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中的人性之光——评析“梓森作品选”

袁锁林

苦难中的人性之光
——评析“梓森作品选”
袁锁林

      “梓森作品选”五篇闪小说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了人生的种种苦难，却在苦难中处处折射出人性的光芒，是一组可读性很强的作品。
      被妻子抛弃，被开除工作，一个年轻的生命遭受如此厄运，怎么不叫人绝望？是“一老一少的两个瞎子”的艰难而又淡定的生活态度拯救了濒临绝望的“我”。周游的和尚收养了一个弃婴，大爱是传承的，老瞎子又收养了小瞎子。比对更大的苦难，稀释了自已的痛苦，“我”终于向牵挂的母亲报送了平安。《绿院子》的“绿”表面是老院子的“墙头上爬满了绿叶藤蔓”，实际是一个隐喻，实指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作品富有积极意义。
      《草妹儿》同样辛酸，也同样富有积极意义。外出打工的心上人没被等回来，侥幸找着了，却已成了被包养的“二奶”。怎么不叫人“心灰意冷”？ 火车站候车室两个妇女讲述的“二奶”的自杀，让无法接受现实的强子幡然醒悟，“重又找到草妹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世间多少有情事，满眼都是无奈人。面对人生的苦难，同样都是弱者，呵斥有什么意义？或许理解与宽容才能拯救别人拯救自己。
      “狼”，一直是凶恶的象征。山上的“狼“固然可怕，而社会生活中的“狼”更可怕。年轻的寡妇面对像“狼”一样凶狠的矿革委会主任，为了保护被肆意欺凌的人，竟选择了牺牲自己——“你别打他，我以后顺了你可以吧。”，哀求，是弱者的言行，可这样的哀求里却闪耀着人性中“善良”的光芒。最有意味的莫过于首尾，开始矿革委会主任带人要打大自然中的“狼”，而结尾年轻的寡妇却受着大自然中的“狼”的保护。《山上有只狼》就这样意蕴丰厚，令人玩味。
      《没有证件》一波三折，悬念迭起。尽管是不合法所生，但把水灵灵的女儿嫁给镇长的傻儿子，谁会愿意？可顶不住权势，还有没有房产证的软肋，只有屈从。可傻儿子连“同房”也不知道，面对逃婚，镇长终于也尝到了一回“没有证件”的后果。可镇长岂是软柿子？王婆婆又来了，肯定又拿捏到了什么。怎么不叫人担忧？作品虽然富有趣味性，但反映的社会问题不能让读者发笑，反会让读者沉重。
      佛学认为人生三大问题，即生存问题，生活问题，生死问题。《闲泉之约》写的是生死问题。“死”是人生八大苦之一。面对心上人车祸丧生，“山盟虽在”，可物是人非，到老也不能释怀，这是何等的伤痛呀！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交通越来越便捷，可频发的事故也带来了更多的人生的苦难与无法愈合的精神伤痛。是任其沉湎下去，还是自我拯救？读者不难找寻到答案。
      之前，梓森的作品，笔者没有接触过。“闪小说大展”版主张红静老师慧眼，推出如此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反映底层百姓境遇又富有人生启发性的作品，委实是闪小说之幸，是读者之幸。

2017-6-13

附《梓森作品选》

绿院子

　　那个院子吸引了我，我三步并做二步奔向那个院子。
　　这是个有些年头了的老院子，两米多高的灰砖围墙，墙头上爬满了绿叶藤蔓，几朵黄色的花点缀在其间。
　　其实这院子所以吸引我，主要是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悠扬悦耳的琴声。琴声从藤藤蔓蔓中弥漫开来，撞击苍穹，再散落在绿树和田野间。
　　我推了推院子的朱红大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情形使我呆了。
　　一老一少的两个瞎子在里面，那老瞎子手里拿着一根短竹尖，摸索着给瓜秧松土、拨草、浇尿。而小瞎子则坐在一把古筝前……
　　从那个院子里出来，我还在想那个老瞎子的话：我从小就双目失明，被父母丢在街上，是一个周游的和尚拾到了我，他教会了我用各种乐器。而小瞎子是我从一个农户家里收留下来的，他和我一样从小就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本来我是想最后看看这个世界，再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作个了断。因为我近来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新婚不久的妻居然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那个男人则开除了我的工作。现在想想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打开一早就关着的手机，上面一个我熟悉的号码显出来：明儿，你在哪儿？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两行眼泪落下来，颤抖抖地回道：妈，我在远离城市的乡下，在散心呢。（479字）

　　草妹儿

　　
　　草妹儿走的那天，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强子把她送到出山的路口，一再叮嘱：“在外面自己保重，我等你回来。”
　　一年多过去了，草妹儿还没有回来。强子开始捺不住了，决定去找草妹儿。
　　强子找到城里的表姐家，表姐说草妹儿根本没来过，她也不知道草妹儿到哪儿去了。
　　强子傻了，在偌大的城市的大街小巷不停地找。
　　一天，强子看到一个长得很像草妹儿的女孩进了一个高挡小区。忙跟了进去，在一个公寓前，当女孩扭过头时，竟真是草妹儿。
　　“……这城市实在太大了，我没找到你表姐，钱也化光了，流落街头。是刘老板接济了我，他给我安排工作。后来，他……”面对心上人，草妹儿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呀？”强子使劲地摇着草妹儿的肩膀，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你回去吧，现在后悔都没用了，谁叫我们没钱……”草妹儿眼泪汪汪。

　　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强子双手抱头，感到心灰意冷。大厅里的喧哗声是那样刺耳，这时有两个妇女的对话传到他耳朵里：“听说了吗，今天在大梅沙海滩上有个年轻女子跳海了。”“是呀，好像是个老板的二奶，被老板老婆捉到了，剥光衣服打了一顿。”
　　“草妹儿……”强子大叫一声，飞也似地跑出了候车大厅。
　　强子重又找到草妹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我们结婚吧？我娶你。”草妹儿将头埋在强子胸口，泪水将他的衬衣染湿了一片。（534字）

　　山上有一只狼


　　山上有一只狼，矿革委会主任白四眼让****叔带几个年轻民兵去打狼。****叔背上他的猎枪和几个民兵一起上山去打狼，他不让我们小孩子跟着，我只能看着他们消失在山林里。
　　下午，我们被一阵锣声吸引了，却见****叔被那几个年轻民兵用绳子绑着，从山上押下来，押到矿上的礼堂里。
　　礼堂里早已挤满了矿工，白四眼招呼民兵把****叔押上台，说要开批斗坏分子吕文苟的群众大会。
　　****叔不认罪，好像在争辩什么，那几个民兵就对他拳打脚踢，****叔越挣扎他们打得越厉害。****叔被打得跪在台上，嘴角流着血，突然一个年轻女人冲到台上，护住****叔，对白四眼喊道：“你放了他，你可以欺负我这个寡妇，但不能欺负他呀！”
　　白四眼说：“他胆敢不听我的命令！”指挥民兵又要动手。
　　那女人再次护住****叔，哀求道：“你别打他，我以后顺了你可以吧。”
　　几天后，我们几个小伙伴上山玩，爬到半山腰时，看到有一间木板房子，是那个年轻女人的家。那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前，旁边一条大狼狗正对着我们虎视耽耽。（420字）

　　没有证件

　　王婆婆来说媒。
　　“啥，要我女儿嫁给镇长的那个傻儿子，这样的媒你还有脸来作？我女儿一个水灵灵的人儿……”王媒婆还没说完，美芳爹就跳起来断然拒绝。
　　王婆婆倒不气不恼：“镇长说啦，你女儿从出生到现在，既没上户口，也没办身份证，只能算非法人口……”
　　“笑话，非法人口就该嫁给傻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女儿没上户口一样活得好好的，谁又能把她怎样？”
　　王婆婆只好悻悻地走了。
　　春去秋来，当田里的晚稻收得差不多时，王婆婆又来了，这次也不知她跟父亲说了些什么，美芳爹就把美芳从田间叫回来。
　　“啥？你答应把我嫁给镇长的傻儿子了。”
　　“爹也不想这样，可没办法，你就委屈一下吧。”
　　虽然美芳一百个不情愿，无奈父亲软硬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结婚半个月后，在一个黑夜，美芳逃跑了。镇长和爹爹都急，打电话到她去的城市，她说：“我回来干吗？我们又没办结婚证！”
　　镇长得意地说：“可你们同房了，已经是事实婚姻，赖不掉。”
　　美芳说：“你去问那个傻儿子吧，他知道什么叫同房。”
　　美芳爹舒了一口气，暗暗佩服美芳的聪明。因为当初美芳不答应的话，镇长就要带人来拆他们家的房子，而这房子还没办上房产证。现在房产证身份证都办好了，镇长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刁难他了。
　　忽然，有一天王婆婆又来了，美芳爹吃惊不小，他想，他一定还什么证没有办。（548字）

　　闲泉之约


　　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们在西湖的孤山分别，在那块写着“闲泉”两字的摩岩前，你说，我爱你，今生今世不变，下次相见，我再到这块摩岩前找你。
　　邀月抚瑶琴，玲珑早醉心。引芳千万缕，入砚一知音。
　　在那次学校举办的联欢晚会上，彩灯闪烁，音乐悦耳，风度潇洒的你朗诵着这首诗，那充满青春诱惑的男音刺进了一个少女的心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你，为你的才华所折服。从此，我们经常在校园手挽手漫步，背靠背小憩，那些日子我很难忘记。
　　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我都来到这个我们相约的地方等你，在如潮的游人中，期待看到你的身影，可你总不来。
　　我决定北上寻你，在你说的那个村子里找到了你家。当我出现时，你的父母都很惊愕，我更是心身都被虐了个够。你父母说那次你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离开人世已经十年了。
　　我浑浑噩噩地不知怎么坐上回家的火车的。在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了几天后，我心中的那段绞痛并没有散去，而是越发透骨入心。
　　我再一次来到西湖那块写着“闲泉”两字的摩岩前时，心里仍然期待着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西湖还是当年我们分别时的西湖，“闲泉”两字依旧在那里给我们见证。
　　我一直忘不了你，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叩开我的心扉，四十年后，我对镜自赏，才发觉两鬓已发白。我想起崔护的那首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西湖孤山那块写着“闲泉”两字的摩岩前时，我默默地静立着，亲爱的，你没来，我却老了！（577字）

张红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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