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杯”有奖征文】参赛作品第0175号---倾诉

湖州桃子

倾诉
文／陈彦儒

     当老付还是小付的时候，他第一次读契诃夫的《苦恼》。
    “真是莫名其妙，”小付对老爹说：“一个老头对着瘦马去倾诉失去儿子的痛苦。”
    “长大后你就会明白的，”老爹摸着他的头说，长叹了一口气。
    1966年小付还在读中学。因为犯眼疾的老爹使用刊登了领袖图片的报纸包扎咸鱼，被邻居告发打成了现行反革命。
一天晚上小付放学去接被批斗的老爹回家，岂料老爹被人从台上踢下后，太阳穴恰巧撞上台阶角，一命呜呼。
    跪倒在台阶边哭得死去活来的小付把嘴唇皮都咬破了。
    “这起冤案能跟谁说？能向谁投诉？”小付突然想起几年前读过的《苦恼》：“约纳还能找到马儿倾诉，而自己呢？”
    1976年小付结了婚，一年后家里刚添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宝宝。一天厂里突然停电，正上夜班的小付提前回家，发现门边多了一双大号皮鞋，当他掀开门帘的时候，看见妻子缩进被窝里，厂革委会主任若无其事穿着裤子，然后朝他点点头：“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第二天小付的妻子丢下了嗷嗷待哺的婴儿不辞而别……小付背着婴儿去上班，没钱买奶粉，只能用粥汤加白糖去喂孩子。他的很多心里话，只能悄悄地，悄悄地跟还听不懂话的儿子去说……
    2016年，小付熬成了老付，他跟着儿子住在城里。一天身体不舒服，老付去医院做体验，医生看了看结果表情很严肃。回到家，老付想跟儿子好好聊一聊：“我今天去了……”
    “我今天没时间，”儿子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您看看小明整天玩手机，这次期末考才考了多少分？我马上要带他去报补习班。”
    儿子拿起车钥匙，儿媳扯着孙子的胳脯急匆匆往门外赶去。
    家里只剩一条京巴，这是儿媳养了多年的宠物。京巴摇着尾巴走过来，走到老付腿边蹲了下来。“没人愿意听我说，”老付的泪水哗哗淌下：“没人愿意听我说，今天医生告诉我，我得了晚期的胰腺癌，最多最多只能活上一个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