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赛小小说115号【“德阿杯”全国小小说、闪小说有奖征文】苦妈的家

李洪臣

　　
　　苦妈的家
　　李洪臣
　　苦妈姓刘，年轻时，最漂亮的山妹子，为了抚养一儿一女，受的苦常人想都想不到，人们就叫她苦妈。可苦妈一身山里人的硬骨头，从没因为苦，流过一滴泪。
　　苦妈今年八十六了，儿子刘强，是退休的县级干部，女儿刘艳是退休的高级工程师，都对她百般孝敬。苦妈的生活十分甜蜜。
　　前两天，在保姆地劝说下，由保姆护驾，让苦妈故地重游，去探亲访友了几天。苦妈思绪万千后，一回家，便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立马再婚。
　　这新闻有些传奇，把小区里的老太太们不约而同地召集在了一起，拍着巴掌，笑声震天。笑她八十六了，还再婚，数一数，她这是第四次结婚了。再婚，还给儿女苦争啥？
　　第一次，她与白面书生张老师，生了个儿子，过着美满的生活。不料，祸从天降，张被打成了右派，天天挂着牌子挨斗，还把她娘儿俩押送去陪斗。那天，竟然有人高呼打倒她娘儿俩，再踏上千万只脚，叫永世不得翻身。苦妈火冒三丈，为了儿子，终于说出憋了好长时间，憋得她神魂颠倒的那句话：“坚决与右派划清界限，明天就去离婚！”离婚后，她把儿子改名叫刘诚。
　　第二次，苦妈为了儿子，挑了个长得丑，一直打光棍，当时香喷喷的姓赵的村主任，生了个女儿。可主任不给儿子好脸，还长吁短叹地说家门不幸。更让主任不幸的是，公社查出他取了个右派的老婆为妻，便把他的官帽子摘了。赵哭着赶她走。苦妈两眼冒火，一跺脚，跟他离婚散了伙，带着儿子女儿走了人，给女儿改名叫刘艳。
　　第三次，苦妈为了儿女成长，苦思冥想后，领着儿女，到邻近公社，在山区选了个拄双拐叮当响的残废军人。厉害啊，户口迁移，结婚登记，公社派人办得利利索索。苦妈把军人当老天爷伺候着。儿女上学，学校里的师生都高看。儿子刘誠，品德高尚，学习尖子，红彤彤的奖状领个不断。高中毕业了，在家干活，学雷锋做好事，评先进，上报纸，火红得很。一九七零年，村里分了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叫村主任一下子霸占了，给了自己的儿子。苦妈看看优秀的刘诚，火了，求告军人去县里告状要名额。军人不干。苦妈就一只胳臂抱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扭他的耳朵。军人终于举起双手投了降，有她陪着去县里，找到县长说情，给刘诚要了个上大学的名额。一回到家，苦妈就鬼使神差地跪下，给军人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们不明白，苦妈再婚还给儿女争啥。您说有那个缺心眼的敢与她结婚。
　　九月九日，苦妈梳理好了白发，穿着一新，把下属召集来，长出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宣布：“今天我要与刘诚的爹张诚再婚！刘诚啊，别糊弄您妈了，快去把他接来！”
　　刘诚高兴地拍着巴掌，领着媳妇，火速驾车去接老爸。
　　刘诚的心病终于去了。他早就盼望这一天了。老爸病了，他偷偷地去看过多次了，还与接老爸班的肖光一起请来医生，给老爸治病，资助了不少钱。肖光的妈走了，老爸孤独得很。刘诚怕二老怀旧，相互埋怨，不肯走到一起，才想了让保姆出面，动员通了陪着老妈回老家探亲访友，去看望了老爸的。
　　苦妈咳嗦了两声，在地上转了二圈，指指刘艳：“你马上去饭店，订上高规格的两桌，中午咱好好庆贺一下！”刘艳脸一灰，苦妈啪啪啪拍得桌子山响：“你忘了你上学的事了，妈可终生不忘，快去！”
　　刘艳一想到上学，头皮就发麻。上高中那会儿，右派已平反了，妈离婚的事传到了学校，班里的学生都戳她脊梁骨，骂她妈缺德。
　　军人走了，苦妈只好单枪匹马闯进学校，和校长理论了一番，才平息了，还给她调了班。
　　新班主任张老师，对她呵护有加，还叫她当上了卫生委员。她病了，师母给她煎药，买补品给她吃。上大学了，张老师还资助她。张老师的话至今还在耳边脆响：“刘艳啊，您妈是少见的女强人，对儿女地付出感天动地。您一定要听她的话，好好孝敬她！”刘艳感恩母亲，感激张老师。
　　刘艳一面走一面想，那时，在高中教学的老师，都望子成龙，把自己上高中的儿女转到自己的学校培养。可哥哥的老爸已是名校的高中教导主任了，却对她不管不问，见了面，你说这老爸如何叫出口。
　　中午十点，刘诚接来了老爸。大家一看是个偏瘫的老头子，惊了，瞠目结舌。刘诚背着老爸上了楼。
　　刘艳一看，上高中时的班主任张老师也来了，迷糊了，流着泪叫老师。
　　张老师说：“我是来送我亲哥哥的，叫我叔叔吧！我嫂子、您母亲可是世间难寻的女强人！”
　　刘艳终于拨云见天了，泪水哗哗流。
　　此时，苦妈的大脑翻江倒海，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平生第一次流下了热泪，紧紧握着老伴老张的手，哭腔哭调地说;“今天当着孩子的面，你给我说清楚，当年离婚是谁的主意。您可把我害苦了！”
　　老张愧疚万分，嘴流口水，眼流热泪，直摆手。
　　苦妈站起来，铁板着脸，把手一挥，下命令了：“您都要好好地伺候他！为了您们，为了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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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年代，良苦的用心，伟大的母爱，一个女性柔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个沉重的家。欢迎参赛，欣赏好文。

李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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