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之死

叶雨

　（一）
　　朱元璋发誓驱逐鞑子、匡扶华夏，再开大宋之天。带领红巾军攻下婺州，即令心腹胡大海率兵去克诸暨、夺越州（绍兴）。
　　越州城原本墙高堑深，易守难攻。守城的张士诚部得知红巾来犯又在城上增添数门大炮、滚木擂石，还在城周五里之外大小路口布哨设卡严防红巾混进城来图谋里应外合。
　　回回将军胡大海深谙元帅朱元璋宏图大略，明白诸暨越州两地对于“割据东南，北指大都”的重大干系。立即拿下诸暨，然后扎营于天章寺布兵于诸暨山阴之间，随时准备攻占越州城。
　　待到探明敌营军情却不由双眉紧锁倒吸一口冷气，沉吟半天左右无计。不觉倒背双手出大殿在深秋暮霭中边走边思。两个亲兵知道将军正在谋划打越州的主意不敢随意打扰，只得远远瞄在身后听候照应。
　　蓦然间路边有人歌唱太平调。胡大海被乡音惊醒，不觉内心讶异。自问：兵荒马乱年月，谁还有闲情唱曲呢？随停下脚步，四下里睃寻。
　　
　　（二）
　　唱曲的是个乞丐。
　　乞丐撒手插脚靠坐着临街一段矮墙脚下，正唱得悠远苍凉——
　　九里先生两鬓皤，今年贫胜去年多。
　　敝衣无絮愁风劲，破屋牵萝奈雨何。
　　数亩豆苗当夏死，一畦芦穄入秋瘥。
　　相知相见无他语，笑看生前白鸟过……
　　胡大海听得心酸，不由走上前问：小哥唱的什么曲儿？乞丐面前丢个破碗，听见人声慌忙把碗抢在怀里，仰着一双空洞的眼窝侧耳朝大海说话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原来还是瞎子。将军见他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你这曲词编得好啊，说出了百姓的苦处难处……
　　乞丐听了立即端正起来：嗯呐，这词儿是煮石山农写的，俺一个花子怎么会日弄这么雅致的玩意儿？
　　胡大海原是泗州城卖油条为生的回回。痛感元末官府腐败民不聊生毅然投了红巾军。虽然他目不识丁却智勇过人屡立奇功，深得朱元璋爱慕。又能折节下士，留意天下高人，不时向朱元璋荐举拔擢。此刻听到乞丐嘴里吐出“煮石山农”四字，顷刻喜悦满面追着打问：莫非那善画没骨花卉的王冕王元章先生吗？他在哪里？说着将一把铜钱“哗啦”一声丢在乞丐碗里。
　　乞丐摸摸碗里铜钱，呲着牙花子说：就在这九里山水南村，前几天还有人见他骑着白牛进城卖画哩。
　　胡大海说声“谢过”转身就往回走，那劲头好像吃下了定心丸。
　　
　　（三）
　　整日宣扬“天下将要大乱”的王冕，被当局视若眼中钉，亲朋故旧也见他就躲。只得隐居九里山中。眼见到了“我穷衣袖露两肘，回视囊中无一有”的境地，一家人只靠着野菜果腹。
　　这天儿子王周从枫桥卖画回来见父亲正倚着书案发呆，不好意思禀报“仍未发市”的败兴，只呐呐地对王冕弯腰一躬。
　　王冕却冷不丁问他：朱元璋占了婺州？
　　王周一怔，急忙回话：听说是。
　　王冕又问：还有呢？
　　还听说刘基、宋濂等被吴国公延揽帐下作了谋士……
　　王冕嘿嘿地冷笑几声:牛鼻子出山从龙，也想靠杀人博取功名吗？
　　王周说：鞑子们逼得民不聊生，杀他个人仰马翻倒也痛快。
　　在王冕看来，当此乱世唯有小民艰难。无论蒙元鞑子还是聚义造反的义军抑或割据称雄的豪强都没把百姓放在心上。谁胜谁负结局无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了儿子的话不由狠狠哼了一声，说：恐怕他们不光杀鞑子也要杀汉人南人，甚至自相残杀哩。你没见朱元璋刚刚收拾了方国珍，又要收拾张士诚陈友谅啦？
　　王周惊讶得合不住嘴：哎呀，听说这正是刘伯温给朱元璋谋划的大计呢……
　　王冕豁然起身，急指着“梅花屋”匾额说：取，取下来！
　　王周不明白父亲意思，站住不动。正好母亲带着卢婵卢娟挖野菜回来，看见王冕在那里指指画画，就嗔怪地问：老东西又发甚魔症？
　　王冕说：兵连祸结、赤地千里，哪里还有梅花！题这“梅花屋”徒惹人笑。周儿，你再不下手老夫就亲自把它捣下来！
　　王周诺诺从命。
　　接过旧匾，王冕把上面“梅花屋”三字用清水洗去，然后饱蘸浓墨换写作“白云寺”三字再央儿子挂回去。进屋又展开一幅早年自写的如来影像挂到墙上，捋着长髯对家人打哈哈:从此这里就是佛门了。
　　卢婵卢娟拉着他那宽大袍袖问：王伯父，俺女儿家也当和尚吗？
　　卢婵卢娟本是王冕故友卢生的女儿。当年遭不幸父亲客死滦阳无人闻问。前年王冕北走大都时，因为乱言惑众早朝廷追杀。南逃途中听说卢生死讯，他不避凶险赶去埋葬了故人并把他一双女儿带回诸暨恩养。听俩小人儿相问，老先生温言打趣道:你们么，就是我老和尚的道童。
　　夫人却在一旁撇嘴：说什么隐士高人，谁见过和尚带道童的？
　　王冕说：天下都乱了还分什么和尚道士？
　　
　　（四）
　　胡大海驻军在诸暨枫桥一带，霎时间兵火连天。九里山连王冕一家总共三户人。听说大兵压境另两户早已兔子一般窜了。
　　王冕却只让王周带卢婵卢娟躲进山去，自己则没事一样趺坐堂前把一册《金刚经》，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念叨：……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念着念着没了声音。
　　夫人在一旁择着野菜心里惦念儿女，不住向外张望。回头见老先生耷拉着头，就嘟囔着拿一袭破袍往他身上披，嘴里念叨：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儿女们冷热安危不放心上，你倒是心宽得很。
　　话没说完，但见王冕面色青白软软地倒在夫人怀里，一边喘气一边说：苏合香……
　　夫人见他犯了旧病急忙从丈夫怀里摸出一个布囊取出豌豆大一块塞进王冕口中倒碗温水服侍他嚼碎咽了，约摸半个时辰才见王冕渐渐活泛过来。先生是个老顽童，刚刚醒转就摩挲着花白胡子说：泰不花送这玩意儿还真救急，比《金刚经》管用哈。唉，那个狗日的老回回。
夫人见王冕又耍贫嘴，心下稍宽。看天色渐暗，一边说：送你救命药物的是他，谗言朝廷要你命的还是他。一边立起身点灯择菜准备晚饭。王冕嘟囔道：他一个回回又是朝廷的秘书卿，自然跟咱汉人不会一心。
说着话挣起身强挪到院中。但见满天星斗，一颗颗萤火也似出现在天幕上。郁闷的心情顿然宽阔许多。不觉念出几句诗来：昨夜飞霜夏南海，山林西施无光彩。起来摩挲屋上松，颜色如常心不改……
　　没念完，看见一溜火把闹哄哄地涌出山口跨过溪桥直向这边涌来。
　　张火把的是一干兵丁，兵丁们来到篱笆门口胡乱地嚷道：喂，那个是王冕？王冕住哪？
　　王冕应答：某即王元章。
　　兵士们仍旧嚷叫：不找王元章，只找王冕。
　　为首的军士急忙喝道：妈拉巴子，好没见识。王冕先生就是王元章先生嘛！还不快快与先生见礼？说着躬身抱拳向王冕赔笑：先生莫怪罪。俺们是红巾军胡大海将军差来请先生去天章寺议事的。说着递过来一封书信
　　王冕一边打开篱笆门将一干人让到院里，一边嘟囔：某一介山民，胡将军找我议的甚事。一边就着火把亮光阅读书信。
　　原来，胡大海从瞎丐口里知道王冕下落后忙不迭着人恭请老先生前去商议攻城大计。王冕读罢，始而不快——所谓大计还不是杀人的勾当？继而不屑——听说胡大海是个回回，哪有色目人真心反元的；三而叹息——“今年老异于上年，须发皆白，脚病行不得”，再加胸闷心疼时发，哪里还经得住刀头舔血地折腾呢！
　　正自思量，夫人端一碗野菜糊塞到王冕手里说：皇帝不差饿兵，吃完再作计议不迟。
　　王冕在心里思量如何推脱这些人的主意，接过碗来坐在门前大青石上埋头就吃。为头的军士劈手夺过碗，道：先生岂是吃这物的？将军为府上送来了米面鱼肉，财货布帛。说着就指挥兵丁往草堂里抬礼物。王冕看见油汪汪的猪腿咸鱼老黄酒忽然饕餮也似咧著嘴喊：夫人，夫人！快快与我切肉烫酒啊！
　　军士见王冕现了佯狂本色，趁势说道：不劳夫人辛苦，天章寺早备好宴席候着先生哩！说罢一使眼色把王冕硬扶上一架二人肩舆抬起就走。
　　王冕在肩舆上喊：哎哎，这是请啊还是抢？某已遁入空门不管俗事了……
　　兵士们一边脚不点地簇拥着肩舆往天章寺跑，一边嘻嘻地笑：委屈先生，先生委屈。
　　夫人怔在院里望着火把闪着亮光逶迤远去，止不住垂下泪来。
　　
　　（五）
　　王冕正饿得发急，又被沿途蔓延的兵火烧得气极，再为天章寺大殿外不时传来的哭喊鞭笞惹得怒极。在他眼里，身旁这位温存相向的虬髯汉子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王，直想一口把这魔王嚼了咽了。
　　眼看已经插翅难逃，王冕索性装出一副呆相，昂然不顾殷勤迎接的胡大海直趣宴席上首坐了。毫不客气地好一阵大啖大嚼。然后捧起海碗把那女儿红一口气灌了三大碗最后将碗一丢，道一声：好酒！一抹嘴头也不回撩袍离席，傻呵呵地在大殿里踱起方步。
　　怎料这胡大海不但不以王冕的狂放不羁为忤，反而觉得王冕天然可爱。他明白：大凡文人高士都有些耿介有些孤高有些另类，比如那诸葛孔明想当初就没把昭烈皇帝看在眼里，非三顾三清而不出山。既然刘基、宋濂等辈能被我劝得出山佐义军共图大事，想这王老先生纵是个铁人儿也会被捂热。
　　所以，王冕一被抬进天章寺他就着人将此消息报告了吴国公朱元璋。此时，胡将军看着长身美髯的王元章，斯文自是斯文，吃象却煞是饕餮。虽然对大海不理不睬，浑身却充满了英气豪情，将军心里着实爱慕得紧。大海心中暗忖，老先生既然吃了俺的老米饭还愁你不与俺过心贴肺么？
　　眼见王冕径自离席，胡大海急忙唤人搀扶先生望后院禅房里请。自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未进禅院，却见一老僧倚着院墙望天高歌：堂堂大元，奸佞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若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贤愚，哀哉可怜……
　　王冕听了停下脚步厉声喝问：痴和尚作的什么怪？但听这哭号连天皮鞭飞舞，狼烟起处百姓闻风而逃的情景，与那元鞑子的暴虐恶行有何不同？
　　痴和尚摇摇头回道：不然不然！然后趋前躬身一拜：我记得先生曾有一诗——
　　日上高楼望大荒，西山东海气茫茫。
　　契丹踪迹埋荒草，女直烟花隔短墙。
　　礼乐可知新制度，山河谁问旧封疆？
　　书生慷慨何多恨，恨杀当年石敬瑭。
　　既然先生怀抱亡国之恨，方今红巾举义要靖扫环宇，何不出手相助呢？至于这鞭笞哭喊的都是贼人细作，少不得要逼他道出破敌的军情。
　　王冕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称义军，岂能以暴易暴，火上浇油？人心不服，谈什么靖扫环宇！
　　胡大海听到这里，急忙上前对着王冕深施一躬：大海一介赳赳武夫，瞎眼不识诗书。多呈先生指教。然后回身向手下说道：我与众兄弟约法三章——从今以后，不杀人，不掠妇女，不焚毁庐舍。如有违反，天人共诛！快与那些细作松绑，好生款待……
　　然后亲自搀着王冕进上房扶至上座，倒身下拜：恳请先生出山，赐我攻城妙计！
　　王冕凛然说道：将军自有远见，何消乡民多说。若以仁义服人，何人不服？如欲兵力服人，谁能心服？元章只盼天下清平，乡邻安宁。要我教你们杀我父兄子弟，则万万做不到。听我的，望即如将军约法。若无信，请立即杀我。
　　胡大海忽地立起来虬髯直竖，大声言道：先生不须多言，静养便了。然后双拳一抱：某去也！
　　痴和尚与王冕打趣：假居士酒肉穿肠。
　　王冕随口应道：痴和尚俗性难改。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抬头看，已是月在中天。
　　
　　（六）
　　一连几日，痴和尚陪着王冕在藏经阁里翻看唐宋经书，累了就逐屋瞻拜寺内的彩塑神佛、听和尚们抑抑扬扬地诵经，那神色倒比在九里山快活了些。
　　只是身后总跟个小兵，说是来服侍先生其实更像个牢头，让王冕觉得如芒在背很不自在。
　　这天早斋过后，与痴和尚一起在寺院门口闲走，猛然发现天章寺往日兵将来往不断的热闹景象忽然没有啦？正想问痴和尚原因何在，恰好有个人一边用竹竿“笃笃”地探着路往这边摸索，一边胡乱地唱着——
　　越州城高入云端，张士诚投元是汉奸。
　　义军放粮救百姓，不攻高城城自坍……
　　唱歌的仍是那个瞎丐。
　　痴和尚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跑上前一把拉着瞎丐语无伦次地问：真的，越州?施主莫打诳语……
　　瞎丐把手里的打狗棒朝地上戳了几戳，呲着牙花子笑：诳你是王八。守城军士反水，老张的守将跑他妈了巴。
　　痴和尚拥着王冕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大笑：了不得，了不得！先生下立大功了。
　　王冕不知所云，由着痴和尚拉拉扯扯往前推搡。
　　进得禅房，痴和尚说：多亏你那“仁义服人”的话打开了老胡心结。他立即着人摸了张贼所有路卡，围城十里到处施粥放粮。那情景，肯定是：城外百姓得了活命口粮欢喜不尽，城内饥民也倾城塞巷地要往外就食。越州守城兵丁也都是为了活命才跟着张士诚混的，如今见了近在眼前的白米饭，哪里还肯为张贼卖命!......快快梳洗了，将军必有重赏啊！
　　王冕淡淡地说：犒赏个甚！
　　嘴上这般说，心里却不免泛起阵阵涟漪——看来自己还不是百无一用……看来朱元璋这路人还是求仁义的……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在禅院里漫步沉思。
　　痴和尚见王冕终于动了心思，悄然跟在身后不再饶舌。
　　行至院中一座粉壁前王冕住脚怅然叹道：天下百姓被鞑子害得真是太久太苦了！
　　痴和尚这才附合道：先生曾经说过“愿秉忠义心，致君尚唐虞。欲使天下民，还淳洗嚣虚”，当此时何不学那卧龙先生出世救世，一展平生之志！
　　一席话说得王冕内里波涛翻卷但却没有回话，只是望着影壁出神。
　　痴和尚灵机一动，说：假和尚，求你多少回教俺没骨画法，这影壁可是等你写梅呢。
　　王冕随口答曰：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汝法时，法法何曾法。——此即图画法门。磨墨，俺与你画来！
　　痴和尚急忙拉着小兵，忙不迭伺候照应。
　　王冕绕影壁走了一遭，定一定神。刹时睛光四射，衣袂鼓荡，仿佛变了一个人。然后饱蘸浓墨笔走龙蛇，高低抑扬、皴挫点擦，脚下跳跃腾挪、面色时喜时悲。直看得痴和尚与那小兵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不一时影壁上现出虬干峥嵘、新枝横斜、繁花乱点、清气袭人。远望之似雪似云，近观之暗香浮动。一幅《冰雪白梅图》跃然出世。
　　痴和尚止不住连声叫绝，那小兵也在一旁连声地称奇鼓掌。
　　王冕入了忘我境界，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全不知身后鼓噪，只顾在哪里描画渲染，妆点绘画。不一时画毕，约略端详一眼，挥笔题下一首《白梅》绝句以为题跋——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风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忽然将手中狼毫望空一抛，大叫一声“呀——”，直搠搠倒了下去……
　　
　　(七)
　　朱元璋得知胡大海请出高士王元章，立即奏报小明王册封王冕为义军谘议参军。
　　胡大海兵不血刃拿下越州城，对王冕的佩服沁到骨头缝里。适逢圣旨到来，更觉喜出望外。急忙带着亲兵揣着圣旨赶回天章寺直奔王冕下榻禅院，欢声高叫：王先生，王先生快来！
　　正待再喊，忽觉有些异样——但听得经声佛号庄严悲壮，金铎木鱼音含肃穆……再看禅房里香烟缭绕，痴和尚好像正与一班沙弥做着一场法事。不觉心内叫苦暗叫一声“不好”！抢上前看，僵卧于灵床之上的逝者正是王冕。
　　将军把圣旨敬之供桌，金山玉柱一般倒下身雷动一般痛呼起来：先生，先生！大海无缘与先生共讨蒙元，聆听高议……山崩地裂一般大哭起来。
　　王冕走了，留下无尽的遗憾、赞誉、谜团和传说。
　　胡大海将他安葬于山阴兰亭之侧，其碑刻：王先生之墓。
　

远处的山影

兄台的历史小说真乃一绝也！
尽管山影对这段历史不甚了了，但这篇‘王冕之死’却生动鲜活地再现了这一历史事件，使俺如临其境。。

叶雨

谢谢兄台抬爱！

SXSWG

叶雨老师的文学功底很深啊，历史小说读来有味

叶雨

回复 4# admin


    谢谢版主关注！！菜鸟正在努力学习中。:handshake

云中羊

真的不知，原来如此！
长见识了。。。

叶雨

真的不知，原来如此！
长见识了。。。
云中羊 发表于 2011-5-17 15:27

    :handsh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