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轻就熟，各有其妙——赏析边庆祝三篇闪小说

袁锁林

驾轻就熟，各有其妙
——赏析边庆祝三篇闪小说
袁锁林

       山西作家李德平先生认为好小说有三条标准，即“艺术之美、人性之光、思想之力”。他论述的是长篇小说，我以为这三条标准并不限于长篇小说，所有的小说都可以此来衡量。新型的闪小说当然也不例外。
我们不妨以这三条标准来评判边城浪子（边庆祝）的三篇闪小说。
       前两篇都是战争题材，表达了不同的主旨。《永远的微笑》塑造了一对感人至深的父母形象。背景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父亲为了让儿子一心上阵杀敌，在遭受重伤时仍淡定微笑，装着若无其事，母亲也为了不让儿子分心，一直含泪回信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儿子“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这两次“隐瞒”的细节，凸现了国难时国民的深明大义。他们送子卫国的良苦用心，忍受巨痛的自愿自觉，以及父慈子孝的人情人性，一一跃然纸上，令人动容。那“永远的微笑”被赋予了特别的内涵，闪耀出穿越时空的光辉，悄然照进读者的心田。其实，作品也是从一个侧面，形象地诠释了苏联卫国战争胜利的内在原因或根本原因。
      《戈壁之殇》并没有直接描述战争给人类造成的伤害，而是通过讲述两国交战的间隙，误杀一个给狗送水的无辜的孩子，来表现战争的非理性与非人性，从而引发人们对战争的反思，对人性的拷问。那因缺水人与狗的煎熬，那从腰间拽出的“锈迹斑驳的水壶”，尤其是那“发疯一般挣脱了铁链，舔舐着孩子”的狗，久久地刺痛着读者的双目和柔软的心。作品同样具有思想和艺术的双重震撼。
       末篇《堕落天使》是现实题材。作品前部分写一个高三女生和一个有妇之夫发生婚外情，一而再地向父亲索要堕胎款，把一个无知、任性、叛逆的“堕落”天使刻画得无以复加，同时把一个父亲的痛苦、焦虑与无助描绘得惹人同情；后部分写父女交谈，才揭开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女儿精心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是为了让父亲有亲身体验，是为了救治陷入婚外情的父亲。角色互换，父亲为父不尊，是咎由自取，而女儿在瞬间蜕变成一个集明理与智慧于一身的新形象，令人欣慰。作品描述不动声色，反转自然巧妙，结尾点明恰到好处，富有较强的思想穿透力和艺术魅力。
       边庆祝的闪小说可谓驾轻就熟，三篇闪小说的创作手法也各有特点，或“隐瞒”，或“误会”，或“反转”，深得欧•亨利的笔法，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故事性强，并深及人性，有较深的思想内涵，满载道义，描述有明有暗，有张有弛，从容不迫，都是让人喜爱的作品，值得闪小说爱好者学习借鉴。

2018-12-30

永远的微笑（588字）
文/边城浪子:

　　夜色已深，彼得罗夫辗转难眠。
　　“孩子，明早就要出发了，早点休息吧！”父亲为他掖好了被子说。
　　“爸爸，我向您致歉。这次在家只住了三天就……”
　　“孩子，不必致歉，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记住，你首先是一名苏联红军战士，奔赴前线，英勇杀敌，把德国鬼子赶出家园才是你神圣的使命……”
　　听了父亲的话，彼得罗夫心头一热。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夹杂着刺耳的警报声、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喊声……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是火光冲天，父亲正瘫坐在地上，裤管里流出了不少的鲜血……
　　彼得罗夫和母亲赶紧用床单做成临时担架，手忙脚乱地把父亲抬了上去……母子俩冒着不知道会落在哪里的炮火，穿过黑暗中的滚滚浓烟，把父亲抬往离家最近的医院。路上，彼得罗夫不停地问：“爸爸，您要不要紧？您没事吧？”父亲始终微笑着回答：“没事，没事！”
　　彼得罗夫问医生：“我父亲他要不要紧？”还没等医生回答，父亲微笑着抢先回答：“什么事儿都没有，你难道没看到，我还能微笑吗？”
　　看到父亲微笑得那样轻松，彼得罗夫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早，他跟随部队出发了。在行军途中，他一有空闲就给母亲写信。母亲每次都回信说：你父亲很好，他还能微笑呢！
　　彼得罗夫跟随部队南征北战，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他并不知道：每次母亲都是含泪给他回信。
　　母亲的泪光中，遗像中的父亲始终微笑着……
　　原载《小小说月刊》2018年2月上

戈壁之殇（590字）
文/边城浪子:

　　A国和B国边境线上，茫茫戈壁尽是沙子和石块，地面缺水，植物稀少。
　　“汤姆，约翰，你们作为军犬管理员，怎么能任由苏克跑入敌国境内呢？”A国奥尔特少校咆哮着。
　　“少校，您知道，我们哨所供给不足，断水都超过一周了，B国对面村庄有绿洲，有水，苏克实在是口渴难忍，才……”汤姆下士嗫嚅着。
　　“请长官放心，我们一定严加看管苏克！”约翰下士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地保证。
　　“再出问题，拿你们是问！”奥尔特少校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哨所。
　　汤姆和约翰用铁链拴住苏克，寸步不离地守着它。苏克在蒸笼一般的哨所内，耷拉着脑袋，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从对面村庄挪来一个黑点。
　　汤姆眼尖，首先发现了“敌情”，他推了约翰一把，约翰揉揉眼睛：是个人影在慢慢漂移过来。
　　是B国的侦察兵？两人推弹上膛。
　　人影稍稍走近了，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
　　“不许过来！”汤姆端着枪大声吆喝着。
　　“我不是坏人！”孩子大声喊着。
　　苏克突然来了精神，它兴奋地叫了几声。
　　“不许再走近！”汤姆发现孩子腰间隐约藏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那孩子危险！”汤姆大声叫道。
　　“这是我……”孩子举起了双手。
　　“小奸细要毁了我们！”汤姆扣动了扳机。约翰犹豫了一下，也同时从枪管里射出了一道火蛇。
　　孩子倒下了。
　　苏克发疯一般挣脱了铁链，舔舐着孩子，并呜咽着把椭圆形的东西从他腰间拽出：一个锈迹斑驳的水壶。
　　孩子给苏克喂水已经超过一周。这次，他只想给他的伙伴再送点水喝……
　　原载《吴地文化.闪小说》2017年第4期

堕落天使（593字）
文/边城浪子:

　　老蒋又吐出一口眼圈，房间里烟雾缭绕。
　　就在刚才，小涵打来电话，爸，给我一笔钱，我怀孕了，想打掉！
　　什么，你又怀孕了？老蒋被烟呛得直咳嗽。
　　三个月前，高三的小涵开始旷课，像妖精一样打扮自己，然后整天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缠在一起。
　　老蒋瞪着眼睛问，你怎么能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
　　我愿意！
　　你……老蒋气得直打哆嗦。
　　两个月前，小涵第一次告诉老蒋自己怀孕了。
　　老蒋问，谁的？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小涵满不在乎，他的！切，这有什么？你给我一笔钱，我打掉就是了！
　　他连这点钱都没有？你怎么这么傻？
　　什么傻不傻的，我爱他，他爱我！我们的爱情瓷实着呢！
　　你知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差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老蒋气得脸色铁青。
　　一个月前，小涵的班主任老师打来电话，对老蒋下了最后通牒，说小涵白天旷课，晚上夜不归寝……
　　这一次，当小涵告诉老蒋自己又怀孕了的时候，老蒋在烟熏火燎中再也忍不住了！他掐灭最后一根烟头。然后费尽周折找到小涵。
　　小涵，你必须跟那个老男人分手！
　　为啥？
　　他又老又穷，没能力养你！
　　他说过要跟我结婚的！
　　他有老婆孩子，怎么会跟你结婚？小涵，你是爸的天使，爸不希望你堕落……
　　那你也是又老又穷，也不会跟她结婚，你为啥不跟小三分手？
　　老蒋愣住了。
　　小涵接着说，爸，其实你不堕落，我永远都是你的天使！
　　小涵走了。
　　老蒋哆嗦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小涵其实一直都是天使！
　　老男人是她雇来的临时演员。班主任老师是应邀友情出演……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原创版》201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