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周蕖.2011.佳作展】闪小说十则

老梅迎雪

　　
　　悔
　　他藏在稻田里，浓密的稻叶和金黄色的稻穗儿裹得他严严实实。尽管稻芒儿刺着脸，蠓蠓像蜘蛛网似的罩着他。他丝毫也不敢动，浑身汗湿透了。
　　一头小鹿一直在心里撞个不停，刚才那一幕他不敢想。
　　今天手气不错，一会儿荷包就鼓起来了。他挤出宝场，想喘口气，解个手。
　　他裤子还没解开，就听到里面象炸了锅，飞舞的警棍喷着火蛇信子。人们像兔子似的到处乱窜。甭动！甭跑！喊声震耳。
　　他一溜烟似的飞到远处稻田里------。
　　确信没有丝毫动静，就小心走了出来。太阳笑嘻嘻地看着他。
　　摸摸那鼓鼓的荷包，还在，就情不自禁地吼开了，“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
　　这时从旁边叉路走过来一人，头发乱蓬蓬的还巴着稻叶子，裤脚湿淋淋的。
　　看那狼狈像，他笑着问：“漏网的？”。那人点点头说：“你也是？”他紧紧握着那人手，像久别重逢的战友：“哈哈！真幸运！一泡尿救了我。”
　　“哼！抓我的老警还没出世。走，自们喝酒去。”他拍拍那鼓鼓的荷包：“强作老警逮住了。”
　　那人紧紧抓着他的手。
　　走到公路边，他猛然感到手上冰凉的，还没回过神来，铮亮手铐就铐住了两手。“往哪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那人亮出警官证。
　　这时一辆警车向这里开来。
　　
　　
　　
　　
　　
　　屁事
　　小黄在电梯里碰到黄局，赶忙点头哈腰地打招呼，黄局好！哪知，头还没抬，黄局的下身就砰的开了一枪回敬他，顿时一股恶臭袭来，小黄不敢掩鼻，极力克制保持镇静。
　　黄局急忙在鼻孔处摆摆手，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小黄啊，你吃什么好的啊？”
　　“没——没吃什么好的。”
　　“哪个请你的？”
　　“没人请，在家——吃的。”
　　“不对吧？怎么这么难闻。”
　　“什么呀？我的——难闻？”
　　“你紧张什么呢？不就是放个屁嘛。”
　　“我紧张？我放的？”
　　“你看你，你看你，放就放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屁是人身之气，哪有不放之字哈。”
　　“我没放，真没放！”
　　“只有我们俩，不是你就是我，难道是我？”
　　“不晓得，反正我没放！”
　　“你这人真犟！”黄局的脸变了。
　　第二天，局里开会讨论科长人选，有人推荐小黄。黄局果断地说：不行！不行！小黄是我的本家，不能用人唯亲！
　　酒桌上黄局说：小黄屁大事都扛不了，不可重用！
　　
　　
　　
　　
　　
　　局长和呆子
　　胡局执意要回乡村老屋养老，儿女们拦不住。
　　住就住呗，还不按电话，不开手机。
　　整天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人说：胡局和一个呆子玩得火热，形影不离。
　　还有人说：那呆子是他私生子。
　　我不信，冒昧探访。
　　门没关，一个傻呼呼的中年人侍立门边，目不斜视。我想这就是呆子了。
　　我嚷嚷着要见胡局，呆子指指卧室，又使劲摆手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走进堂屋，往老板桌后的太师椅上一瘫，还没坐正就被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拎起来，“滚下来，不是你位子！”呆子厉声喝斥，声如铜钟。
　　谁呀？胡局惊醒了，从卧室晃出来。呆子立马迎上搀扶胡局，满脸堆笑，：领导请上坐。接着又双手敬上一杯茶，虾着腰退下。
　　胡局满面春风，正襟危坐，呷了口茶，说，开始！
　　呆子立马趴在地上，一只手伸在屁股后面做尾巴，学狗爬，学狗叫，一忽儿，摇头摆尾；一忽儿汪汪直叫；一忽儿，直立作辑，挤眉弄眼；一忽儿，伏在脚下，舔食乞怜------
　　胡局笑得前仰后合，脸泛红光，掏出一颗糖又掏出一颗糖------
　　呆子口衔糖果玩得更欢。
　　我禁不住鼓起掌来，连声喝彩。
　　后来我粘上呆子了，和呆子打成一片，至于我是怎么玩上的，嘿嘿——我不告诉你。
　　
　　
　　
　　
　　
　　敲门
　　他轻轻敲门，张县长在家吗？稍顷，冒出一个童音：“张县长不在家。”
　　咦！约好了的怎么不在呢？
　　第二天，他又轻轻敲门，张县长在家吗？稍顷，甩出一个童音：“张县长不在！”
　　真怪，明明看见张县长进去的，怎么又说不在呢？
　　何时回家啊？
　　不知道！真烦！
　　第三天，他又轻轻敲门，张县在家吗？“张县长在家。”童音很甜。
　　旋即门开了，张县长跨出门满脸堆笑：欢迎光临，请进。并做了个让进的手势。
　　他这次与前二次不同，他手里多了一个鼓鼓的包。
　　
　　
　　
　　
　　
　　陪嫁
　　女儿是含在嘴里养大的。临近婚期了，老俩口整天忙得屁颠屁颠的。
　　可女儿总是不开笑脸，好像有什么心事。
　　为了讨女儿欢心，老俩口绞尽脑汁。
　　一台最大最先进超薄的数字彩电抬回来，老俩口吭哧吭哧的，可女儿看都没看一眼。
　　老俩口把最大最漂亮的纯金项链，手链，戒指递到女儿鼻子底下，可女儿试到不试。
　　老俩口横下一条心，砸锅卖铁咬咬牙买了辆轿车，看你高兴高不高兴，可女儿还是打不起精神。
　　老俩口像泄了气的皮球，实在没辙了，老爸只得盘问女儿。
　　“是不是（未婚夫）闹翻了？”女儿摇摇头。
　　“是不是不喜欢他了？”女儿也摇摇头。
　　“那你到底缺什么？你说，你说！”老爸急得直跺脚。
　　女儿抓抓头说：“我一样不缺，把我妈陪给我。”
　　“什么呀？老妈满脸是皱，要她有什么用？”
　　“我——我不会烧锅，洗衣------”女儿带着哭腔说。
　　
　　
　　
　　
　　
　　凶手
　　“妈——，我好冷，好痛噢，特别是大腿。”儿子浑身打颤发抖。
　　母亲流着泪：“我的儿好伤心哟，我哪辈子作了孽哟。”
　　“妈——，我好苦噢，吃的喝的连猪狗都不如，还要天天罚我做苦力------”儿子带着哭腔。
　　母亲泣不成声：“儿呀，从小到大，你哪吃过这个苦受过这个罪？干不了你就甭干！”
　　儿子说：“不行呀，那边说我在家太快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嘴。识不了几个字，只能干这个------”
　　母亲泪流满面：“儿呀，从小到大没让你做一钱事，处处依你，就是妈身上的肉，你想要我也割把你，想不到你在那边------”
　　“妈——，我在家输了不少钱，欠了不少债。一定要帮我还掉，要不然那些人到这边来不会饶过我的。”
　　母亲说：“儿呀，你放心，家里再穷也不会穷你。”
　　“妈——，一定要查到凶手，替我报仇！”
　　母亲咬着牙使劲点点头。
　　超亡婆念了几遍咒语，假借儿子魂魄附体与母亲对话。
　　儿子在一次黑吃黑的混战中被刺中股动脉死去，至今没有查出凶手。
　　儿子坟前，摆着好烟好酒好菜，母亲蹲在地上，把精心制作的楼房，车子，山羊皮，空调，匕首，一叠叠厚厚的鬼票子烧给儿子。
　　火光中，母亲忽然看见披头散发的儿子向她哀号：妈呀，怎么不寄书呢？我要读书！
　　
　　
　　
　　
　　
　　饺子的秘密
　　母亲披着雪花进门时，把女儿吓了一跳。女儿扑打着母亲身上的雪花。
　　望着母亲夹着雪花显得更白的头发，满脸疑问：有什么急事啊？
　　母亲嘿嘿地傻笑：没事，没事，家里一切平安。
　　女儿责怪母亲：怎不打电话？天好冷，下车不能打的啊？路那么——
　　母亲打断她的话说：你还没吃晚饭吧？
　　女儿说：还没烧，到外面------
　　母亲又打断她的话：不去，不去！我就怕下馆子呢，我来烧。
　　母亲慌忙从帆布包里掏出裹了几层的饭盒就往厨房跑。
　　母女俩都抢着做饭，女儿说你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太累了躺一会吧。母亲说我不累我睡不着我来做你做不出来。女儿拗不过。
　　不一会儿，一碗面一碗饺子就端上来了，尤其那饺子浇上麻油，撒上葱花，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女儿说，妈，您吃饺子我吃面。母亲慌忙说，不行，不行！饺子是特地为你做的。女儿笑了：偌大的城市还缺好饺子啊？
　　母亲说，饺子是我在老家特制的，我尝过，味道好极了，在这里是吃不到的。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女儿从初中到大学到考进大城市，很少在家吃饭，体虚单薄，害害疾疾的。母亲总认为是自己没有机会招顾服侍好，这是母亲的一块心病。
　　望着女儿狼吞虎咽地吃完饺子，还不时地赞叹：好吃，好香！
　　母亲笑了笑得很开心，所有的疲劳，烦恼和瞌睡都被这笑声冲刷得干干净净。
　　女儿哪里知道，那特制的饺子里的主要成份是母亲精心挑选的人胎盘。
　　
　　
　　
　　
　　
　　往上爬
　　终于爬到山顶了，同行的四十几人竟然没上来一个。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从山脚下抬眼看那山，云雾湮没到山腰，只有一条山路长蛇一样蜿蜒游动到密林和云雾深处。
　　真是眼怕脚不怕！嘿嘿。
　　山顶上地面开阔，参天的绿树簇拥着古庙，云雾缭绕，虫鸣鸟叫。阵阵凉风散发着花草绿叶的味儿。我放肆地呼吸着，满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我观赏着这如画的风景，拍照留影，同时笑骂那些同行的人：懦夫！半路就退缩。爬不上顶还找理由，还阻止别人！什么爬得越高吃苦越多，没意思------
　　难怪这里的游客寥寥无几呢？真是目光短浅，须知无限风光在顶峰嘛。
　　下到山脚我们一行人在《登山宾馆》聚餐。我故意掏出相机翻出相片想显摆一下：你们看，你们看，我到顶了！山顶好美呀！
　　几十人齐刷刷地看着我。
　　坐在我身边的小青年看了看我的相机笑着摇头：你到顶了吗？哈哈！离山顶远着呢。
　　我说：胡扯！这就是山顶！到这里已经没有上山的路了。
　　小青年说：只不过你没看到。
　　我不信，小青年打开他的相机指给我看，果然古庙的后面有一条向上的山路消失在密林深处。
　　小青年又从他的相机里翻出相片说：我到的这个地方才是山顶呢，那古庙我早走过去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无话可说。
　　这时上菜的服务员无意中看到了小青年的那张相片，咯咯一笑：山顶离这儿还远着呢。你们看，这才是山顶。她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
　　
　　
　　
　　
　　
　　长大了你就懂了
　　星期天早上，张三和小女出门，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
　　“去玩啊？”
　　张三一愣：“嗯，是玩去。”
　　“玩牌啊？”
　　张三又一愣：“嗯，是玩牌去。”
　　“祝你发财！”
　　张三点头微笑：“谢谢！”
　　晚上早早地就和小女回来了，一路上又不断有人打招呼。
　　“牌打得真快。”
　　张三说：“是快。”
　　“手气不错吧？”
　　张三笑着说：“还好。”
　　“还好就不错，恭喜发财！”
　　张三点头微笑：“谢谢！”
　　回到家小女不解地问：“明明是帮我去市里买复习资料的，你干嘛要说假话？而且你早就不打牌了。”
　　张三摸着小女的头说：“唉！爸爸打牌是出了名的，四乡十八村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要一出门大家就这么认为。”
　　“那你就讲假话啊？”
　　“对，我觉得还是讲假话顺溜。免得多费口舌，让人家有看法。”
　　女儿说我不懂！
　　张三摸着小女的头说：“长大了你就懂了。”
　　
　　
　　
　　
　　
　　醉鬼
　　张三又喝多了，开始骂街了，老子比哪个差，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服！越骂越气，就摔杯子砸碗，啪啪啪，哗哗哗。碎了一地。村人想制止，被他摔得鼻青脸肿还吼：老子怕谁！没有人敢近前。
　　有人找来张三的老婆。老婆抱着孩子冲过来就把张三往回拽，坏种，臊尿死喝！张三扬手就是一把掌：他妈的，你以为你是公主啊？打得老婆直嚎，怀里的儿子也嚎。
　　张三的老爸老妈也赶来了。狗日的不想日子过了，闹什么闹，滚回去！老爸吼他，张三头一梗：偏不滚！你以为你是李刚啊，怕你！老妈撕他，张三死劲一摆，老妈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这时，同事李四来了。李四一看这情况，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突然张三手机响了，他妈的又来烦老子，张三很不情愿地掏出手机，闭着眼一听，立马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毕恭毕敬：噢，是您啊！——呵呵，在家看书呢-----啊——考察我？感谢领导栽培！马上到！
　　说完张三什么也不顾，夹着公文包疯了似的冲出门------
　　李四望着张三的背影自言自语：哈哈，对付这家伙，只有这一招了。（461字）
　　

金宏

支持！

吴伟星

顶!

程思良

欣赏！

迟占勇

慢慢欣赏。《屁事》看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