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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叶雨 于 2011-6-16 16:34 编辑
作者 叶雨
一、贵州的山
生于北方,长于北方。北方的山行行列列,逶迤峭峻。在我的心目中,所谓山皆应如此。当然,也听说过喀斯特地貌。知道喀斯特地貌是石灰质溶岩构成的暗河奇峰石林……至于具体的形状,心想大略也如桂林山水一般?并未深究深思。
此次贵州之行,给我的想当然以当头痛击。
五月三十一日在信阳登车,至六月一日凌晨四点到贵阳,混混沌沌,天地一片苍茫。
换乘大巴去安顺,晨光熹微,我的意识也渐渐清晰。左顾右盼,忽然发现路旁的山形异于习见。新鲜感油然而生。
怎样的不同呢?
贵州的山不是行行列列,更没有逶迤峭峻的姿态。而是一座又一座兀然突起于平地之上,与地平线并无逶迤的过度。而且,不管高低大小都一般的葱翠可爱 都如西夏王陵一般的模样突起于平野之上,呼应着,独立着,如乳、如坟,孤立不群。那么绿那么圆润那么特别,除了它们之间大小远近的差别,别无二致。
美妙的景色一下子赶走了我的睡意唤醒了我无比的欣喜与诗情……由此,我特别关注这西南高原的奇山异水。
从安顺回贵阳,从贵阳至遵义,再至归途观察……我发现,贵州的山都是一般的秀美柔婉。从导游口中得知,这就是所谓喀斯特地貌中的锥形山体。原来,喀斯特还为我们创造了如此秀丽别致的景色。
再细观察,贵州的城市、村镇乃至散落的民居、梯田,都围绕着这般众多的锥形山体。美丽特别的锥形山体孕育呵护滋养着贵州的四十八个民族的兄弟姐妹——以它无处不在无时不生的的稻米、山茶、果蔬、野物还有它的山泉、流水、草木、竹石……
锥形山体并不是没有个性的。比如,安顺至贵阳间的山形有的从下到上可以看到一层又一层渐上渐次均匀如手砌一般的页岩层叠,有的则只是一漫的红土堆磊,生长于其上的则一律是葳蕤茂密的乔木、灌木、藤蔓、花草。偶有锥形被自然或人力劈成的的峭壁、相向天然的陡崖或漫缓的斜坡。
大多的山都被层层的梯田所环绕,层层的梯田上或新稻初栽,或水平如镜静待农人去耕播插秧。而依偎山脚或散立山间的一出两处、一片两片,或者黑丫丫一片蓝瓦白墙的徽式民居里,不用说居住着的就是这片梯田、山野、道路、山林的主人。而这高耸着马头墙的一处处建筑,分明告诉我们,正是中原的先民开发教化驯服了这片蛮荒边地。
见及此,不由感念伟大中华民族的生命活力、张力与强力。
对照中原山水,不由得觉着是那般的千篇一律、那样的干枯瘦劲与乏味。
我该不是异情别恋了吧?一眼就爱上贵州的山,大约应该是一见钟情。
二、贵州的亲情
(一)
细雨蒙蒙入遵义。
车停小草镇,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
路上,康健主席说今晚到遵义,廖新民先生请大家品尝“天下第一笼”。
因为对贵州笼宴没有概念,当时只是疑问:怎么让新民请客?旅友说:遵义是新民的家乡。我更惊讶:新民和我都是河南泌阳老乡,他怎么成了遵义人?回头看看远在后排坐着的新民,新民正眯着眼优雅地对我微笑。——这老弟还挺神秘。
跳下车,康健正拉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寒暄。看见我下车,急喊:老陈老陈!我立即跑过去。
康健指着我对老人说:这位是您的近老乡,曾经在县里担任过**局长哩。又对我说:这就是新民的父亲,廖叔。
千里之外,老乡相见。虽没有两眼热泪,却也激动非常。执手紧握,廖叔闪着满脸红光,感叹:咦,咦!四十年啦,又见老家来人。我今年八十一岁,过去忙于工作回不去,现在老了,回去又不方便。想你们,想你们呀!——老人满口乡音,加上伟岸而矍铄的模样,让我亲切得无以言表,只是紧紧握他的双手反复念叨:老叔好,老叔好……别的什么也说不出。
实在没有想到父亲工作于这遥远的黔山贵水,新民竟然从没对我说起,难道和他的交情仍只“初级阶段”吗?
(二)
除了远在故乡的老大,廖叔带着在遵义的三儿、女儿、女婿、孙女加上与我们一起来的二儿新民,都来迎接我们。廖家人的至深故乡情结表达得淋漓尽致。而更能表达廖家乡情的是那晚的笼宴。
据主持者介绍——
笼子宴席源自黔北民间,融合了黔北民间土特蒸菜的精髓,营养丰富,老少皆宜。是遵义小草农家乐的一大特色。
该席的桌心蒸笼直径3米,内容菜品七十余道;桌面直径4.5米,可供30多人同时聚餐。为方便客人,酒店特地准备了很长的取食工具,其中最长的筷子为1.5米。
2006年10月“茅台啤酒杯首届美食文化节”该笼宴被评为“遵义名菜”;2007年10月“贵州省美食文化节”评为“贵州名宴”;2007年11月荣获中国乡村旅游飞燕奖及最佳农家乐奖。这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笼子宴席,是吉尼斯中国总部记录在案的“天下第一笼”。
我们围绕那硕大无朋的笼宴坐定,望着笼内莽苍苍一片盆碟碗盏盛满各色美食,袅袅地散着蒸汽、香气,听着老爷子指挥一家人忙前忙后殷勤为我们夹菜斟酒的热诚话语,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廖叔一家的盛情,更无法表达对于老人一家的至诚谢意。乡亲啊乡亲,老乡真亲啊!
廖叔豪气干云,要与客人们对饮敬酒。
我恳请廖叔:您老莫非要折杀我们小辈么?老叔意思到了就行。酒,我替喝!
老人听罢,脸一虎,说:饭,你可以替我吃;酒,绝不能替我喝。俺哩心情,谁能替代?!
我哑然,众皆哑然。
于是,老人就挨着一个个与客人碰杯,虽然大家只让他略略沾唇。三十多人挨个碰,对于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劳顿啊。
老人的儿子、女儿、女婿、孙女一起跟过来,欲替不让,欲止不敢,只是欲言又止眼巴巴望着老人。老人明白孩子们心意,却不去理会,坚持敬完所有来客。新民笑着看看我们,无奈地对着老人背影直摇头。
敬完酒,廖叔呵呵笑着回到主陪位置上,对我和康健主席自夸:咱这身体,啥事没有!吃,吃啊,你们!
我心下暗叹:廖叔浑身豪气一腔真挚,哪里像一位耄耋老人!
(三)
廖叔告诉我们:六十四年前,被饥饿逼急的他终于找到“王老汉”(王国华,豫南地区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解放后曾任河南省副省长。)领导的武工队。从此走上革命道路。后来随军南下,参加过解放大西南、西南剿匪、进军西藏等许多战役。从一位目不识丁的农家少年成长为解放军的团职干部,还上过西南军政大学。上世纪五十年代转业到贵州,先后在贵阳、遵义公安、司法战线工作四十年。如今,大儿、二儿(新民)留在老家,三儿、女儿随他在遵义。
廖叔悄悄对我说:老三是全国公安系统表彰的英模人物呢!女婿也在公安系统工作,女儿是公安医院的主任医师……正说得高兴,老人忽然话锋一转,叹道:可惜,年轻时太忙把老大老二送回了老家。要不然……特别是新民啊,几个孩子就属他是人才!可惜,可惜!
我立即想到:在幸福满足的背后,老人心底存着对孩子深深地歉疚。——他们这一代人,都有太多遗憾。而同时这也是他们义无反顾为党为国所作出的自觉牺牲。如果再次抉择,他们仍然会走出不二的道路。
望着略带伤感的廖叔,我知道:廖叔虽然英雄一世难免也有舐犊情怀。我安慰老人:新民潜心国学,学有所成;经营有方,是老家屈指可数的股市达人,而且为人宽厚,深受朋友尊重。还有,现在家乡发展又好又快。您老遗憾什么呢?
老人听了,闪着亮晶晶的双眸,问:是吗?是吗?一双厚大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生怕我对他说假话似地。
我答:句句事实!
老人抓起酒杯,问:再碰一杯?想不到老人真的也很孩子气。我急忙笑着婉拒。
这时,同来的建山小弟激动地要为老人唱几句家乡戏,老人呵呵笑着允了。
于是,河南曲剧《寇准背靴》的声腔,第一次回荡在云贵高原的遵义城里——
下朝来一边走一边长叹,
忘不了朝阁事愁锁眉尖。
北国起兵来侵犯,
难坏了宋王天子文武众百官……
廖叔立即挺起身子入了戏,一面听一面回头对我说:好,原汁原味!
(四)
第二天上午,我们参观了遵义会议旧址,重温了遵义会议的壮阔历史,祭扫了红军山上的红军烈士墓。于正午之前集合,准备返回贵阳。
忽然一辆出租车嚓地停在面前。新民、廖叔和一位慈祥的老太,笑呵呵地走下车来。
廖叔说:这是我老伴,腿脚不好。昨晚没去见大家。今天你们要走了,说啥她也要过来送送。
大家纷纷上前跟老人握手,反复地邀请老人回家乡看看,跟老人合影留念……
我们的大巴终于徐徐启动。望着两位白发老人依依不舍的眼神、高高举起的双手,我的眼睛一下子潮湿起来。
——把青春和热血无私奉献给西南边陲的廖叔,一腔家国情怀的廖叔,少小离家、乡音不改的廖叔,何时再能相见呢?
三、贵州的屯堡人
明初,朝廷为安定云贵,实行调北镇南政策,在贵州大量屯兵。朱元璋下令西征军队就地军屯,又将留戍者的父母妻子儿女全部送到戍地,命将士安家立户,七分屯种,三分操备,世代相承。如今其后代作为老汉人仍然繁衍生活于此,并且保留着六百年前的文化风俗。人称“屯堡人”。
六月二日,我们有幸于安顺平坝县天龙屯堡见到了他(她)们。
此地距贵阳75公里,处于西进云南的咽喉位置,在元代就是顺元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名“饭笼驿”。上世纪初被当地儒士改称“天龙屯堡”。
古镇入口的牌坊镌刻一联,曰:
源出江淮六百年耕戌田垄,枝发云贵三千里守望家山。
虽然只是贵州军屯遗存之一脉,但到处古风扑面,足以启人遐思。
贵州山地多层理分明的页岩,勤劳智慧的屯堡人就地取材以厚石为砖,薄石作瓦建石屋而居之,别具特色。
登上拔地峻立的天台山,我们瞻仰了佛道文化为一体兼具军事堡垒用途的天台寺,意外见到入寺石坊上“天中之中”四个榜书大字,顿觉格外亲切。——作为来自天中大地的游人,立刻联想:莫非此地的屯堡人和我们竟是同根同源吗?于是,那石阶、石墙、石瓦、砖刻、木雕、挑檐就如家乡故物一般亲切,仿佛浸润着先祖的手泽。是的,这些屯堡人六百年来守望的遥远家山应该就是淮汉一带吧。那么,我们应该向他们道一声:老乡,亲人。
屯堡人服饰古色古香,据称仍是明代风格。
男人所着裤子的裤腰裤腿十分宽大;夏穿草鞋或布鞋,上身着以或青或蓝或白的对襟短衣,五纽或七纽从中系扣,;胸前和下摆两侧各有一个口袋,俗称"三个荷包";冬天穿布帮皮底钉子鞋,着长衫,头包青布头帕或毛线头帕,腰系青布腰带。
女人服饰则被人形容为:头上一个罩罩,耳上两个吊吊,腰里两个稍稍,脚上两个翘翘。意思是屯堡妇女头上都缠一块白布(老年妇女则缠黑布),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银耳环,腰间束着的黑丝绦两端垂于腰后,脚穿翘首龙船样的绣花翘头鞋。至近代又增添了一块方头巾和彩带黑色围腰。
屯堡妇女崇尚天足,自古不缠脚。姑娘心灵手巧,不仅绣鞋花,还要绣帽花、枕套花、背扇花等多种衣物图案。其绣品倾注着她们的心血,寄托着她们美好的向往。其歌曰:
熬更守夜绣枕头,绣出鸳鸯戏水图。
有朝一日同共枕,好比躺在云里头。
穿行在天龙屯堡那一座座石屋、一条条石巷、街道、堰坝,见识了身着明代妇女服饰的少女少妇和阿婆,欣赏了戏剧活化石、非物质文化遗产地戏表演,还见到了他们精致的银器、木雕、女红制品……小憩在街头,接过屯堡阿姐递过来的“迎客茶”,恍然回到了六百年前。
在古镇,我还看到一座普通庭院,赫然挂一方“沈万三故居”的匾额。这就是世间传说多年的活财神沈万三故居?那位富可敌国,原籍吴兴,传说被朱皇帝逼得家败人亡的沈万三竟然被流配于贵州安顺而不是云南吗?活财神在此施展过他的经商奇才吗?一肚子的扑朔迷离。据说这里确实发现过《沈氏族谱》。那么,这些屯堡人中肯定不乏当初遭受洪武皇帝打击的江浙富豪的后人。那么,屯堡人的血液里当然流淌着他们先人发家致富的基因。
所以,于古风扑面中,我们也同时感受着古镇浓郁的现代气息。长龙一般的旅游车辆,突突叫着载着姑娘小伙的摩托车、电动车,在人流里穿梭往来;沿街两旁一边忙碌着手里的针黹一边应答着游客询问做着旅游纪念品买卖的古装妇女;还有鳞次栉比生意兴隆的店铺、饭店、宾馆,分明是当今潮起潮落经济大潮之一部。于古朴中彰显着屯堡人并没有落后于我们一日千里发展的伟大时代。
在街头,我还见到一位阿婆肩背书包在前,后面跟着两个小学生摸样吱吱喳喳的孩子。让我觉得,阿婆与我们内地如今盼望后代成龙成凤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样,也在期盼着子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确实,现代化理念分明早已深入到每一个屯堡人心中。
屯堡人六百年来世居此地,对于开发稳定西南、传播先进的中原文化居功至伟。如今,仍然保留于他们身上的文化传统时时刻刻昭示着他们心向故土的文化心理,同时也告诉我们这些中原游者,屯堡人和我们同根同源,六百年前是一家。
哦,黔贵边地竟然有我们如此美丽特别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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