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人性人生深层开掘——赏析"殷茹作品珍藏版”三篇闪小说

袁锁林

向人性人生深层开掘
——赏析"殷茹作品珍藏版”三篇闪小说
袁锁林

      先是哑然失笑，继而沉重恻然，临了又会意欣然——不经意在“江苏省闪小说群”里读到“殷茹作品珍藏版”三篇闪小说，前篇像一出闹剧，中间一篇显然是悲剧，末篇似一幕轻喜剧。其共同之处，作者的笔触都向人性人生的深层不断开掘。
      一边在偷甚至在抢，一边又接济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一边奋力奔跑摆脱警察的追捕，一边又主动回来帮助因追捕而遭遇车祸的警察……《一个不纯粹的人》塑造了一个复杂的犯罪嫌疑人形象。其实这个形象读者并不陌生，在《水浒传》等武侠小说中均有这种“义盗”，只是所处的时代不同。这个形象兼有人性善恶的双重性，既有可恨之处，又有可爱之处，就连审讯的警察也感到不可思议。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如果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不纯粹的人”存在，在依法惩治罪犯之时，有关部门是否也应重视从中折射的社会问题以及矫治人性？
     《最安静的地方》描写舍己救人后的悲惨场景。失去儿子的母亲难以愈合的伤痛，以及被救者母亲的感恩，都令人难以释怀。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全篇让救人者的幽灵不动声色地讲述这一切，无疑浓厚了悲痛情绪，也深刻揭示了人生诸多无奈如此不可调和的悲剧本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男人被一个异性美丽的背影吸引，不由自主地跟随，结果转首竟是一个满脸“堆积的皱纹”的女人。作品不寻常之处是女人竟向失望的男人真诚致歉，以致后来男人觉得她“仍然很美”（《美丽的背影》）。奇怪吗？其实并不奇怪，“迎面看相貌，背后看气质。”这是一个品位高雅的女人。人有外在美与内在美，相貌多由遗传基因形成，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整容另当别论），而气质可以后天修为的，“美丽的背影”是“她”丰盈的精神的自然流露。她的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待人友好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作品是不是形象地诠释了“女人因美丽而可爱，更因可爱而美丽”的人性或人生真谛？
       自从读到殷茹的作品，笔者就一直欣赏她的文笔，细腻，独到，有生活的况味，有思想的深度，有人性的温度……最近，得知她辞去河南闪小说学会会长，旨在专心写作。如此淡泊，又如此钟情，笔者满怀热情期待她的佳作迭出。

2017/2/25

附“殷茹作品珍藏版”三篇闪小说

一个不纯粹的人
文/殷茹

　　审讯室里，警察正在审问犯人。
　　这个包是不是你抢的？
　　是的。
　　包里的钱呢？
　　送人了。
　　送给谁了？
　　我在路口抢一女子，她身上只有八块钱，我嫌少，她说都被老板克扣了，想回家，没有路费，已经在路口站一整天，没有车愿意载她。我看她可怜，就让她等着，我又抢了五十元送给了她。
　　有个老乞丐说你还抢了他一块钱，这事是真的吗？
　　那不算抢，是借。
　　说说怎么回事？
　　因为我太饿了，就向他借一块钱，想买两个烧饼吃。我告诉他我说话算话，既然是借，就一定会还的，他还磨叽，我就从他手里夺了一块钱。走不远，遇到一瞎子，见他比我还可怜，就给了他五毛，剩下的五毛我买了两个包子。
　　我们的民警追你时，据说你已经跑了，可后来为什么又回来了？
　　嘿嘿，那警察没我跑得快，当时天色已经暗了，他只顾追我，没留意身边的车辆。我听到响声时，看到他已经倒在地上，撞他的车跑了，我就回来了，我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知道车牌号，只想回来给他作个证。
　　警察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转了几圈，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纯粹呢？！
　　
　最安静的地方
　文/殷茹

　　雨早已停了，风还在刮着。
　　岸上的人越聚越多，骑车的和步行的都停下来，抻长了脖子朝湖面上张望。
　　那个挤在人群中的孩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突然，他跑出人群，一边跑一边哭喊“妈妈，妈妈——”
　　我也想妈妈了，虽然才离开她两个小时，却像分别了一个世纪。
　　回到家，推开院门，我看见屋子里围了一群人，有亲戚、邻居和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他们把母亲围在中间，每个人的嘴唇都在蠕动，反复说着一些意思相同的话。母亲好像刚刚哭过，脸上还留着泪痕。她累了，一定累了，她的眼睛半开半阖，似乎在听，又似乎睡着了。
　　夜幕落下来，那些人渐渐散去，我小心地守护着母亲，一步都不敢远离。
　　天刚破晓，我听到有人敲门，门外来了许多人，我又看到了那个孩子，他被他妈妈牵着，站在一群人身后。他的妈妈一进门就长跪不起，泪雨滂沱：“您的儿子救了我的儿子，用什么也报答不了这份恩啊，以后我的儿子就是您的儿子！……”
　　我看见母亲又一次流下了眼泪，她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再怎么哭我的儿子也回不来了，只要你的儿子好就行了。”
　　人群静下来，我看见小孩的脸上挂着泪珠，温驯地依偎在他的妈妈和我的母亲之间。我的鼻子发酸，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随着一行人走出家门，往西山走去，那里正在举行着一场葬礼。我好奇地注视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是我所见过的最肃穆最隆重的葬礼。
　　后来，他们都走了，我留在了我的墓地里。
　　这里，安静极了。

美丽的背影
文/殷茹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天气阴沉，他去一个街道办事，前面一个女子的背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女子身着天蓝色外套，一头油亮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了优雅的髻，珍珠在她颈部与耳际闪闪发光。她身材曼妙，一双小巧的手轻盈而自然地摆动着，看起来楚楚动人。
　　他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像猫一样轻轻跟随着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茉莉花香，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跟着她走过大街，穿过小巷，拐进一条窄窄的弄堂，最后终于在一扇雅致的木门前停了下来。她摸出钥匙准备开门，一缕头发刚好从前额搭下来，他仍是看不到她的脸。眼看她就要没进门里，情急之下，他轻轻咳了一声。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仿佛女子对他的心意早已洞晓。
　　他的心怦怦跳着，看着她慢慢转过身来。
　　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她脸上堆积的皱纹吓了一跳。他为自己的莽撞和尴尬感到后悔。
　　“对不起！”女子一脸的歉意。
　　“哦，没关系。”他慌乱地附和着，忽然又觉得她的道歉和自己的回答都很奇怪。
　　“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你走吧。”她微微笑了，笑得很温和，然后轻轻合上了门。
　　他站在门外，一脸愕然，其实，他都懂了。
　　后来，他仍常常想起她和那个昏暗的日子。奇怪的是，他仍然觉得她很美，不仅仅是她的背影。

殷茹

暮春之月

再次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