
       白玉金龙碗固然价值不菲，而它的碎片也不容轻视。碎片的精神，即使在国泰民安的今日，依然需要弘扬；碎片的份量，即使时空更迭，也永远值得人们郑重地掂量。

    2019-1-14

赎碗
文/唐端

　　京城，古巷，吴氏典当行内，掌柜正闭目养神。闪身进来一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朝里喊一声，掌柜的，赎典！
　　掌柜睁眼，神情突变，说，你终于来了。
　　嗯，家传之物，不敢典卖的。当年要不是……
　　掌柜表情复杂，取出一个包裹，打开，露出几块碎碗片。
　　碗呢？来人急问。
　　碎了。
　　莫不是掌柜的想赖？
　　啥话！吴氏典当行享誉京师百载……
　　莫扯远了，我只赎碗！
　　掌柜眼内闪过一丝愧疚，说，对不住呀，兄弟，开个价吧。
　　来人沉声说，别说啥对不起，白玉金龙碗无价无市。今天，我是来赎典的。
　　掌柜长叹，唉，只怪犬子好奇心重，听我说过此碗注入清水后，碗内金龙腾飞，活灵活现，便趁我不在取出观赏。
　　碗是不小心打碎了？
　　不是。掌柜接着说，谁知被闯进当铺来的日军龟田大佐瞧见。龟田索要此碗，并许诺犬子商务会长头衔。犬子不肯，龟田恼怒之下强夺。犬子知道，此碗是国宝，乃你家祖上御赐之物，万不能被鬼子抢了去。
　　情急之下，犬子把碗往地下一砸。白玉金龙碗瞬间碎成了几片。龟田大怒，拔出刀来把犬子……
　　来人拍案而起，喃喃自语道，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砸得好！
　　平静了一会，掌柜又说，你开个价吧。老朽就是贷了典当行，也得赔。
　　来人摇头说，不，我赎碗。来人小心翼翼地把碎片一块一块包起来。
　　可是碗……掌柜不解地看着来人。
　　这是赎金。来人掏出两根金条。没待掌柜回过神来，急急离去。
       多年后，在国家博物馆出现了一件修复后的国宝——白玉金龙碗。在碗旁边还有楷体字迹的“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国宝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